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一些日子裡,各種軍情不斷地被送到鄭芝龍的手中,相比荷蘭人和劉香,在這一戰中,鄭芝龍最大的優勢大概就是情報了。整個福建、大員沿海,到處都有鄭芝龍的人員和船隻。隻是鄭芝龍一直面臨着一個問題,那就是很難抓到荷蘭人的艦隊。有幾次,鄭芝龍的船隊都已經在海上望見荷蘭人的艦隊了,然而荷蘭人卻并不願意和鄭芝龍的占有壓倒的數量優勢的船隊硬拼,雙方的戰船雖然發生了戰鬥,但并不激烈,依靠着借助船快火力猛的優勢,荷蘭人在海戰中占到了不少便宜,不過跟随他們的友軍劉香,卻損失不小。幾次戰鬥的結果都是荷蘭人在交換比上獲得了不小的優勢之後就迅速的掉頭逃走了。鄭芝龍也就帶着船隊回到了泉州待機,并順便向朝廷報捷。
不過鄭芝龍并不着急,因為這種情況本來就是預料之中的。甚至于鄭芝龍本身也不想在寬闊的海面上真的和荷蘭人決戰。雖然靠着數量優勢,鄭芝龍幾乎不可能失敗,荷蘭人的船數量有限,上面的炮彈和火藥也是有限的,靠這點東西,加上海戰中低的可憐的命中率,荷蘭人不可能消滅鄭芝龍的船隊。但荷蘭人的航速優勢卻也使得他也幾乎不可能留下荷蘭人,甚至論交換比,還肯定要吃虧。他在等着荷蘭人進入港口進行補給。
風帆戰艦相比後世的燒煤或者燒重油的戰艦,不用依賴于燃料,理論上似乎可以一直在大海上航行下去,但事實上,風帆戰艦的航行時間依舊是有極限的。首先,船上的人必須消耗食物和淡水。所以在此前,荷蘭人不止一次的攻擊沿海的村落,掠奪各種食物,或是試圖迫使當地人交出一定數量的豬和各種家禽來買平安。荷蘭人缺乏足夠多的作戰人員,尤其是對于上岸戰鬥來說,更是如此,事實上,荷蘭人幾次上岸作戰中遭到的損失甚至比海戰更大。而且如今,明朝沿海地帶的警惕性已經明顯的提高了,繼續劫掠,損失隻會越來越大,而所得卻會越來越少。
其次戰鬥也會不斷的消耗各種戰鬥物資,炮彈、火藥什麼的都會不斷地被消耗,加上專門的軍艦的運載能力相比同樣大小的商船,本身就小不少,有裝載了更多的人員(大量的戰鬥人員),這樣一來,這些船隻在海上的自持力其實是明顯不如一般的商船或者商船改戰艦的。這在一般的戰鬥中并不是弱點,但在遠離補給基地的戰鬥中,卻成了大問題。
而此前他們在和明朝水師,尤其是鄭芝龍的船隊的幾次戰鬥中,雖然沒有蒙受重大損失,但是也不是毫發無損。靠着射程更遠的英國炮,鄭芝龍的船隊也不止一次擊中過荷蘭人的夾闆船。這些英國炮其實都不過是較小的十二磅炮,威力相對有限。但是荷蘭人在遠東的那些夾闆船也不是英國人在1610年建造的皇家親王号那種擁有一百多門炮和數英寸厚的硬木外殼的一級戰艦,而僅僅是一些四級艦和隻有一層甲闆,二十來門炮的五級艦而已。這類軍艦更強調高速性能,本身的防禦能力并不突出。所以雖然鄭芝龍的英國炮威力一般,但依舊給這些船造成了一定的損傷,這些損傷在海上也是無法自行修複的。此外,不時襲來的台風也會迫使荷蘭人的艦隊進入港口或是封閉的海灣避風。鄭芝龍和鄭森都認為,最好的作戰方式應該是利用荷蘭人的這個弱點,利用自己在情報上的優勢,抓住時機,将荷蘭人堵在港口或是海灣之中。
經過幾次交戰,鄭芝龍認定,這些荷蘭人的補給應該消耗得差不多了,最近的一些情報表明,已經有兩條荷蘭戰船返回了巴達維亞。估計是因為搜到損傷無法在中國近海修複。鄭芝龍判斷,剩下的荷蘭船隻也必須進入港口獲得補給和修整了,否則他們很快就會失去戰鬥力。荷蘭人在台灣有據點,但是這些據點的規模還相當有限。而且處在嚴密的監視之中,所以,按照鄭森的判斷,除非萬不得已,荷蘭人是不會把艦隊駛入這些據點的。
“這些地方所儲存的物資本身就有限,而且又一直被爹爹的人盯着在,孩兒想,荷蘭人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他們一旦進了這些據點,恐怕立刻就會被爹爹的船隊堵在裡面出不來了。爹爹的船多,可以輪班堵着他們,堵上幾個月,怕是就連那些據點裡的荷蘭人都要一起餓死了。所以爹爹,我覺得如果我是荷蘭人,一定會找個偏僻的海灣躲起來,等着劉香的船隊給他們送來補給品。”
當時,鄭芝虎倒是提出了一個疑問:“他們如果撤向巴達維亞呢?”
