同時在兩個州域開戰,牽動了半個涼國的力量。
馬越的運氣很好,生在這個時代的涼州,與生俱來便有掌握強大軍事力量的資質。相對的是他的心性也夠黑。
簡而言之,他一路走到如今,無非就是在夾縫求生中得罪了以袁氏為首的政治集團,自己的力量不夠,便拉起關西的精兵強将成為新的軍事集團,将先前的大國支柱近乎摧毀。
大漢的衰弱,在曆史是由于董卓入關,使漢室威嚴掃地,從而演變為袁氏二子割據南北相互征伐的變局。
而他做的比董卓溫和,卻也更兇狠,隐忍中直接擊潰了國家支柱,卻沒有撤去皇室的最後一塊遮羞布。導緻漢室威嚴尚在,但也僅僅剩下威嚴了。
招兵買馬!
涼國各郡紛紛豎起募兵榜,休養生息下得到的青壯紛紛投軍,在最快的速度下武裝上涼國庫府積壓的兵甲,投入訓練。
涼國得兵種有三個級别,一為涼國精銳、二是涼國常備軍、三則是臨時征召的兵馬。
精銳便是涼王覆甲與青涼武卒。青涼武卒便不說的,都是些黃巾時便活躍于戰場擁有非凡勇氣與戰鬥力的軍士,所欠缺的隻是戰功來兌換上好兵甲,優勢為兵員數量衆多,劣勢呢,便是素質參差不齊。
而涼王覆甲,則大多數為涼州本土征募的羌胡、漢兒,進行最殘酷的訓練,中下軍官皆由書院子弟充任,配備涼國最優質的兵甲駿馬,在戰場上具備決定勝負的能力。
他們的戰鬥力,随着涼國技術革新而是越來越強大。
而現在,涼國簡陋的蒸汽鍛爐已經改進的差不多,新出爐的兵甲檔次又有所提升,這也意味着他們的戰鬥力再登一個台階。
這支超過五萬人的精銳部隊,則是此次南平江東的重要部署,而馬越則打算先期将三萬覆甲軍投入中原戰場。
若非劉璋那封信,馬越隻怕會将涼王軍盡數輸出……他還從沒想過,在自己身邊,涼州這個地方,會有人想造反?
是傻了吧,涼州人跟着自己多好啊,尤其是早些年的那些兄弟,如今雖然官位不高,但皆是手握大權,或是安于享樂……人活一世,大多數求個富貴安年,若這還不滿足他們還想要什麼?
難不成指望跟自己一樣争霸天下呢?
他媽的,要是天底下沒那麼多人想殺自己,馬越都想在涼州當個富家翁啊!
但為了以防不測,他還是留下了兩萬覆甲軍留守隴都近畿,由馬超、馬鐵兩位侄子統領……别管是誰,總不會是自己侄子打算弄自己,這點他是能夠肯定的。
如果說徐州、冀州的戰火綿延同時開始,僅僅讓馬越感到巧合而已,那麼來自潼關的戰報與華雄親筆寫就請求援軍的探馬帶來的消息,便足夠讓馬越真正地緊張起來。
他與華雄的想法不一樣,華雄以為張遼不過是個叛将,跟着呂布叛了丁原,又叛了董公,如今背叛朝廷也不奇怪……但馬越很清楚,張遼背叛朝廷的可能性不大。
他這個人是一直追随朝廷的,丁原任并州時,張遼效力的是朝廷。跟着董卓時,效力的也是朝廷。後來并州易旗,張遼才真正地叛離并州,因為他心向朝廷。
而現在,張遼帶兵以叛軍之身強攻潼關,在馬越眼裡這就像個信号,一個在平時滿不在乎,此際卻非常不好的信号!
朝廷,也要對自己動手了!
華雄的戰報很詳盡,不禁指出有三萬叛軍在并州叛将張文遠的率領下攻擊潼關,對其後的數萬朝廷兵馬也有所提及。
盡管隻字帶過,馬越卻深深地記進腦海……北軍将軍夏侯惇、南軍将軍夏侯淵,再加上個于禁,共督四萬之衆落在後面……馬越心底有充足的直覺相信,朝廷的四萬兵馬和前面的三萬叛軍,絕對是一夥兒的,為的就是要奪老子的潼關!
那是七萬兵馬,華雄怎麼守?
馬越沒有辦法,請二兄馬宗督帥三萬兵馬自隴關出擊,接應華雄……馬越壓根沒打算讓華雄死守,如果讓他死守,那他隻能死在那裡。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而緊接着又傳令三輔的主官裴绾等人,向潼關調派援軍。
隻求盡可能在可行的情況下拖住一段時間。
三地之混戰起,馬越第一個想法便是把這些事情聯系到一起去思考……劉璋的密信也告訴他一個信息,隴都内部也有人會對自己不利。
敵人的手,伸得太長了。
他知道無論幕後推手是誰,絕對都有他那個在洛陽做丞相的孟德兄長一份。
不到要緊關頭不出手,出手便是暗奪潼關的殺招。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确實陰險!
