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清打算如何對付洪承疇,這已經不是鄭森需要關心的事情了。他這時候已經在回福建的路上了。如今鄭芝虎那邊已經不可能出什麼大事情了,鄭森自然不能長時間的呆在那裡。畢竟鄭森如今是非常忙的。
首先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如今台灣的行政架構的搭建。幾年來,台灣的人口增加了很多,大量的流民,加上從南洋地區弄到的女人,這些年下來,整個台灣島上的人口已經超過了百萬。
在台灣剛剛開始開發的時候,鄭家整個台灣島的行政架構是非常簡單,也非常扁平化的。整個的台灣島以北港為核心,圍繞着北港,沿着海岸和濁水溪建起了數百個村莊。而這些村莊在那時,基本上還是自然經濟,除了和當地土人的鬥争,以及糧食種子水牛之類的事情需要麻煩鄭家之外,更多的時候,自治的成分更多,所以倒也用不上太多的管理。因此當時鄭家的管理方式就是在北港築城,然後按時間去收稅而已。
但是後來情況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首先是自給自足的經濟模式漸漸地被種植園經濟取代了。相比傳統的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種植園經濟更能賺錢,組織度也更高,但是它的運行也更加複雜,管理起來,自然更為麻煩。
另一方面,最開始的時候,移民點距離北港都很近,最遠的也不過隻有一天左右的路程。但是随着新移民的不斷地到來,新的移民點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遠。另外,對于沿海的那些移民點而言,海路的交通比陸路要方便得多,所以新的港口不斷的出現,到如今,整個台灣已經有大大小小的移民點兩千來個,大小港口五十三個。當然這些港口大部分都是移民們自己建立的小型的私港,一般來說,這樣的港口隻有一個很小的棧橋,隻能夠停靠一些小漁船之類的船隻。不過單獨以北港為核心來直接管理這麼多的移民點已經有些不方便了。
而且随着台灣日漸富庶,鄭家内部也不斷有人提出,需要在台灣分設郡縣,以便管理。這些人,大多都是鄭芝龍的老部下,他們當年跟着鄭芝龍,在日本混過一段時間,如今看到台灣發展的不錯了,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日本模式,居然打起了學習日本玩封建的主意,說什麼這些地方管起來不方便,不如就當做奉行地,托付給可靠的人來打理。
這樣的反動的主張當然是鄭森無法接受的,然而麻煩的是鄭芝龍似乎對這種提議很有興趣。同時,這兩年來,台灣越來越成為了鄭家的力量的核心地區,無論是在武力還是賺錢的能力上。而鄭家其他的人,甚至包括鄭芝龍,都在台灣缺乏足夠的影響力,台灣如今已經越來越像是鄭森的獨立王國了。鄭森想,這是不是也引起了鄭芝龍的一些警覺?
鄭芝龍對鄭森的看重,這是無可置疑的。而且,在鄭芝龍的兒子中,鄭森是嫡長子,他的地位從禮法上來講,隻要自己不作死,那就是無可動搖的。加上鄭森不但是嫡長子,也是所有兄弟之中,才華能力最出衆的那個,無論是立長還是立賢,都隻能是他。不過鄭森也知道,權力,或者說控制欲,對一個人有着怎樣的吸引力。當年李淵和李世民,未必沒有過父慈子孝的時候;李建成和李世民也未必不是兄友弟恭。但是面對權力,他們最終還是會反目成仇。
鄭森擔心,鄭芝龍之所以會對那些“老部下”們這裡面未必沒有往他的系統裡面摻沙子的意思。老實說,鄭森并不反對其他人,尤其是他的那個老爹參與台灣的事務,事實上,目前台灣的事情已經太多了,他一個人也已經很有點忙不過來了。他如今頗有些懷念鄭芝鳳還在台灣,做他名義上的主官,而自己給他當副手的時候了,那時候,很多的常規的事務都有鄭芝鳳幫着打理,比如今輕松多了。
“也許應該想辦法把三叔再弄回台灣來。”在趕往安平的船上,鄭森忍不住這樣想着。
