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山堡距離錦州已經不遠了,如果以後世工農紅軍的行軍速度,一天左右就可以抵達錦州附近的松山。不過下定決心“結硬寨,打呆仗”的洪承疇可不會走得這樣快,他在塔山堡又呆了下來,開始整治用于“結硬寨,打呆仗”的各種裝備。
首先是各種木料,洪承疇不斷的派人四出伐木,以作為搭建營壘的原料,又讓木匠們大量制作拒馬、大盾、長槍什麼的,同時還下令讓鄭芝虎在筆架山建造營壘倉庫,用以儲備糧草。
這些事情當然非常的耗費時間。要知道這可不是隻需要四十八個小時就能建起一座立交橋的後世,工程什麼的總是要花非常多的時間的。如果這當中還夾雜着小規模的戰鬥,自然就更是如此了。
自從洪承疇帶兵除了甯遠,滿清負責圍困錦州的将領濟爾哈朗就不斷地派出偵騎打探明軍的動靜,如今明軍大舉伐木,濟爾哈朗自然不會不知道。于是他便派出騎兵,不斷襲擊出來伐木的明軍。洪承疇雖然不願意和立刻就和滿清決戰,但是對于小規模的戰鬥卻并不回避。他手中的軍隊的整體訓練程度雖然遠遠不及八旗兵,但是要論少數精銳的戰鬥力,卻并不比清軍來的差。比如說曹變蛟的親兵們都已經裝備上了一水的“荷蘭”铠甲和刀劍,雖然樣式上和我大明軍隊常用的有些不同,但是論起質量,比起我大明工部弄出來的那些東西,真是不知道強到哪裡去了。就比如說那身铠甲,又輕又堅固,一般的刀劍根本就砍不動它,至于弓箭,除非是用強弩近距離射擊,否則就是那些白甲兵用步弓射出的重箭都無法擊穿它們。而且“荷蘭人”還很貼心的準備了弧形的面甲,這下連那些白甲兵重箭射臉都不用怕了。
還有那些荷蘭刀劍,樣式雖然和大明的不一樣,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在刀刃上夾了鋼的,不像我大明工部弄出的那些樣子貨,殺個牛都殺不死。
靠着這樣的東西,曹變蛟的親兵們,就算是和建胬的白甲一對一的幹,也沒吃過虧。而對上一般的旗丁,還有什麼蒙古八旗,那都是占着上風。
除了曹變蛟,吳三桂的親兵更是如此。在我大明的那些軍頭中,除了南安的鄭家之外,最有錢的大概就是遼西将門的祖家将吳家将了。所以他的親兵的裝備還要更好一些,甚至還裝備上了上等的“荷蘭鳥铳”。雖然這“荷蘭鳥铳”其實也不過是火繩槍而已,出于維持對我大明和我大清(清軍在戰鬥中有很大的機會繳獲到明軍的鳥铳)的裝備優勢的考慮,鄭家的冒牌“荷蘭東印度公司”并沒有向我大明提供燧發槍。但是這些鳥铳卻是真材實料的打造出來的,不要說我大明工部的那些每次射擊都不敢裝足火藥的貨,就是曹變蛟他們買到荷蘭鳥铳,隻要拿過來和吳三桂的親兵們手上的一比,那也是明顯的差了一大截:曹變蛟他們的火铳實際上都是模範軍還叫護廠隊的時候就淘汰掉了的那批正版的荷蘭火繩槍,槍管還是用熟鐵闆卷成的。但是吳三桂的親兵們用的,可是在模範軍用舊了的燧發槍的基礎上進行了改退(從燧發槍改成火繩槍)的上等貨,那槍管是鑽孔鑽出來的,連條焊縫都看不到。幾個月前,曹變蛟他們看到這樣的鳥铳的時候,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靠着這樣的裝備,吳三桂的親兵們對上哪怕稍微多一點的建胬白甲,都能略占上風,至于一般的旗丁什麼的,就更是不在話下了。
當然,無論是曹變蛟還是吳三桂,他們也隻有手下的那些親兵還算有點戰鬥力,但是他們手下其他的士兵的戰鬥力就完全是渣渣了。我大明這個時代,貪污軍饷已經成了習慣,一來二去的,各個軍頭也隻肯花錢養着完全屬于自己的家丁,業隻有家丁親兵還有戰鬥力了。而此時基本的戰鬥方式就是家丁親兵先沖前面,打垮了對手,其他的戰兵再跟着上。而萬一戰敗了,這些兵跑得慢一點還能掩護一下家丁和主将。
所以無論是曹變蛟還是吳三桂手下,除了家丁以外的士兵,不管是戰兵還是輔兵,都吃不飽飯,都有不同程度的營養不良。裝備更是一塌糊塗,戰兵勉勉強強的還有些不成型的刀劍,到了輔兵那裡,有時候連結實點的木棍都沒有。相形之下,在八旗兵那邊,所有的戰兵都基本上能吃飽飯,有至少是合格的武器。所以真要大隊人馬的對砍,我大明多半要麻煩。