不過馬越并不畏懼。
每當他遇到困難,便總會想起自己年輕時做下的那些荒唐事……帶着程銀部落裡三十多個惡少年北上邊塞,面臨數萬鮮卑人的重重圍捕,那時候他都沒有怕。幾百人沖擊羌王營地時,他都沒有怕。甚至自己一個人從黃門寺獄闖出來沖擊上百期門武士時他都沒有怕。
這個時候他會怕?
事實上現在天下已沒什麼事能讓手握近百萬雄兵的馬越畏懼了。
甚至他的心裡還有點對曹操的感激。
感謝他的孟德兄長,給了他這麼一個向洛陽進兵的理由。
如果放在涼國立國之前,他甚至盤算着将天下打下來就罷了,說到底皇帝是自己的學生,無論如何當皇帝總要比他父親合适、稱職。但他現在不會再這麼想了,他不想把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讓人!
或許是他變了,或許是這個天下都變了。
這座江山,是他留給兒子最好的禮物。
誰,都,奪,不,走!
孟德兄長想奪我的潼關?
好,請你拿皿來換吧!
捧着華雄寫給自己的求援信,馬越嘴角揚了起來,他覺得自己渾身的皿都熱了起來……他已經許多年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坐在涼國至高的涼王寶座上,他隻需要輕輕揮動手指,點在身後地圖上的任何一個位置,便會有數萬大涼最優秀的好漢子使盡渾身解數把那片土地納入自己的懷中。
“孤說,你寫。”馬越走下王榻,時而走走,時而停停,說道:“雲長兄長,見信如孤。朝廷曹丞相以文遠兄僞做叛軍,攻我涼國潼關。此際兄務必斬殺劉和與塞外,随後入主幽州,可自領幽冀大都督,總統二州軍政。見信後向萬甯部調派援軍,命其按兵不動,待孤約戰孟德,直下河南奪洛陽,固守城池萬事小心,并截斷兖州與司隸聯系。”
馬越随後又寫了些閑話,後命人快馬由并州奔向冀州,務必将信件親手送至冀州都督關雲長手中。
冀州的萬甯,就是馬越的殺手锏。他打算待此次張遼與華雄的潼關争奪戰進入後期,等後面的漢軍按捺不住,真正與涼國撕破臉後,再命強兵入駐潼關,再将漢軍逼回……到那個時候,他約戰曹孟德,未必不可行。一旦曹操督帥兵馬出洛陽,那他便輸了。
到那個時候,潼關就已經不重要了。
若曹操連洛陽都沒有,他還能剩下什麼呢?随便一封诏書涼國便能夠接收兖州,他得那些将領何去何在可就各安天命了!
不過現在,當然還是救援潼關重要。
涼州的援軍出隴關,橫行于三輔奔赴潼關。
争霸天下,必須要有的覺悟,便是除了自己,全天下的諸侯都是敵人!
而現在,馬越清楚自己所面對的便是這樣一個壯景。
天下共反,如何不言壯景?
皇權是個沒道理的東西。這個世界總是這麼奇怪,這個天下是他親手打下來的,但在現有的世俗觀點中,這個天下卻不是他的,而是高坐明堂的皇帝的。這在馬越眼中是不公的,如果我想給你,我給你,可以。但我不想給你,全天下卻搞得好像我應該給你一樣,這就不對了。
看到皇權這麼好,馬越怎麼會不動心?
或許從朝廷走出來的每一個亂臣賊子都像自己這般。
他忠的時候,是真忠。
他叛的時候,也是真叛!
這天下每一個人,有誰是生來就忠,又有誰是生來就叛呢?
越是危險時期,其實也越意味着龐大的機會。
機遇總與風險相鄰。
馬越的眼裡看到了危險,在他身後的地圖上那些象征着一個個活躍在當世的諸侯們似乎都化作一頭頭巨獸向他張開了皿盆大口……人們都以為江東與涼國的戰鬥是兩虎相争,必有一傷。
看他們現在的情況,大約都認為這次争鬥傷的是他馬越了。
“這真是……一個令人野心滋長的時代呀。”
馬越歎了口氣,這一次他沒有去撫弄大殿裡那副古琴,也沒有去校場看他的精兵悍将,亦沒有去馬廄看那些世間寶馬。
這一次他隻是轉過頭,對着那一面龐大的地圖歎着氣。
隴都這個好地方,如果隴都是将來天下的中心,那就更好了……這裡,是亞洲的中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