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現在外事有谷松年,董法真,内事有李紫琮、小曦等一衆得力幹将,段和譽沒費多少口舌,便獲得了一行人的一緻認可,其實谷松年,董法真也清楚,即使自己這些人不同意,這位國主也會冒險前往,與其不知道他哪天突然消失,不如安排好一切,在暗處保護,反而能讓大家夥都安心。
諸事料理妥當的段和譽離開大理城時如谷松年,董法真等人料想的那樣沒有大張旗鼓,而是混在姐夫高長明商隊中,帶着同樣女扮男裝的段素貞,悄悄上路。父女同時外出還是第一回,相比較段素貞的從容淡定,段和譽這個做爹的,反而對沿路上的一切風土人情都充滿了好奇,一直問這問那的。這也難怪,以前在大理皇宮,肩上扛着一副重擔,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關乎着千萬人的生死,現在抛去了所有的羁絆,真能不讓人歡喜?
高長明這幾年來靠着和段和譽連襟的這層關系,長期與蜀人之間進行着絲綢生意,大旗越拉越大,聲勢越來越壯,段和譽重登大寶的那一刻,頗有積蓄的高長明着實幫了他不少,段和譽想遠行的那一刻,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他,自家兄弟,沒那麼多的道道,處着心安。高長明這些年風餐露宿,久經寒暑,奔波于蜀地與大理的他早已沒有了先前的慵懶纨绔,反而精神煥發,精明幹練,為了保證兩人一路的安全,随行的夥計他都經過精心挑選,有些個甚至學過幾年拳腳,明知這些人打起來可能會成為兩人的負擔,他還是得這麼做,和段和譽心思一樣,也求心安。至于混在商隊中的段和譽,段素貞的身份,高長明則對外聲稱二人是自己請來保護商隊的武師,段和譽、段素貞從小習武,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凜凜之氣,眉宇之間不怒自威,和武師的身份頗為貼切,底下人見了他們躲得遠遠的,自己這些人原本就是粗人,平時粗聲粗氣,粗話說慣了,生怕言語上不中聽,惹怒了對方,自己身上會憑空多幾個皿窟窿。先前高長明底下那些夥計被兩人氣勢所吓,還不敢和這兩人有過多親近,後來見到段和譽、段素貞二人極好說話,人也随和,熟稔之後,才發現兩人說話熨帖,平時看着一行人辛苦,到了驿站打尖,吃喝上很是照拂,這些人和這兩位武師之間原本就互有依托,這一路下來倒成了極好的夥伴。
層巒競秀,千仞争鋒,一行人馬鈴聲聲的走在崇山峻嶺之間,并沒有想象中的孤單,而且時不時能碰到在林蔭小道上同樣和他們一樣南來北往、膚色各異,馱着蜀布、絲綢、邛竹杖和漆器等商品的馬隊,段和譽向姐夫高長明一打聽,這才知道他們走的這條道正是連接大理與成都之間赫赫有名的‘西南絲綢之路’東段。
‘西南絲綢之路’在西漢時稱為“蜀——身毒(印度)道”,它起于成都,止于印度。其線路由靈關道、五尺道和永昌道組合而成。
靈關道:從成都出發,經邛崃、青衣名山、荥經、漢源、越西、西昌、會理,渡金沙江進入雲南,至大理,到保山,再到密支那或八莫,進入緬甸和東南亞,最遠達到印度和孟加拉地區。這條道路主要由西道、東道和南道三段組成。西道就是在先秦時,由成都至邛崃的“臨邛道”。經蘆山、天全,沿青衣江而下至荥經稱為“青衣道”或“始陽道”。由榮經過漢源,漢稱“靈關道”,又稱“牦牛道”,唐則稱“清溪道”。南诏以後,從西昌至會理(古會無)進雲南段,稱為“建昌道”或“會同路”,又稱為南道。東道,則是先秦時由成都沿岷江南下,經樂山到宜賓的水路。蜀漢建興三年(252年)諸葛亮南征,經此道,為便于行軍和物資運輸,對靈關古道作了整治和維修,使之更為暢通,後人為紀念他,将靈山改為相公嶺,故此道又名為“孔明鳥道”。唐文宗太和四年(830年),劍南西川節度使李德裕禦邊,置清溪關,此道更名為清溪道。此外,還存在一些局部的便捷支道,從成都出發,順岷江而下,越大渡河,翻越今涼山州東部山地直達西昌,《三國志?蜀志》記載越嶲郡(今西昌一帶),“郡有舊道,徑牦牛中至成都,既平且近。”
