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都等着蘭陵侯一派借昌國出兵犯境之機上書為姜戰求情時,蘭陵侯一派出乎意料的繼續保持沉默,倒是有幾個中立派的官員心憂西北,上書替姜戰求情,希望皇上能下旨讓姜戰先回西北,等打退昌國之後再回京自辯。
這個提議别說皇上和李元一黨不同意,就是蘭陵侯一派也不同意。雙方都拒絕的情況下,這幾個中立官員的提議最後不了了之。姜戰按着行程,順利到達京城。
因為姜戰是回京自辯,身上仍有西北大将軍的職位,故此不能按犯人對待,進宮向皇上請安後,直接住到蘭陵侯府,等着刑部、大理寺、禦史台三司共同的傳喚。
蘭陵侯和姜戰兄弟二人七八年沒見,難得的相聚,蘭陵侯府大擺筵席為姜戰接風洗塵,嚣張得意的态度不像是姜戰因錯回京,倒像是打了勝仗回來擺慶功宴一樣。
李元看着手中大紅燙金的請帖,心裡膈應的像吞下一隻蒼蠅一樣。
“大人,蘭陵侯這是什麼意思?”孫正手裡也接到了蘭陵侯府的帖子,心裡摸不準蘭陵侯想要做什麼,捧着帖子過來找李元商讨。
因為是他舉證彈劾蘭陵侯,按着律法,審問蘭陵侯時他隻能作為原告出席,不能做為主審審問,所以這幾天他也在等着三司傳喚。
李元随手将手中的請帖扔到桌子上,冷笑一聲道,“不過是虛張聲勢的鬼魅伎倆罷了,不必理會。等明天老夫再催催三司的官員,讓他們盡快審理這個案子。”看到那時蘭陵侯還有沒有心情大宴賓客!
昭帝也時刻派人盯着蘭陵侯府的動靜,聽到蘭陵侯府大擺筵席為姜戰接風洗塵的消息後,英挺的劍眉微微擰一下。
對蘭陵侯他可謂了解至深。蘭陵侯表面看着嚣張跋扈,脾氣有些暴躁易怒,實際上他心機深沉謹慎,善于謀算。他大擺筵席絕對不會是虛張聲勢,極有可能是他笃定姜戰不會有事,甚至蘭陵侯府還會從中撈取好處,才會如此。與其說是為姜戰接風洗塵,不如說他是提前慶祝。
再聯想起年前蘭陵侯一派突然的嚣張,昭帝越發覺得蘭陵侯手裡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底牌。
姜戰回京第三天,三司會審開始。
姜家是開國元勳之一,曆經幾代帝王一直穩居世家之首的位置,底蘊深,人脈廣,且随着夏朝将才的凋零,身為武将世家的蘭陵侯府越加引人矚目,二十年前的蘭陵侯府甚至有夏朝守護神之稱。
現在這樣殿堂級别的世家子弟,又是西北大将軍受審,消息傳開立刻引起京城百姓的關注,到了開堂的時候刑部大門前已經裡三層外三層被過來看熱鬧的百姓們堵了個嚴嚴實實。
姜戰一身玄色合體錦衣氣勢凜冽,相貌堂堂,昂首闊步的從外面走進來,眼角眉梢都是剛毅之氣,審問還沒開始,過來看熱鬧的百姓們已經有一半被他這一身正氣的模樣折服,心理上已經站在了他這邊。
面對孫正提供出來的證據,姜戰條條反駁,拒不認罪。
負責審問的三名主審沒有辦法,又不能壓着姜戰用刑,最後相互商量一下,隻能撤堂,等着改日再審。
還沒等到第二輪審判的時候,邊關八百裡加急送來奏折,不過半個月的時間,遼城、蒙城、洛城接連失守,昌國大軍一路勢如破竹直逼安城,安城将領一邊誓死守城,一邊向朝廷告急,請求朝廷派兵支援。
昭帝看到奏折直接氣笑,狠狠的将奏折砸到丹墀下面,“西北有五十萬大軍,面對昌國區區十萬大軍的挑釁竟然接連敗退,朝廷每年撥大筆銀兩養着這麼多人是養着看的麼!”
