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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7章 都是頭一回

極品吳掌櫃 陶人張 3382 2024-01-31 01:14

  梁紅英徐徐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不大木屋的床上,身上蓋着一件羊皮褥子,至于那味道,實在不敢恭維。木屋裡的陳設及其簡單,除了一張吃飯的桌子和幾條長凳,裡面再也沒有多餘的家具,角落裡有一個長方形鐵盒子,它的肚子裡面發出哔哔啵啵的聲音,上面架着一個鐵壺,鴨嘴形的壺口正往外冒着咝咝熱氣,黢黑的鐵壺旁邊放着幾個圓滾滾的,有鴨蛋般大小的‘黑石頭’,房間裡充斥着一股特别的香味,似乎就是那‘黑石頭’被烤熟後散發出來的香味。

  再看看一旁睡得唏哩呼噜的吳小刀與文靜娴雅的吳若蘭,梁紅英這才再次安心躺了下去,毫無疑問,收留她們的正是前不久一起吃過烤熊肉的那幫彜人,至于原本這間房子的主人到哪裡去了?安之若素的梁紅英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相比較前不久在樹上待着的那段簡直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可是再也不想再去經曆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一陣咿咿呀呀的叫喊聲打破了萬物祥和的怡然甯靜,接着梁紅英所在的木屋門外響起急促的扣門聲,門闩剛一拔掉,幾個臉色焦急的婦人便沖了進來,沒等梁紅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那幾個婦人并無惡意的簇擁着她往外走。

  幾百米開外一間燈火通明的木屋内裡裡外外早已圍上了不少的黑臉婦人,有擡木桶的,有燒開水的,隻不過所有人臉色凝重,看見梁紅英現身的那一刻,所有人仿佛遇見了救星一般,遽然将她擁進了屋内。

  眼前的一切讓她吓了一跳,隻見一個大肚子的女人,橫躺在一張床上,原本不安、緊張、恓惶、狂躁的她突然安靜平複了下來,她下身的部位流出不少夾帶皿絲的羊水,幾個野蠻的婦人揎拳捋袖的站在一旁,似乎準備大幹一場,當她們分列在兩側,将大手放在這個近乎難産的婦人的肚子的前上方,準備來一次粗魯的助産。

  梁紅英雖然生下了平兒,勉強算半個過來人,可是對生孩子這事并不拿手,畢竟當時是請的産婆包辦了那一切,猛然遇到這麼棘手的事情,她倏忽間有些蒙圈,隻是這關鍵的時刻,這事倘若處理的不好,不但可能一屍兩命,甚至她們三人暫時可以落腳的容身之所也有可能因此失去。

  就在梁紅英犯難之際,一本發黃的書遞到了她的手中,那是孫思邈所著的《千金方》,裡面的文字是漢字寫成的,那些婦人開始嘁嘁喳喳的在上面指指點點,很顯然屋子裡的所有人對這本天書懷抱了很大的希望,似乎以前彜人裡面的産婆或者醫生就是按圖索骥對她們進行接生或者治病的。

  梁紅英呆呆的看看周圍人的反應,彼此靜悄悄的大眼瞪着小眼,誰也不說話,就在梁紅英不知所措之際,吳若蘭猛的一頭紮了進來。

  相比較梁紅英的張皇失措,小小年紀的吳若蘭臉上卻顯得極其鎮靜。

  “英娘,這本《千金方》我以前在爹的書架上看見過,隻要你按照上面的方法去做,幫她生下這個孩子并不太難。”

  “真的?”

  “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這還是兩條命。”

  吳若蘭不停的朝那些手忙腳亂的婦人比劃着,很明顯這些人受了很大的鼓舞,盯着梁紅英的神情越發的虔誠、灼熱。

  梁紅英慢慢把嘴張開,臉開始白上來,半天,吧叽一下嘴,眼淚就淌出一顆來:“若蘭你可把我坑了!你跟她們說,我不會接生孩子。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出了事,我們付不起這麼大的責任。”

  “唉,我說英娘,這不是還有本書嘛?我翻過,那上面有生孩子的事,還有一副圖。也許她一使力,自個兒就生下來了,英娘你在這兒一塊兒照應着,生下來了,算咱們命大。這些可憐的姑姑們碰上這麼個事,我們仨即使是路人,也要舍命相幫着,更何況現在這個情況。幹吧!咬牙!好歹有書,我在這給你幫着。是死是活,咱們拉出來看。”

  梁紅英呆呆地把書從眼前展開,裡面果然正如吳若蘭所說,有一副特别的畫。瞧着這本皺皺巴巴的書,她差點跪下了,這時候誰拿什麼來換,恐怕她也不會要!

  梁紅英定定神兒,慢慢走到待産婦人的面前,跪下了,用指頭捏着她的手腕子,号着脈,似乎還像那麼一回事。之後,梁紅英就把對方的褲子往下慢慢移着,隻見肚子凸出來的下方,黃黃的一大塊,事情刻不容緩,梁紅英慢慢把耳朵貼上去,聽了一會兒,笑了。

  “若蘭,這事你英娘我一個人鐵定完成不了,你不是認識這上面的字嗎?這本兒書你拿着,翻到這一頁。你就不停地念,什麼時候我說念下一段,你就念下一段。這樣,我就不用看書了。我的好蘭兒,可别念錯了!”

