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兵馬陡然間大舉進犯冀州,令關羽防不勝防,也教天下為之震動。
這真是造化弄人,誰能想到當年面對涼國強盛兵威甚至連公孫瓒的頭顱都不敢讨要的幽州長公子劉和居然也有如此豪氣的一天呢?
二十萬大軍未至,呼喚群雄讨伐馬越的檄文先到,乘着幽州快馬的騎士在最快的度将檄文像雪花一般傳至各地。
令英雄錯愕,豪傑驚詫。
人常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當年一怒而興兵報父仇的劉和在數年卧薪嘗膽後率先挑起了天下對涼州人的憤怒。
這是為了報複這些年被涼州人所支配的恐懼。
劉和駐軍塞北,以迅雷之勢占領了冀州北部的長城,龐大的兵員優勢将駐守在長城的涼**隊打得節節敗退!
涼國兵甲也銳也堅,但那是兵甲不是機甲,常駐長城的一萬兵馬分散各地不說,又哪裡能夠阻擋二十倍于己的幽州烏桓沖擊。
馬越過早地革新了兵裝铠甲的壞處在這時完全體現出來,在幽州霸主的支持下,漢人鋒銳的兵器與堅固的铠甲一樣被裝備在外族勇士的身上……弱小的外族兵馬與強漢軍士的差距被無限縮小。
縮小到鋼制與鐵制的區别。
鎮守冀州的涼國大将關雲長在第一時間得到長城失守的消息,一時間冀州上下為之震怒,随之一場幽冀大戰為之爆。
将兵馬戰略上報隴都自是不表,關羽坐鎮邺城,先鋒将關平統兵三萬開赴北疆,老将閻行挂帥攜大軍五萬直沖涿郡,誓要一戰而擒賊。
可涼國的危機絕非僅此而已。
江東人的陰謀詭計在此時終于凸顯,在涼王馬越将關注點放在科技上的時候,江東人從未停下策反各地諸侯一同進攻涼國的步伐,而随着幽州牧劉和斬公孫續而起兵的消息,終于在整個天下範圍爆。
賈诩曾言,計謀就像烈酒,醞釀的時間越久,封蓋揭開的一刻便越香醇。
河南尹爆出一場浩大的流賊起義,兵鋒直指朝廷,統兵之人自号召虎将軍,起人馬三萬連敗夏侯兄弟統禦的南北二軍,搶奪軍械洗劫糧草,差一點便攻破洛陽都城。
随後,在朝廷征調各方兵馬的诏令下被夏侯惇、夏侯淵,于禁等将的兵馬驅趕至弘農地界,兵臨潼關。
潼關,将軍府。
老将華雄兩鬓蒼白,這個曾經兇悍無比的關西漢子如今成了一個體态雄渾的老者,與人接洽常常面帶笑容,隻有行進間微跛的腿與滿身的傷疤仿佛還在像世人标榜着他曾經的勇武。
當年雄兵入洛真如虎的華雄,如今成了膝下兒孫滿堂的華将軍。
唯一不同的是,自并州易旗之始,他便始終是涼國鎮守東疆潼關的最高将領,沒有之一。
他在這座關口上消耗的光陰甚至比早年董公門下征戰還久。
十餘年過去了,如今華氏成了三輔的大族,弘農王劉辯做了他的女婿,而他的獨子也成為三輔大姓張氏的女婿。
“父親,半個時辰前朝廷探馬于潼關下喊話,傳書給您。”華雄的獨子華野,模樣體魄像極了華雄年輕時的模樣,威武高大,兇猛異常,華氏一族皿脈裡生撕虎豹的勇武在他的身上表現地淋漓盡緻。威武的漢子拱手在華雄面前跪坐,探手将書信遞上,說道:“那股河南尹叛賊離潼關已不過五十裡,後面有漢廷的追擊兵馬。”
華雄将書信拿在手中粗略地看了一遍,行文之間頗為浮華,言語間對涼國兵勢甚是推崇,潼關老将朗聲笑道:“不過是像借我涼國之手将叛賊除去罷了,漢廷已不堪至如此了嗎?你怎麼說?”
“孩兒在城頭讓他們滾蛋。”華野嘴角帶着豪放的笑意,仿佛辱罵朝廷兵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對華雄說道:“若叛賊膽敢入潼關三十裡,孩兒自會将之掃平!”
華雄笑着微微颔,擺手說道:“你做得對,就算是朝廷兵馬來了,也要毫不猶豫的擊潰他們!”
“野兒你要記住,涼王殿下與董公的尊嚴,就是華氏一族必須要守護的東西,為此,即便丢掉性命都沒有關系。”華雄語重心長地對兒子說道:“沒有殿下與董公,就沒有今日的三輔華氏!”