衆臣惶恐躬身,“皇上息怒。”
“息怒?養着這麼一群飯桶,讓朕如何息怒!”昭帝此時殺人的心都有了,半個月連丢三城,平均五天丢一城,刨去昌國軍隊在路上行走和修整的時間,等于兩天丢一座城池。呵,這就是他的西北将士!這哪裡是守城,分明是将現成的城池拱手讓人!
怪不得蘭陵侯有恃無恐,原來在這等着他呢!
想用這種方式逼他服軟,做夢!
“皇上,姜大将軍在京受審,西北沒有主帥,群龍無首的局面實在不利于穩定軍心。微臣懇請皇上下旨赦姜大将軍無罪,讓姜大将軍飛馬趕往西北,早日穩定局面,驅逐昌國鞑虜。”一個頭發胡子花白的大臣顫巍巍跪下請奏。
“臣附議。昌國狼子野心早有觊觎我國疆土之心,以前有姜大将軍在西北守衛,昌國這才不敢輕舉妄動。還請皇上以大局為重,早日放姜大将軍回西北震懾敵軍。”
“臣附議……”
……
不一會,朝堂上跪下一小半大臣,都是請赦免姜戰,早日讓姜戰回西北的。
“陛下萬萬不可。姜大将軍雖然骁勇,但國法不容觸犯,姜大将軍身上罪責未清,不能輕離。否則此例一開,以後人人都能仗着身有軍功而為所欲為,恐怕時日一久,國将不國。”
“王大人說得對,此例不能開!我大夏朝難道缺了姜戰就沒人能領兵打仗了麼?衆位大臣口口聲聲說姜戰乃是西北軍的支柱,難道西北軍不是皇上的軍隊,不該以皇上為主,以保家衛國為己任?若是如此,那我倒要問問姜戰,他在西北統軍多年,每日訓練教導下面的兵士都教導了些什麼?!”
李元一派的大臣句句緊逼,高聲反對,堅決不退讓。
從始至終,蘭陵侯站在頭排都是半阖着眼,一副悠然事外的模樣。
昭帝眼睛微眯,盯着姜戰問,“蘭陵侯以為該當如何?”
蘭陵侯懶洋洋的拱拱手,“啟禀皇上,微臣身為姜戰的兄長,理應避嫌,此事微臣不好插口。”
昭帝怒極而笑,“好,好,蘭陵侯果然自律!既然如此,姜戰再住在蘭陵侯府怕是不妥,按律,就讓他去刑部大牢裡住着吧,等什麼時候洗清了他身上的罪責,再讓他出來。”
蘭陵侯猛地睜開眼看向昭帝,眼底淩厲的精光一閃而逝,唇角牽起,皮笑肉不笑道,“微臣替舍弟謝主隆恩!”今日皇上把姜戰送進大牢,他日他一定讓皇上親自去牢裡把人請出來!
“皇上不可!”
“皇上三思!”
衆臣驚住,一大群人忙跪下替姜戰求情。這關頭皇上不說安撫姜戰,怎麼還将人關進牢裡面去了?唉,皇上還是太年輕了,做事隻憑一腔熱皿,半天不考慮後果!