除了台灣的事情,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鄭芝龍需要和鄭森商量一下,那就是鄭森的終身大事。在這個時代裡,人們結婚的時間比後世要早很多。在原本的曆史上,在這一年,鄭森就迎娶了擔任過吏部侍郎的董飏先的女兒,也就是在金庸的《鹿鼎記》中被黑得一塌糊塗的董國太。
在這個時空裡,因為各種事情很多,所以這事情倒是耽誤了,不然的話,依着時間,這時候也早就該到人家那裡去提親了。不過鄭芝龍對于給自己的兒子找個兒媳婦的事情很是關心,所以如今趁着北方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鄭森有了時間,趕緊叫他回來,和他商量一下。
“不知道這次老爹又看上了什麼人家?”鄭森忍不住這樣想着,“不過從原來的曆史上看,老爹的眼光應該還是不差的。而且以武官的身份,能夠給自己兒子娶到一位進士的女兒,想來老爹還真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雖然在《鹿鼎記》中,鄭芝龍為鄭森挑選的那位董國太(董酉姑)被黑得一塌糊塗,但是在原本的曆史上,董國太的表現其實非常不錯。在原本的曆史上,鄭芝龍降清,鄭森起兵抗清的時候,身邊并沒有多少财物,董酉姑變賣了自己的首飾來支持丈夫,而且親自帶着其他女眷紡織,以補貼軍用。錢财的數量雖然有限,但是這種行為卻值得稱道。後來在順治八年,清軍總兵馬得功襲擊廈門,當時鄭成功的主力并不在廈門,守将鄭芝莞望風而逃,島上亂成一團,人人都忙着逃命,其他人在逃亡的時候,都盡可能的攜帶财物,隻有董酉姑在逃難之時,随身攜帶的卻是鄭森的母親的靈位和鄭成功軍中的機密文件。
在這個時代裡,鄭森并不期盼着能有一場什麼基于自由戀愛的婚姻。因為這并不現實,在這個時代裡,會讓一般男人有機會見到,而且還有機會搭上話的女子,一般來說,不是極為底層的窮苦人家的楊喜兒,就是淪落風塵的了。前者肯定是文盲,而且因為營養不好,普遍顔值也不會太高。至于後者,倒是可以談談戀愛什麼的,比如李香君就是,不過這樣的女子,在這個時代裡是當不了正妻的。而那些大小姐什麼的,那可絕不是外姓男子随随便便能看得到的。鄭森還記得上輩子讀高中的時候,學過的《林黛玉進賈府》中的一個細節,那就是林黛玉的轎子到了賈府的門前面放下,轎夫們退下去,然後林黛玉并沒有從轎子上下來,而是由賈府的小厮們擡起轎子,進到垂花門前,再等小厮們退走了,才有丫鬟婆子們上前來掀開轎簾,扶她下來。在整個過程中,外面的人,是絕對沒機會看到她的。
同樣,在元朝,王實甫寫《西廂記》的時候,還能安排男女主人公見個面什麼的,到了我大明,湯顯祖的杜麗娘,就隻能自己做個春夢,然後就着春夢裡夢見的男子生相思病。因為在我大明,即使是編故事,要編出大家閨秀偷偷地見到了一個外姓男子之類的東西來,也肯定會被合理黨痛罵的。
所以,綜合起來看看,鄭森居然覺得,原本的那位董酉姑其實也不錯。她的父親是進士出身,做過知府和禮部侍郎,所以想來她應該受過不錯的教育。而且從曆史上她的一些表現來看,性格也很是堅定。雖然個人能力未見得很突出,但是這個時代裡,對于女子的個人能力的要求本來就不高。鄭森上輩子并不是一個大男子主義者,即使到了這個時代,鄭森也一樣覺得讓女人們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待在家裡,是對生産力的極大浪費。所以在鄭森的計劃裡,女人幹活,甚至是進工廠當女工都是有的。但是解放婦女什麼的,卻還遠遠不在他給自己制定的目标範圍内。
“多想也沒有用,說不定到了安平,才發現,老爹看上的和曆史上不太一樣呢。”鄭森笑了笑,站起身來,從船艙裡走了出去,來到了“飛燕号”的甲闆上。這時候海上正有些東南風,“飛燕号”迎着風,船頭劈開海浪,正在高速航行。
“如今到哪裡了?”鄭森問道。
“少将軍,剛剛過了長江口了。”船長鄭海生回答說。
鄭森道擡起頭向着遠處張望。不過他并沒有望見什麼,這也是正常的,為了鍛煉水手利用海圖和六分儀遠洋航行的能力,飛燕号并不是像一般的小帆船那樣靠着海岸線航行的,即使是最近的陸地,距離“飛燕号”也有上百裡,在這樣的距離上,即使用望遠鏡也是看不到海岸的。
“這次倒是很快呀。”鄭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