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後的幾天裡,武文勇被那幫子無恥的海寇押着,觀看了他們的陸戰隊訓練,艦隊訓練,并且還見到了他的侄兒武玄乙。雖然對于那些海寇的無恥,武文勇恨得直咬牙,雖然很不願意承認,并且堅持着在嘴上将海寇的那些東西都鄙視得不值一提,但是經過這幾天的觀摩,武文勇在心裡還是不得不承認,這些海寇很能打,非常能打。就戰鬥力而言,遠遠不是黎朝軍隊能比的。
“其實隻要貴方承認我方的權利,我們之間并不見得要兵戎相見,畢竟,我們隻是求财的。另外,我得到了命令,明天一早,就可以送您回升龍府去了。”在某次參觀完了陸戰隊的隊形變換之後,餘新這樣對武文勇說。
“哼!你們以為就你們的這點雕蟲小技,就能吓住我?真是癡心妄想!”武文勇唾罵道。
“武将軍,您誤會我的意思了。”餘新很有禮貌的回答道,“我們安排您看這些,并不是為了恐吓您或者是你的那位王上。我們隻是為了增進雙方的了解,我們認為,很多不必要的沖突的根源其實都是源于對對方的力量,以及使用這種力量的決心的誤判。我們隻是在努力的消除這種誤判而已。”
武文勇狠狠的瞪着餘新,但是他自己也知道這并沒有什麼用,所以他最後什麼都沒說。
第二天一早,幾個海寇帶着他和他的侄兒武玄乙上了一條内河戰艦,然後沿着河道逆流而上走了大半天,就又讓他們上了另一條船。那是一條本地的小船,隻能在紅河裡使用的那種。船保養的不算太好,不過在内河裡走走還是沒什麼問題的。船上還有兩個船工,一看那兩個船工瘦弱的身體,以及畏畏縮縮的臉色,武文勇就知道,這兩個船工肯定是大越國的人,多半是被那些“澳洲海寇”抓來的。
海寇們将武文勇送上了船,餘新又道:“從這裡再往前怎麼走,我想将軍您也很清楚。送君千裡終須一别,我就隻送到這裡了。”
武文勇哼了一聲道:“我叔侄二人無能,敗軍失地,你們将我們送回去,若是王上認為我們該死,死在王上的斧钺之下,也不算冤枉。若是能托你們的福,留下這條性命,将來隻要我武某人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回來拜謝您的恩德。”
餘新聽了,也笑道:“我必拭目以待。”
……
幾日後,升龍府。
鄭梉一身蟒袍,坐在座椅上,臉色鐵青,武文勇跪在一旁。
“這麼說來你能确定這些‘澳洲海寇’就是明國鄭氏的人?”鄭梉問道。
“千真萬确,其實那些海寇自己也不認真掩飾。”武文勇答道。
“那他們和南方阮家勾結之事可是真的?”鄭梉又問道。
“這罪臣就不知道了,他們是這樣宣稱,但是罪臣沒有看到過證據,罪臣以為,他們很可能隻是以阮家為借口。”武文勇回答道。
“哼,這還要證據?若是明國鄭氏肯去和他們勾結,那些叛逆哪有不願意的道理!”一個大臣冷哼道。
“你說這幾天他們天天演武給你看,想要吓唬你?”鄭梉又問道。
“王上,的确如此。”武文勇伏下身子答道。
“這些海寇如何?”鄭梉問道。
“精銳之極,悍勇之極,未可輕視。”武文勇答道。
“哼,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另一位将領怒道。武文勇認得這是自家的對頭之一的禁軍将領陳志剛。
“你且先說說這一戰你是如何打的。”鄭梉卻道。
“回禀王上,罪臣……”武文勇将自己這一戰的經過細細的向鄭梉講了一遍。
“諸位卿家以為如何?”鄭梉問道。
“王上,此戰武文勇喪師辱國,實在是罪該萬死。臣以為武文勇有三條大罪!”鄭梉的聲音剛落,陳志剛就站出來大聲道。
鄭梉并不作聲,陳志剛便繼續道:“這第一條罪行便是治軍不嚴。王上,其實武文勇以伏兵伏擊海寇的打算并不算錯,隻是海寇顯然看破了他的埋伏這才會在他的伏擊地點前面停下來列隊披甲備戰。海寇為什麼能知道前面有埋伏?難道他們還都能掐會算了?那肯定是因為武文勇治軍不嚴,号令不明,使得那些軍士們亂動,然後被海寇遠遠的看出了端倪。
其次便是指揮無方。埋伏被看破之後,武文勇進退失據,自家亂成一團,後來作戰稍有挫折,便喪失膽氣。王上,将為兵膽。武文勇自家都慌亂了,兵卒安能不亂?
