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軍趕在吳三桂的關甯軍之前,抵達了北京郊外。依照以前于謙守北京的時候的經驗,襄城伯李國桢率領五萬京營士兵(花名冊數字),在彰義門外列陣,于順軍交戰。本來這也是守城一方的通常做法,是一種較為高級的戰術。在守城的時候,在城門外部署一支部隊,和城牆上的部隊相互掩護。這樣做一來可以有效的保護相對薄弱的城門,在清除掉這些城門外的守軍之前,很多大型的攻城器械很難靠近城門,而如果要清除這些守軍,他們就必須同時面對城牆上的大炮,床子弩之類的火力;二來也使得守城一方能夠比較容易的通過城門發起反擊,而如果攻城的一方要時刻防禦對方的反沖擊,那他的很多活動就都會受到牽制。但是,這種戰術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守城一方的軍隊必須是訓練有素,戰鬥力和戰鬥意志都頂呱呱的部隊。這就像後世的什麼空地一體戰,什麼步坦協同,什麼彈幕徐進之類的戰術,理論上都很不錯,但是如果你手中隻有一群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連左右都分不清的非酋的時候,你就會發現,玩空地一體戰,陸軍打下來的飛機,空軍炸掉的地面部隊,全都是自己人;玩步坦協同的,步兵都被自己的坦克壓死了;玩彈幕徐進的,大炮打死的自己人會比的人都多。總之,在訓練不足的前提下,玩任何高級的戰術,都叫做作大死。明白了這一點,其實就能明白為什麼當某世界第一販毒集團在中國搞武裝販毒的時候,我大清軍隊在對上這些龍蝦兵的時候,為什麼玩不出什麼誘敵、伏擊之類的《三國演義》式的戰術了。
李國桢是勳貴出身,雖然祖宗很能打,但他本人卻并不怎麼懂得軍事,隻以善辯出名。此時奉命率領京營作戰,便也隻會依葫蘆畫瓢的照搬當年于謙守衛北京的戰術。卻不想,于謙當年,雖然在土木堡遭遇了意外的失敗,但我大明那時候正處于上升期,軍隊的戰鬥能力,戰鬥意志都不是此時的明軍能比的。
見到明軍在城門外紮營迎戰,李自成一開始還有點吃不太準情況。
“李過,你帶上一隊騎兵,過去看看是怎麼回事。”李自成叫來自己的侄兒道。
“孩兒遵旨。”李過應道,然後轉過身叫上自己的養子李來亨和一隊騎兵道:“皇上讓我們去探探這些明軍的虛實,你們跟着我,小心城上的大炮。”
衆人都抱拳道:“小的們明白。”
大家便牽了馬,李過緩緩的走在最前面,李來亨和其他的一些騎兵跟在後面,以相對松散的隊形向着明軍逼近。大約逼近到距離城門還有五裡多一點的時候,北京城上的紅夷大炮就開火了。
城頭上的紅夷大炮能把炮彈打出在六七裡遠,但在這樣的距離上,使用實心炮彈的滑膛炮根本就沒有什麼精度可言,要想在這樣的距離上,用紅夷大炮的實心炮彈擊中騎兵那樣的小的目标,概率是非常低的。如果再考慮到京營的士兵平時的訓練本來就是一塌糊塗,炮手的水平也很差,那他們在這個距離上擊中李過他們的概率就要低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所以李過還能回過頭來,對自己的養子笑笑道:“這麼遠就開炮,這京城裡的明軍怕都是些沒打過戰的笨蛋吧?你們說這會不會是他們第一次開炮呢?”
李來亨和其他的騎兵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事實也和李過估計的一樣,這些炮彈的落點離他們最近的都在差不多兩百步之外,還有一些炮彈到底飛到什麼地方去了,李過他們都沒看見。
事實上,在城牆上開炮的明軍也并沒有真的指望這幾炮能擊中目标,他們開炮很大程度上不過是給自己壯壯膽子,順便希望能靠這個把那些闖賊吓跑而已。然而炮響之後,闖賊似乎一點都沒害怕,照樣是牽着馬慢慢悠悠的向着這邊靠近。
于是城頭上的炮火便越發的猛烈了起來,當然,它們依舊沒有取得任何戰果。
“這不是浪費火藥嗎?”李過撇了撇嘴,“官軍,哦,是僞明的軍隊真是越來越不頂用了。我們走慢點,這樣等我們過去的時候,他們的大炮就該打紅了,沒法用了。”
然而實際的情況比李過預言的還要糟糕,他們又走了一小段之後,就看見遠方的城牆上突然騰起了一大團火焰,過了一會兒,便聽到了爆炸的鈍響。
“狗日的傻帽自己吓傻了,塞的火藥太多了,炸膛了!”李過大笑道,“真是一群蠢貨!”
