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沒有追究周皇後的妄言之罪,但是他也沒有再提這件事情。之所以沒有追究皇後,是因為他也知道,周皇後說的其實也有道理。大明王朝如今的情況,實在是應該考慮一下後路問題了,但是這件事情卻是輕易不能提的,因為這件事情實在是太不政治正确了。當年成祖皇帝定都北京的時候,理由之一就是“天子守國門”。而且當年英宗皇帝的時候,土木堡之變,五十萬大軍覆滅,皇帝被俘,也先兵臨城下,大明都沒有遷都躲避過。如今,老實說,如今的形勢比土木堡的時候糟糕多了,土木堡的時候,我大明還沒有這樣嚴重的财政危機,雖然丢了幾十萬軍隊,但是大明還有組建維持軍隊的錢糧,各地也還有能戰的勤王軍。而如今,崇祯有時候想,如果此時,北京突然被建胬或者是李闖包圍了,那北京倒真是外無能救之兵,内無可用之糧。不過,無論怎麼說,北京城外不是還沒有敵軍嗎?敵軍還沒到,天子就先打起了逃跑的主意,這還是我大明的天子嗎?崇祯還是要臉的,所以這事情,他雖然知道有點道理,但是卻也不敢主動提起這種事情。
不過自打滿清搶完了,出了關之後,局面又漸漸的穩定了下來,李自成火并了羅汝才,如今也在急于整頓内部,短時間似乎也沒有繼續擴大地盤的打算。所以局面居然倒是暫時穩定下來了。當然,大家都知道這種穩定是極為不穩定的。
……
台灣北港,外國人居住區,荷蘭東印度公司駐北港代表處這在為新到任的貿易代表凱羅正在舉行一場舞會。這既是慶祝,也是借此讓下屬們和新到任的長官更快的熟悉起來。自從和鄭家聯盟以對抗西班牙人之後,荷蘭人的生意就越來越好了。如今絕大多數的中國商品,都是通過荷蘭轉口到歐洲的。而荷蘭人和中國的貿易,絕大多數又是在台灣和福建,通過和鄭家的買賣達成的。所以如今荷蘭東印度公司駐北港的貿易代表自然就成了香饽饽,因為在這裡,哪怕是躺着,都能為公司“做出卓越的貢獻”。前任的代表已經因為自己“做出的卓越的貢獻”而高升了,他回到阿姆斯特丹,據說有可能要進入董事會了。而這位新到任的凱羅先生,據說也出自阿姆斯特丹的名門。
在袅袅的音樂聲中,一對對男女正在舞池中翩翩起舞,而這場舞會歡迎的主人凱羅卻并沒有在舞池中跳舞,而是坐在一邊的沙發上,端着一杯冰鎮的葡萄酒,一邊看着别人跳舞,一邊和其他的幾個人閑聊。
“凱羅先生,您才跳了那麼一會兒,為什麼就不跳了呢?”一個有着卷曲的小胡子的人問道。
“啊,羅本先生,這主要是因為,台灣的天氣實在是太悶熱了。不動的時候還不覺得,稍微一動,就讓人喘不過氣來。在阿姆斯特丹的時候,我可以一口氣跳兩個小時的舞,但是在這裡,我才跳了兩隻曲子,就已經喘不過氣了。”凱羅苦笑道。
“啊,我還以是因為我們的姑娘們不夠出色了呢。”羅本笑道,“要說悶熱,這裡的确要比阿姆斯特丹熱多了。不過這裡卻又有着最賺錢的生意,這真是讓人難以割舍。而且,在将來的一段時間裡,我覺得我們的生意的規模可能還能進一步擴大。”
“哦,羅本先生,您觀察到了什麼新的情況嗎?”凱羅問道。
“也不是什麼新情況。隻是我們的生意夥伴也許正在準備介入一場超大規模的戰争。而凱羅先生您也知道,在任何時候,戰争都意味着有生意可以做。”羅本回答說。
“說說你知道的情況吧。”凱羅将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說道。
羅本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包香煙,對凱羅道:“凱羅先生,您要來一隻嗎?”