不過這個疑問立刻就被鄭芝龍解答了:“老二,你放心,他們不會回巴達維亞的。他們要是回去了,就意味着至少小半年之内他們已經不能再幹擾我們了,也意味着他們的這次行動是勞而無功了。甚至還意味着他們在相當長的時間裡将失去和大明做生意的機會了。荷蘭人也好,西班牙人也好,他們都是生意人,都是做買賣的。做買賣是要賺錢的。花了這麼大的本錢進來,一無所得,甚至連原本的一點生意份額都要賠進去了,這樣的事情,荷蘭人肯定不能容忍。真要是這樣,那些決定和我們開戰的荷蘭人怕是立刻就要被一撸到底了。現在的問題隻是,他們會躲在哪裡等待補給。”
對照着海圖,鄭芝龍、鄭芝虎、鄭芝豹幾兄弟,還有鄭森都開始猜荷蘭人會選擇哪裡作為補給點。台灣海峽一帶的島嶼不少,但其中能夠提供避風的海灣的卻是相當有限的,很快,大家就在海圖上全出了一些地方。
“爹爹,二叔、三叔,還有這裡,料羅灣。”鄭森最後又補充了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離我們可夠近的。”鄭芝龍說,“不過荷蘭人一向膽子粗,劉香也是個傻大膽,說不定他們還真的指望我們燈下黑呢。反正我們有的是人手,嗯,料羅灣也要注意。”
……
事實證明,鄭森的确是特别的“有運氣”,到了十月份,鄭芝龍就接到情報,種種迹象都表明,荷蘭人的艦隊真的躲在金門島料羅灣。
“哈哈,還是阿森有運道呀!”看到鄭芝龍遞過來的情報,鄭芝虎瞪大了眼睛,一下子跳了起來,哈哈大笑道,“他奶奶的,這幫荷蘭人還真夠膽色,居然還真的躲到我們的眼皮底下去了。大哥,我們馬上出發!這一次可絕對不能讓他們跑了!”
“這一次,他們肯定跑不了了!”鄭芝龍冷冷的說,“叫上阿豹,我們馬上出發!”
……
兩天之後,一隻信鴿就将捷報傳了回來,上面說鄭芝龍的船隊在料羅灣大敗荷蘭人和劉香,又過了兩天,鄭芝龍帶着船隊回到了安海。
“孩兒恭賀爹爹得勝而回!”看到鄭芝龍從座艦上走了下來,鄭森趕緊領着他的那幫子兄弟們迎了上去,先跪下磕了個頭,然後抱拳大聲說道。
“孩兒恭賀爹爹得勝而回!”其他的孩子也一起大聲說。
“哈哈哈哈!”看到這一情景,鄭芝龍忍不住仰天大笑了起來。他知道,這一戰的勝利,決定了在相當長的時間内,他的艦隊,就是中國、大員、乃至日本海域唯一的王者。而這種地位必然能給他,也給整個家族帶來更多的财富,更多的财富又能進一步強化他的力量,整個家族也就會因此走上一條欣欣向榮的道路。
“起來吧,都起來吧!”鄭芝龍高興地走上前去,一伸手将剛剛站起身的鄭森拉進了懷裡,“難為你知道帶着弟弟們來恭賀為父。”他接着向着那些孩子們,以及他的幾個沒有參戰的兄弟說:“走吧,都回家去,今晚大擺宴席,好好慶祝一下!”
家裡自然早就有了準備,當晚鄭家不但在自己家裡慶賀,更是在安海的街面上擺了好幾百桌的流水席,邀請滿鎮子的人一起大快朵頤。一時間歡樂的氣氛彌漫了整個安海。
不過慶祝不可能永遠持續,到了第二天早上,鄭森照例早早地起了床,到鄭芝龍的院子裡來給鄭芝龍請安,卻發現莊氏已經在院子門口等着他了。
“阿森,你爹早就起來了,正有事等着你呢。”一見到鄭森,莊氏就滿臉是笑的說道。
“二娘好。”鄭森躬身道,“不知道父親有什麼事要找孩兒。為什麼不打發個人去叫孩兒過來。”
莊氏一邊領着鄭森向裡面走,一邊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你爹,還有你二叔和三叔都在書房那邊等你呢。我倒是和你父親說,要不要叫個人過去把你叫過來。你爹卻說,你還是個孩子,正需要睡覺,就不讓我叫人去叫你。嗯,到了,你自己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