五尺道:成都——宜賓(古道)——雲南昭通(古朱提)——貴州威甯(古夜郎國地)——雲南曲靖(古味縣)——昆明(古滇池)——楚雄——大理。
永昌道:大理——永平(古博南)——保山(古永昌)——騰沖(古騰越)——緬甸——印度。
段和譽一行人走的是‘西南絲綢之路’靠北的五尺道,路程上要多花上數天。為何舍近求遠?隻因這些年大理與鄰國在大渡河以南石堡林立,互成對壘,道路斷絕,商旅不通。反而是當初開山鋪路,遇水搭橋,在崇山峻嶺間修築的五尺道,因為耗時頗多,道路險峻,這些年反而成了商人往來于大理與成都,甚至遠到身毒的财路。五尺道又稱滇僰(bó)古道、僰道,是連接滇地(雲南)與内陸成都最古老的官道,當初是為連接川滇漢人與古僰人修建的。秦時,由于西南各族人民和内地有着長期的交往,目光遠大的秦始皇為了開拓西南,決定打通西南。于是派常頞通西南夷,常頞臨危受命,廣發衆工匠在高山密林間開鑿了一條從今四川宜賓通往雲南滇池一帶的棧道,因“其處險阨”,“道廣才五尺”,故名五尺道。五尺道由宜賓市向西南延伸,直修築至今雲南曲靖,全長2000餘裡。
秦末及漢初因為戰争曾一度廢棄,公元前122年,漢武帝時期,張骞奉命出使西域(今阿富汗、伊朗等地),看到從印度輸入的四川蜀布和筇竹杖,得知四川商人早已從雲南經緬甸、印度到大夏去從事貿易活動了。張骞回朝将所見所聞上奏漢武帝,具有雄才大略而又好大喜功的漢武帝聽後十分驚喜,決心不惜一切代價打通從西南到印度的官道,由官方參與商業貿易,擴大疆土。武帝即封張骞為博望侯,命其以蜀郡(治所在成都)、踺為郡(治所在宜賓西南)為據點,派遣四路秘密使者,分頭探索通往印度的道路,但都遭到西南少數民族的阻攔未獲成功。武帝又從内地廣征士卒,舉兵攻打西南夷、夜郎、滇等國及許多部落。但由于曆代統治者與各民族之間的隔閡太深,以及昆明、隽等族的頭人酋長為了壟斷豐厚的過境貿易而拼死抵抗,曆經十餘年,結果僅打通了從成都到洱海地區的道路,官方使者未能超過大理至保山一帶,隻能通過各部族、印度作中介與大夏商人間接貿易。到了東漢明帝永平十二年(公元69年),哀牢人内附、東漢王朝“始通博南山、渡瀾滄水”,滇緬通道才算打通了,并與緬甸的撣族有了經濟文化來往,又通過緬甸經印度入大夏。張骞在大夏時,得知由蜀(今四川盆地)西南取道身毒(今印度)可通大夏,因勸武帝開西南夷道,但為昆明夷所阻,未能通,直到此時,漢武帝孜孜以求的“通蜀,身毒國道”至大夏才算全線暢通。
僰道上住着一個古老的民族,他們因僰人懸棺而被人熟知。
僰人原本是我國古代西南的一個少數民族,因為他們最早栖身的地方荊棘叢生,虎狼出沒。他們曆盡千辛萬苦,開拓荒野,建造家園,被贊譽為披荊斬棘的人,所以他們的稱呼要在“人”字上加上“棘”字,是個會意字。僰人的稱呼其實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據典籍記載,他們先後經曆了濮人、僰人、都掌人等稱謂。現在宜賓市城内的都長街,就是從都掌人時的都掌街演化而來的。
僰人死後,既不用土葬、火葬,也不用天葬或水葬,而是将棺材置于懸崖絕壁之上,史稱僰人懸棺。為何會有這種獨特的下葬形勢,當地有這兩種傳說。