“中國人的卷煙?我在來這裡的船上就已經嘗試過了,的确比我們自己的好很多。說起來,他們的煙草也是從我們這裡買進的,也不知道他們采用了什麼工藝,竟然能有這樣的味道。這些中國人總是有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技術秘密。”凱羅歎道。
這個技術秘密其實很簡單,就是在處理煙草的時候,将這些煙草切絲,然後再在古柯樹葉的浸出液中,然後再加以烤制。說的更明白一些,就是這些煙草中含有一定的強效興奮劑――古.柯.堿。
“那也是正常的,因為他們畢竟有數千年的文明史。自然會有很多技術上的積累。而且他們也一樣有巧妙的構思。”羅本一邊說一邊有掏出一隻打火機,是的,打火機,這是鄭家的又一樣外貿品。當然,這個時候的打火機,還沒辦法做到像後代的芝寶打火機那樣小巧精良。總的來說,這東西更像是稍微縮小了一點的一個燧發槍的擊發裝置,隻是對應火池的地方不是火藥,而是浸滿了燃油的棉花。整個的打火機大約和人的手掌差不多大,倒是能相當方便的放進口袋裡。
羅本用這隻打火機點燃了兩支煙,将其中的一支遞給了凱羅。凱羅接過來,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後道:“朋友,讓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吧。”
“好的,凱羅先生。您知道中國是一個非常大的國家,幾乎和整個的歐洲一樣大。從某種意義上,你可以把它想象成是一個一直存在的羅馬。”羅本說,“不過這個羅馬如今也遭遇了當年的羅馬一樣的問題――北方的野蠻人的威脅,以及内部的分裂。如今這個國家的北方正在進行大規模的内戰,以及和野蠻人的戰争。在這些戰争中,将領們的權勢逐漸越來越大,以至于完全能獨立于主君之外――這也是羅馬的曆史上有過的,不是嗎?我們的生意夥伴,鄭将軍閣下其實也是這樣的一位将領。”
說到這裡,羅本停了一下,又吸了一口煙,然後繼續道:“就像一千五百多年前,凱撒大帝帥軍渡過盧比孔河一樣,我們的這位生意夥伴也打算全面的介入帝國的内戰和對北方蠻族的戰争,以便讓自己的登上帝國的統治者的位置。你也許不知道,在中國,沒有永恒的貴族,皇帝也不例外。一個人成為皇帝并不需要皿統上的原因,而隻是因為他的力量。凱羅先生,熟悉曆史的您自然知道,這意味着多大規模的戰争,而這有意味着多少生意。”
“我的朋友。您是怎麼做出這樣的判斷的?”凱羅坐直了身子問道。
“啊,凱羅先生,您知道,要準備這樣大規模的戰争,不可能毫無迹象。而我們是他們最大的貿易夥伴,所以通過對他們和我們的貿易狀況的研究,我們不難有所發現。你知道,我們的這個生意夥伴在某些方面也是我們的貿易對手。比如說,以前我們能向中國人出口各種火炮,但是後來,當我們這這位貿易夥伴自己開始生産大炮之後,我們的産品就被他們從市場上排擠出去了。不僅僅是中國的市場,也包括其他東亞國家的市場。當然相比我們和他們保持盟友關系獲得的利益,這個損失是微不足道的。但是最近,他們主動退出了這個市場,而就我所知,并沒有發生什麼讓他們的生産能力下降的事情,這隻能解釋為他們在為戰争做準備了。”羅本說,“除此之外,在很多其他的與戰争相關的物資的貿易中,也能看出端倪,比如他們減少了各種金屬以及金屬制品的出口,包括生鐵、熟鐵、銅,增加了一些物資的進口,其中增加幅度最大的就是硝石。如果這都不是他們在準備戰争的迹象,那我就不知道還有什麼迹象代表着戰争了。”
“羅本先生,您說的非常有道理,這會是一個大買賣。不過,鄭将軍手中的軍隊水平怎麼樣?嗯,我知道他們的海軍非常精銳,不止一次的擊敗過西班牙人的海軍,甚至也擊敗過我們。至少在東亞地區,是無敵的存在。不過要在一片大陸上追求霸權,陸軍的戰鬥力更為重要。這位鄭将軍的陸軍怎麼樣?需不需要我們為他們提供武器和技術方面的指導呢?”凱羅問道。
“凱羅先生,鄭将軍的陸軍在馬尼拉和西班牙陸軍也有過交戰,局面是一邊倒的,鄭将軍的陸軍以可怕的交換比橫掃了西班牙在馬尼拉的軍隊。當然,這隻是西班牙殖民地的陸軍,他們的水平和真正的西班牙陸軍還是有差距的。但是鄭将軍的陸軍,據一些老軍人的看法,至少是有着歐洲陸軍的普遍水平。而他們的裝備水平甚至要超過歐洲的水平。他們的陸軍普遍的裝備了燧發槍,并大量的裝備了火炮。就我們的了解,應該是明顯的超過了其他軍隊的水平。而且鄭将軍相比他的其他對手,在财政上的優勢也是非常明顯的。所以,我認為鄭将軍獲得這場戰争的勝利的幾率是非常大的。而考慮到鄭将軍對于貿易的開明的态度,如果鄭将軍獲得對整個中國的支配權,這對于我們來說,無疑是非常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