城頭上的一門大炮炸膛了,爆炸将這門大炮從城牆上掀起來,然後翻落到城牆下,最後一直滾進了護城河裡。而在原先的炮位旁邊的那些士兵,則被這爆炸撕得粉碎,他們的屍體,東一塊西一塊的散落得到處都是。
這個意外讓城上所有的大炮都停了下來,城上的士兵們都被吓住了,誰都不敢再裝填并擊發火炮了。
“混賬!快去開炮!讓那些混蛋快開炮!”在城樓上,李國桢看到這一幕之後忍不住大喊起來,他的幾個手下被派出去監督,但是顯然,他的這些個手下本身對那些可能爆炸的大炮也充滿了畏懼,因此他們過去之後,态度并不堅決,隻要那些士兵碰一碰火藥,他們就會吓得自己跑了回去,而他們一跑,那些士兵們自然也不會再開炮了。然後他們就幹脆回去彙報說:“大人,炮膛都打紅了,火藥倒進去自己就燃了,确實是沒法打了。”
這時候李過他們已經逼近到了距離明軍半裡多的地方了。
“上馬,拔刀!”李過說,“我們過去吓唬他們一下。”
士兵們紛紛跳上了戰馬,李過帶頭拔出了馬刀,将它舉過頭頂,在空中挽了個花,打了個唿哨就驅動戰馬,向前小跑過去。其他的士兵也都上了馬,拔出刀,跟在他後面,揮舞着馬刀呼呼喝喝的。在彰義門外的軍營裡的那些京營的士兵,其實大部分在幾天之前還是一般的市民,從來就沒有碰過長度超過一肘的刀子。如今臨時被抓來,手裡還被硬塞了一支長槍或是一把刀子,就成了官軍。就算那些所謂的老兵,其實也都沒有經曆過什麼軍事訓練,他們平時雖然挂着士兵的身份,但大多都是被京中的權貴調去做仆役使用的,要說掃地做飯什麼的,其中的一些人和真不錯,但是談到打仗,他們和新兵其實也沒什麼區别。當然,區别還是有的,比如說,很多這樣的“老兵”都被塞了一柄三眼铳或是鳥铳,然後稍微教了一下用法,就被塞到這個軍營裡來了。如今看着那些兇神惡煞一樣的賊兵,騎着戰馬,揮舞着鋼刀沖了過來,很多人本能的就開了一槍。
随着第一個人開了一槍,幾乎所有手裡有火器的人都開了槍,甚至就連有些用三眼铳的,都不例外。
這樣的射擊當然不可能擊中任何目标,因為目标根本就還在射程之外呢。倒是射擊時候産生的硝煙讓大家一時間都看不太清那些正在逼近的騎兵。但也正因為看不清楚,所以士兵們更是慌亂,為了給自己壯膽,他們就不斷的向着可能有敵人的方向胡亂的射擊,鳥铳、三眼铳、虎蹲炮噼噼啪啪的響個不停。
不僅僅是城門兩邊的軍營裡面的士兵在瘋狂的射擊,城牆上的明軍也是一樣。硝煙遮住了他們的視線,他們就這樣不停地射擊,直到手裡的鳥铳或者三眼打得通紅,無法再裝填火藥了才停了下來。
這會兒李過早就帶住了馬,他帶着他的騎兵,在明軍的射程外安靜的欣賞着明軍的焰火表演,直到明軍的槍聲沉寂了下去。他才笑笑道:“兄弟們,我們再靠近一點,吓死他們!”
這時候微風也正在漸漸地把戰場上的迷霧吹開,一陣馬蹄聲随着微風進入了明軍士兵的耳朵裡,當硝煙被吹開了一點的時候,一些明軍士兵看到,賊軍的騎兵還像剛才一樣揮舞着鋼刀撲了過來。而且煙霧缭繞中,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隻覺得猶如千軍萬馬一般。
“他們都打不死呀!”有人崩潰的大喊着,“刀槍不入呀!”還有人幹脆就丢掉了手裡的家夥,回頭就跑,一個帶頭,無數個響應,士兵們推搡着,哭喊着亂成一團,幾乎在一瞬間,整個的營壘就崩潰了。
“這……這也……我就想來吓唬吓唬你們的……用得着這樣嗎?下一步……下一步該幹啥?”面對着瘋狂奔逃的明軍,李過一時都有點發蒙了。
倒是他的養子李來亨反應更快,他兩腿一夾馬腹,催動戰馬,直接朝着營門就沖了過去。營門那裡根本已經沒有人在防守了,李來亨跳下戰馬,拉開橫在營門口的拒馬,居然沒有一個明軍敢沖過來向他刺出一槍或是射出一箭。拒馬一拉開,李過就帶着百來個騎兵直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