第一個傳說是說當年諸葛孔明征南蠻,遇上了南蠻中有一支叫“僰軍”的土著軍隊,士兵個個英勇善戰,戰鬥力非常強。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堪輿術)的孔明先師也大驚失色,蜀軍強攻可能都不是僰人的對手。于是孔明想出了一個計謀,假裝在軍中放出消息說:“僰人的祖墳埋在地下,後人都那麼曆害,好在僰人愚蠢不懂堪輿之術,如果他們把祖墳埋在懸岩上,後人将會飛檐走壁,無人能敵,整個九州天下都将是他們的……”這消息又恰巧被混入蜀軍中的一個僰人探子打聽到,迅速報告給了僰王并在僰人中傳開了。僰王當初也懷疑其中有詐。但仔細思考孔明的确深通堪輿之術,再說消息又是從蜀軍内部獲得的。又一個僰人版的“蔣幹”終于中計了。随之當官的人家,有錢的人家紛紛請來木匠制作棺材,把已經埋葬的祖墳挖開,(所以至今農民在耕地時時而挖出“石棺”,但無屍體),用綢緞把屍骨纏起來,利用駕設藤梯(雲梯)的方式,先是送去放在自然生成的岩穴裡,後來岩穴不夠用了才由石匠在懸崖上打孔釘樁,在樁上放置懸棺。
第二個傳說是說漢族中有個風水先師人稱龍因秀才,這龍因秀才讀了不少的書,但屢次去考功名屢次失敗,于是退而研習八卦與堪輿之術很有成就,在地方上遠近聞名,但他人品不怎麼好,時刻夢想當官發财,對出仕幾乎着謎。到了六十歲那年,他通過一些關系想方設法取得了知府母親的信任,以為知府家祖上看風水和為知府母親選墳地為名,常常出入知府家裡。一日知府酒後對龍因戲言說:“龍因,你果能把兇猛的僰人的風水給敗了,我保你到鞏州(珙縣)縣衙當師爺(秘書)。”由于龍因對于腐敗的官場享樂已癡迷多年,聽知府這麼一說好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求之不得。很快混到僰人中去,委屈自己娶了一個很醜的僰人姑娘作妻子。使盡各種花招,騙僰人把祖墳重新遷葬在千韌懸崖上,導緻強盛的僰人部族迅速敗落。後來那知府害怕自己向龍因說的話敗露出去影響到自己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人品和官聲,以龍因傳播妖術為罪名,将龍因殺了,而相信‘風水’的僰人,卻将這種獨特的下葬方式保留了下來。
事實到底是怎麼樣的呢?元代李京撰寫的《雲南志略》是這麼記載的:“行懸棺葬者,挂得愈高愈吉,以先墜者為吉。”這應是僰人行懸棺葬的真正原因。懸棺置放的方法,學術界存在三種說法,一是壘土造山說,二是棧道說,三是垂吊說。第一種方法,工程量十分浩大,距地面幾十米乃至上百米,這在經濟文化相對落後、人口稀少的古代西南地區是不可能的;第二種說法,經過多年考證,在現場沒有發現過聯樁鋪道的樁孔,因此可以排除。唯一可行的應是垂吊法。
後來這個神秘的民族到哪裡去了?明朝隆慶年間,由于明朝廷強行在僰人聚居區“改土歸流”,派去的漢族官員又對僰人施行民族歧視政策,巧取豪奪。四川命官汪浩又誘殺了僰人270個寨主(頭目),僰人在反亦死,不反亦亡的兩難境地下,揭竿而起,可謂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萬曆元年(公元1573年)起義遭到以張居正、曾省吾等人的皿腥屠殺,數萬僰人幾乎被殺盡,僥幸逃生的,融入到當地的部族,再也不敢稱自己是僰族的。勇猛的僰人為何在明軍面前不堪一擊?原來當時僰人的冶煉技術非常低下,他們剛剛從青銅時代發展到鐵器時代,而他們的對手明軍,早已由冷兵器時代躍進到了火器時代,對于煉鐵過程中爐溫和原材料的控制,僰人甚至還沒有完全掌握清楚。這場毫無懸念的對拼,完全是兩個時代的對決---遠古與現代,刀槍與火藥,勝負其實早已寫進史書,無論僰人如何勇猛,冷兵器時代的英雄也絕不可能打敗裝備着火槍大炮的明軍,後來又加上僰人内部叛徒出賣,在短短的三個月時間裡,明軍先後攻下靈霄山,奇襲都都寨,激戰九絲城,僰人終被明朝所滅,時僰侯國已存世2500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