  于是若蘭乖乖的跪了下來,拿起書,捧在兇前,開始大聲地念起來,遇到不認識的字,便停下來向一旁滿臉大汗的梁紅英詢問,念完一段,重複再念的時候,若蘭已經不需要那本《千金方》都能一字不漏的背下來了,這自然幫一旁的梁紅英減輕了不少的負擔。開頭幾頁,念得挺快,越到後來,重複的時間越來越長。不知念了多久,忽然,梁紅英“啊”了一聲兒,吳若蘭慌忙擡起眼,隻見梁紅英滿頭是汗,喘着氣說:“出來頭了!若蘭!快念!你個小人精!”

  口無遮攔的梁紅英也許叫那個皿糊糊的小頭兒吓着了!趁熱打鐵的吳若蘭急忙又埋下頭去,幾乎是喊着念有小孩出來頭的那幅圖的幾段文字。抑揚頓挫、起伏不定的聲音在屋子裡、周圍的林子裡蕩來蕩去,這時候誰要路過這兒遠遠聽見了,肯定以為一個瘋子在抽瘋,可見小小年紀的吳若蘭也被當前的境況刺激的不輕,她能堅持下來,自然拜她那個老爹吳永麟所賜。梁紅英抽空看了一眼周圍的那些婦人,那些婦人們雙手扶膝跪在地上,看着自己,臉上十二萬分地嚴肅,一個個象聽宣講的教徒。她們大概以為梁紅英和吳若蘭在念咒施法呢。

  周圍的一切對于年紀輕輕的若蘭來說似乎還是有些承受不了,隻聽她童稚般的聲音開始發飄,舌頭和嘴似乎都木了,配合不上,開始南腔北調起來。至于捧着書的那雙手好像也麻了,不停的開始上下哆嗦。一道道汗從她的小臉上不停的流下來,迷了雙眼。小小年紀的她卻表現得極為堅強,隻見她擦了一下眼睛,一手扶地,一手按書,接着喊。

  猛聽見一旁的梁紅英在叫:“若蘭,早叫你别念了,你就聽不見,你快讓她們過來幫我一把。”

  吳若蘭打了一個機靈,急忙從地上跳起來,開始向周圍的那些婦人張牙舞爪起來。

  “這就是孩子!誰剛生出來也是這樣,瞧瞧你自己小時候吧。一張小臉兒皺得象核桃,眼睛擠着,嘴象沒牙老太太,一撅一撅的,身上到處是褶子,小手兒小腳兒抽筋似地一動一動。”

  “英娘,這臍帶怎麼辦?”

  “要不拿牙咬,你爹以前不是說唾沫是消毒的嗎。”

  “你下得去嘴,你來。”

  “那也不能總讓我這麼托着啊,我現在感覺渾身都快使不上勁了。”

  吳若蘭忽然看見煙了,就說:“對,把刀燒紅了,那也是消毒。”

  “你個小鬼靈精,你要給人家上刑?”

  吳若蘭一搖頭,就站起來,拿過一個黧黑婦人遞過來的一把刀,走到屋裡火燒得極旺的鐵盒子那兒,把刀伸進去,用嘴吹了吹炭火。一會兒,把刀抽出來,刀中間燒得青白青白的,微微帶着煙、吳若蘭把刀遞給那黧黑婦人,向她示範,在臍帶當中來上一刀。那黧黑婦人一直愣着,接過刀,看看梁紅英,又看看吳若蘭。

  吳若蘭猛的大喝一聲:“快!”

  那黧黑婦人又看看刀,又伸頭看看黑暗中的母親,再看看吳若蘭,又看看跪着的梁紅英,臉忽然縮緊了,呻吟了一下,把刀按下去,一陣青煙兒。一股糊味兒。

  孩子在梁紅英手上,還是那樣,但他終于離開母親了。人哪!真他媽不易。大了,什麼都會幹,可這時候兒,得有人幫他活下來。

  梁紅英跪着把兩頭兒的臍帶挽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立刻一臉皿印子。她的肩塌下來,彎下腰,瘦瘦的胳膊支在地上,頭向下垂着,背上的汗慢慢往下淌,一滴連一滴,慢慢結成了大汗珠,叭嗒叭嗒往地上掉。

  “我可活過來了,洗洗吧。”

  就在衆人往木桶中舀開水的時候,猛聽得木屋裡一個尖細的、亮亮的、從來沒有聽過的聲音響起來,震得整座擁擠不堪的木屋裡嗡嗡的。衆人回過身,看見梁紅英不知什麼時候把嬰兒倒提着,用手在拍嬰兒的背。那嬰兒哭起來,梁紅英就把嬰兒抱在手上,哈哈大笑:“傻小子,看把你都憋紫了,我怎麼就忘了你還沒哭呢?别哭,别哭,是我的不是。别怨我,我和你一樣,都是頭一回呀!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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