“諾!”華野猛地抱拳應諾,盡管他隻在早年間遠遠地見過涼王一面,但也并不影響他的心裡早已根深蒂固地打下涼王的烙印,起身拱手說道:“父親,那孩兒便去整備兵馬了,叛軍敢入三十裡,孩兒便親自将其擊潰!”
……
馬越皺着眉頭看着眼前這個從益州成都不遠千裡奔行至隴的青年騎卒,通常一個這樣身份低微的人是無法得到自己召見的。
不過面前這個年輕人有所不同。
歎了口氣,馬越攥緊了手中署名小兄季玉的書信,對滿身傷痕的青年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年輕人單騎快馬繞過重重邊防,又在隴都的王府門前跪了整整兩天,除了面見涼王之外隻字不提,被隴都的巡城涼騎抓去大獄嚴刑拷打,直至昏死過去都隻有一句要面見涼王。
後來實在沒辦法了,隻得上報馬越,當馬越見到這個已經快要被折磨地不成人形的青年時,他這才用無力的雙手撕開内裡的貼身短袍,遞出一份蜀錦寫就的書信。
隻在那一刻,馬越便知道,他一定是劉璋的人。
隻是馬越還是有些想不明白,為何劉璋會寫一樣一封署名遮遮掩掩的書信,而心中直言也頗有閃爍其詞,明裡暗裡言說他的身邊有人想要取自己性命,卻又不寫明白究竟是誰。甚至連從何處聽來的消息都道不明……單憑這樣一封書信,馬越如何能信?
“在下……蜀中從事之子黃崇,父諱黃公衡,拜見涼王殿下。”
這是黃權的兒子!
馬越對益州的官吏戰将如數家珍,劉璋身邊得力從事有二人,一為張松,二為黃權,此二人都為具名之士。
如果劉璋派遣黃權的親子來送這封書信,這已經充分表明了對此事的重視。
馬越沒有再說對此事的懷疑,隻是命人給黃崇請來隴都最好的醫匠來醫治傷勢,自己則命人召見程立、姜維及顧雍崔均入府。
盡管程立已垂垂老矣,姜維尚且年輕,但如果隴都内部出現了問題,這三位先後掌管劈柴院與供職國相府的智謀之士定然能夠幫他做些什麼。
而且這幾個人,是馬越可以絕對信任的……攤子鋪的越大,倒是越難像從前那般得心應手了。
有些人是親信砥柱,有些人是後來慕名投奔,有些人則是降将,再有的可能本身就是别方諸侯的部署。
“先生以為此事如何?”
劉璋的密信鋪開了在幾人面前傳閱,看過書信之後幾人皆是默然不語,程立緊皺着眉頭,蒼老的臉令人看着有些辛酸。
走出東阿是他正直壯年,誓要助馬越走一條海内清平的路,隻是誰能想到……這條路竟是要用一生來走。
這是涼國這個以馬越為的政治軍事集團次将矛頭指向己方,人與人之間原本親密無間的信任被一封書信攪得千瘡百孔。
程立瞪着眼睛沒有說話,提筆蘸墨在紙上寫就幾個大字。
‘一榮俱榮’、‘相安無事’、‘狼子野心’、‘手握大權’。
馬越看着紙上的十六個字,明白了自己應當朝着什麼方向思考。
旋即點頭,将紙張投入火盆,吩咐劈柴院密切關注近來涼州各地領兵者的動向,随後将自己一個人關在王府之中。
坐在富麗堂皇的王榻之上,看着空無一人的恢弘殿堂,馬越此時隻覺内心倍感孤獨。
立國立名,安身立命。
當坐在這個地方成為天下半壁的真正統治者,馬越在意的是他身邊真正可以親如兄弟的人卻越來越少了。
權力與**,讓曾經真摯的感情變得不再單純,有時他也會擔心那些曾經追随自己并肩作戰的老兄弟和藹的面孔下是否也在午夜夢回希望自己死于非命?
但他也很清楚,這樣的消息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
前些時候江東人賄賂董卓的事情他也都清楚,如果江東連董卓這樣的涼國元帥都敢賄賂,隻怕各地的小諸侯更是難辭其咎。
真正讓他感到擔心的,是眼下表面的平靜之下隐藏着究竟是何樣的暗潮湧動?
在他的面前有一副象征着天下的地圖,那是他憑着自己記憶與大漢曾經的地域畫出整個亞洲的地圖。
在這之中,代表天下各州諸侯的名字赫然起上,有些人的名字被墨迹所遮蓋,如袁紹、袁術、公孫瓒……有些人的名字被其他所代替,如劉焉下面的張魯與劉焉,而有些人的名字……
依然是那麼刺眼。
孫文台,劉玄德,曹孟德!
馬越感覺自己面前正在逐漸拉開一副大幕,大幕之後,是這個天下共同為自己上演的一場世紀大戲。
他有一種預感,這将是自己戎馬三十年最大的危機。
也就是他此生達成平定天下這個理想的最大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