最後武文勇恬不知恥,為将喪師辱國,換了微臣,必定已經死在戰場上了,哪裡會當俘虜?更哪裡還有臉回來吹噓敵軍?臣請王上将此賊明正典刑,以謝天下!”
鄭梉聽了,并不作聲,過了一會兒才問道:“武文勇,你可有什麼自辯的?”
“陳将軍所言是實,罪臣不敢辯駁,隻是罪臣在海寇軍中數日,也算是多多少少看到了一點東西,罪臣懇請王上先允許罪臣将所見說出之後,再将罪臣明正典刑,以謝天下。”武文勇叩頭道。
鄭梉站起來轉了幾圈,然後道:“你且起來說說,你在海寇的營地裡都看見了什麼?”
“多謝王上。”武文勇在地上又重重的磕了個頭,然後站起身來,講起了他在海寇軍中的所見所聞。
“照你這麼說,那海寇還成了天兵天将了不成?”還沒等武文勇講完,陳志剛便怒喝道。
“陳卿,且聽他說完。”鄭梉微微的皺了皺眉毛道。
“王上,是臣下孟浪了。”陳志剛趕忙道。
“王上,其實海寇精銳,也是應有之理。”一個文臣突然道。
“哦,胡卿有什麼看法?”鄭梉問道。
“王上可知道明國鄭氏和荷蘭人,以及西班牙人的戰事?”那位姓胡的大臣道。
“略微聽說過。”鄭梉道。
“陳将軍,前一段時間,禦林軍中裝備了荷蘭人的大炮,請了荷蘭軍人來做教導。不知道這荷蘭軍人訓練如何?我軍的炮手的水平可比得上荷蘭人?”這位姓胡的大臣卻轉過頭向陳志剛問道。
陳志剛想了想回答道:“荷蘭軍人确實是訓練有素。我軍炮手訓練時日還有限,那裡就那麼快能趕得上人家的。”他知道若是這樣回答,多半會減輕了武文勇的罪行,不過,在不久前他還向鄭梉稱贊過荷蘭軍人,如今要是矢口否認,隻怕就會失去鄭梉的信任了。而如果失去了鄭梉的信任,那他對武文勇的攻擊,多半就反而會變成幫他開脫了。
“王上,明國鄭氏和荷蘭人的一戰已經有好幾年了,當時他們是打赢了的,我聽說最近他們和西班牙人又打了一仗,聽說他們投入的軍隊并不比西班牙人多,結果卻也是大獲全勝。由此可見,這些海寇确實不簡單,不能把他們當成一般的山賊土匪。”
鄭梉聽了,點了點頭道:“料敵從寬。前次吃虧,未必沒有我們太輕敵了的緣故。嗯,武文勇,你繼續講。”
“多謝王上。王上,這些海寇的裝備也與衆不同。這些海寇的步兵都有非常精良的铠甲,和他們賣給我們的那些鐵人甲很像,隻是那些海寇的胳膊上,腿上都沒有铠甲,隻是一件無袖子的半身甲而已,外面罩了一件綠色的罩衣。這甲王上是見過的,雖然少了手腳部分,但是身軀部分卻保護得很好,刀劍難傷。海寇的步兵人人披甲,這樣一來,就算在戰鬥中有所損傷,多半也不緻命,休養一段時間便又可以歸隊。如此一來,海寇們的上過戰場的老兵就多。而且死的人少,自然就格外骁勇。”武文勇道。
鄭梉點了點頭,明國鄭家出售的鐵人甲他是相當熟悉的,(那東西其實就是歐洲式的全身甲)他自己有一套,而他的親衛隊的隊長,以及一些鄭姓的将領都被賞賜了這樣的一套寶甲。的東西的防禦确實是非常好,穿上之後,除了戰錘,幾乎可以無視其他任何的冷兵器。若是海寇的步兵,人人都有這樣的铠甲,哪怕是半身無袖的,那在肉搏戰中,也簡直就是作弊一般。若是三百多海寇都穿着這樣的铠甲,那他們正面擊敗不過兩千多披甲不全,甚至很多都是無甲的黎朝士兵,也就不是非常難于理解的了。
“另外他們用的槍和我們的也不一樣,他們的槍上沒有火繩,他們使用火槍的時候,列隊要更為密集,而且他們的搶上可以安裝上一種很長的三棱短劍,當做短矛用。所以他們既可以遠射,也可以肉搏。罪臣指揮不當,在沖鋒的時候,讓披甲兵沖在了前頭,結果披甲兵大多被他們用火槍打死了,然後他們就在肉搏中又打垮了罪臣帶着的無甲兵……海寇如今正在河口築城,若是等他的的城全都建好了,和河中海上的炮艦相配合,要驅逐他們怕就千難萬難了。無論是戰是和,罪臣懇請王上早做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