但是此時的小規模的作戰倒是讓這個弱點隐藏起來了。所以雖然在沖突中,明軍倒是不斷地取得了一些勝利。當然,那些負責伐木的輔兵被滿清殺了不少,抓走了不少,但是輔兵本來就是随便抓來的,算不得人,死了就死了,也沒誰在乎。
不斷的小勝讓軍隊的士氣有了一定的上升,但同時也給洪承疇帶來了更大的麻煩。這些天的勝利讓張若麒變得更加的活躍了。在此之前,八旗兵的積威對張若麒還是有些影響的,但連續的勝利,讓張若麒忍不住也産生了“八旗兵其實不過如此”的感覺。于是他自然就更起勁的催促其洪承疇來了。
不過張若麒的催促并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洪承疇繼續着他的慢動作,而那些原本好像更傾向于他了的總兵們,在提到大規模進攻之後,卻都突然的慫了。包括和陳新甲以及高起潛關系都不錯的,據說勇冠三軍的吳三桂都是一樣,總之,在到達塔山堡之前,張若麒說洪承疇走得慢了,還能找到一些人贊同,如今說要馬上進軍,在軍中卻已經找不到支持者了。也許他隻能想辦法再去要一道聖旨了。
……
一轉眼就是六月了,鄭芝虎在筆架山上的碼頭以及城寨倉庫都已經建好了。大量的糧食、物資不斷地被運到了島上,裝進了筆架山的倉庫裡。當然,依照着我大明的傳統,所有走海路而來的糧食、物資、錢财都很自然的在海上漂沒了兩層。雖然在海運過程中,鄭芝虎沒有損失哪怕一條船。
洪承疇依舊沒有進軍的意思,不過據說毫無辦法的張若麒已經派人上書崇祯皇帝,讨要一份直接命令洪承疇進軍的聖旨去了。不過如今聖旨還沒到,所以洪承疇還可以繼續呆在這一帶進行最後的準備。
洪承疇知道,張若麒肯定能拿到他所想要的那份聖旨。他很了解自己的這位皇上,知道他是個急性子,再加上陳新甲在一邊幫腔,皇帝下這樣一道聖旨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隻是張若麒的信使要到京師還需要一段時間,就算到了京師,這樣的決定也不是倉促之間能做出來的。等大家讨論完了,下了聖旨,然後再一路送過來,大概就要到七月份了。洪承疇也知道到了那個時候,他就沒法再繼續拖延了,就必須去和清軍決一死戰了。所以在這段時間裡,他要抓緊時間,把準備工作做好。
這天洪承疇到筆架山來視察工作了。
洪承疇首先視察了負責筆架山的防禦工作的“荷蘭”雇傭軍。
“不是說都是荷蘭兵嗎?怎麼我就看到了幾個紅夷,其他的看起來都是中國人呀?”看完了“荷蘭”雇傭軍的隊形變換表演、射擊表演之後,洪承疇很是疑惑的向鄭芝龍問道。
“回督師的話,這些人裡面确實是隻有幾個人是正宗的荷蘭人。其他的有的是日本人,有的是朝鮮人,還有的是南洋的華人。”早有準備的鄭芝虎回答說,“雇傭他們比全部雇傭荷蘭人便宜很多。”
“可是這些人真的能打嗎?”洪承疇身邊的一個幕客有點不太放心的問道。
“您看看這些兵的體格,那絕對是每天都能吃飽飯,還能吃到肉的人,才能有的。您再看看他們的兇甲和火槍,還有那些大炮,那都要花大價錢的。荷蘭人養着他們,可沒少花錢。如今還把這些大炮也交給他們。要是他們不能打,他們那裡會把這麼些好東西都給他們?”鄭芝虎解釋道,“其實,當年的靜海大捷的荷蘭軍中,也是大半都是這些人。”
“原來是這樣,當年靜海……”
對于這些“荷蘭兵”能不能打,洪承疇倒是并不懷疑,他也是打老了仗的人,自然能看出什麼樣的軍隊能打。在他看來,這些“荷蘭”雇傭軍中,真正上過戰場的并不多,但是其中的任何一個都對得上“訓練有素,武備精良”這八個字。尤其是剛才的陣型變化表演,更是讓洪承疇歎為觀止。洪承疇知道,要完成這些複雜的陣型變化,需要相當高的組織度,而一支軍隊,如果組織有力,那就幾乎不可能不會打仗。隻是,他原本以為荷蘭人本國太遠,人數又少,斷斷是不會對大明構成威脅的,而如今看來,他們居然能把華人、日本人、朝鮮人訓練得這樣好,怕是弄得不好,也會成為我大明的心腹之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