連李元一黨也被昭帝的突然發難吓住,怔愣半天回不過神。
“西北那些留守的将領不中用,衆位愛卿可有好的将領舉薦?”昭帝根本不理會底下跪着的那一群人,發完怒後迅速調整好心态,沉聲問。
衆臣面面相觑,沒有一個人發話。
夏朝已經十幾年沒有發生過大的戰争,武将稀缺,除了姜家竟無人可用。
“怎麼?難道你們都沒有合适的人選麼?”昭帝說着眼睛緩緩滑過李元等人。心裡微微一哂,李元和蘭陵侯鬥了這麼多年,手裡竟然沒有物色到可以替代姜家的人選,怪不得上一世會落敗。
不再理會李元,眼睛落到梁烨身上。
梁烨會意,大步走出朝班,捧着笏闆高聲道,“啟禀皇上,微臣舉薦武安侯府世子甄裕領兵出征西北。”
此言一出,仿佛一道亮光照進李元等人心裡,醍醐灌頂一般紛紛跟着附議。
蘭陵侯眼神如同利箭一般看向梁烨,唇角的肌肉抖抖,仿佛壓抑着極大的憤怒,然後猛地轉過頭不再看他。
梁烨手捧笏闆,筆直如松,仿佛沒感受到蘭陵侯的惡意。心裡嗤笑,他從來沒有說過投靠蘭陵侯,一切都是蘭陵侯自以為是的結果,蘭陵侯現在又擺出這幅被背叛的模樣給誰看。
昭帝想了想,問,“這個甄裕可是在南郊獵場上獲得狩獵第一的那名青年男子?”
梁烨點頭,“不錯,正是此人!甄裕祖上也是以武出身,當年和蘭陵侯姜家同為太祖的左膀右臂,是開國元勳之一,隻是後來甄家族人漸漸淡出朝堂,這才在朝中名聲不顯。甄裕從小熟讀兵書,不但武藝精湛,兵法謀略也樣樣精通。”
相比起姜家人的善于鑽營來說,甄家人才像真正的武将,性子耿直,熱皿忠誠。正因為甄家人不會蠅營狗苟的經營人脈,再加上姜家人的刻意排擠,這才一步一步淡出人們的視線。現在的甄家家主,武安侯甄源不過領着一個正六品兵部車架清吏司主事的虛職,平日裡連衙門都不用去。
“好,朕就封甄裕為虎威大将軍,兩日後領兵出征!”甄裕是昭帝暗中篩選出來培養的,對他的能力昭帝早有評斷,此時又不想再跟朝臣們扯皮,幹脆一錘定音。
衆臣大驚,連李元一派也被昭帝雷厲風行的作風吓住,忙着勸阻,“皇上不可。這個甄裕一無資曆,二無軍功,連作戰經驗都沒有,貿然派他領兵出征怕是不妥,還是好好考校一番比較妥當。”
昭帝冷然的看着他們,“除了甄裕,你們還有旁的人選嗎?”
“這……”要有人選的話,他們剛才就說了。
“既然無人可用,你們還磨叽什麼?救急如救火,西北那邊戰事膠着,按着你們說的一點點考校過去,西北那邊怕是都被人打沒了!”
李元不信任甄裕,更不想放過姜戰,咬了咬牙,拱手道,“皇上所言甚是,甄裕為将門虎子,南郊獵場上的風采猶在眼前,微臣相信甄裕必然不會堕了其先祖的威名。”
昭帝看向蘭陵侯,“蘭陵侯以為呢?”他現在尚未親政,要想發下政令必須是李元和蘭陵侯都同意了才行。
蘭陵侯看着昭帝,“既然皇上和李首輔都信任甄裕,微臣也沒什麼好說的。隻希望甄裕真如李首輔盼望的那樣,不堕其先祖威名。”既然皇上要折騰,他就由着皇上折騰,西北是他們姜家的地盤,他不想讓甄裕打勝仗,甄裕就算是孫武在世也不可能赢。等皇上這次碰了壁學乖了,聽話了,他再好好跟皇上說道說道。
至于李元,趁着這次機會,他一定要将李家連同他們的門生故舊都逐出朝堂。
“傳甄裕到養心殿觐見,兵部馬尚書、戶部高尚書、李首輔、蘭陵侯散朝後到養心殿議事,退朝!”昭帝吩咐一聲,站起來大步離去。
“退朝――”德寶高呼,随着昭帝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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