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曹淩淵
“昨天的《大江報》發行已經突破3000。”冬瓜笑道。
一份報紙大約一角錢,3000份也就是300元,當然報社拿不到那麼多,大約200元差不多,《大江報》兩天一刊,一個月算15天,也就是說,這個月最多能賺3000塊,這是整個報社一個月的毛利潤,純利潤大約在1000左右。
“這多還是少?”嚴不聞一陣詫異,3000份在現代屁都不算。
“多啊,你要知道上海這邊《申報》不過也才賣了兩萬多份,還是一個月的最高峰,我們發行量已經超過他十分之一了,這還不值得高興?”冬瓜笑道,對他這個一個月隻有不到十塊錢的打工者來說,賣出三千份确實是個不敢相信的事情。
嚴不聞想想就釋然了,光靠賣八卦,賣小說就能賺這麼多錢,也算有商業頭腦,吃掉《申報》,《大公報》這些報紙沒有覆蓋的市場,不得不說嚴不聞老丈人很聰明,才開始給自家報紙的定為就正确了。
看看報紙,打發時間,無聊的時候在紙上寫點《倚天屠龍記》的後續,現在已經寫到張無忌他爸媽慘死在武當山上了,不知道中午将這小說稿帶回去給小蓉看,小蓉會是什麼表情,會不會要掐死嚴不聞,好容易張翠山和殷素素過了幾年好日子,馬上就要奔小康了,卻被逼死。
真是為了反轉,不管讀者感情。
“自私的作者。”果然嚴不聞将小說稿帶回去給小蓉看了,小蓉就冒出這句話,但不敢在嚴不聞面前放肆,隻能背後說說嚴不聞壞話,惹得嚴不聞吃飯的時候,不停的打噴嚏。
“乍暖還寒,文秀你要多穿點衣服,别生病了。”丈母關心道。
老丈人則關心嚴不聞上班的事情,嚴不聞實話實說,老丈人也讓他多學學,喜歡的話就在報社幹着。
一天班上完,嚴不聞倒是沒幹什麼實事,就是多看了幾分報紙,了解到一些花邊新聞,而且一下午嚴不聞就在寫《倚天屠龍記》,熬到下午四點鐘下班,嚴不聞将小說稿交給小蓉,自己就出去逛逛,原本想去安康路,但路途太遠,還是決定放假後去,于是就先行在街道邊瞎轉悠,跑步,鍛煉,發呆。
看到大街上的摩登女性,嚴不聞也陷入了思索,或許戰亂跟普通人沒什麼關聯,在報紙上看到的哪裡哪裡打起來了,總感覺像是看電視劇,也不會想到就發生在自己身邊。而且來到民國這十幾二十天,嚴不聞很少在街道上看着軍隊走來走去,也很少看到什麼将軍,哪怕唱戲的,演電影的,才子都沒見着。或許這就跟你在大公司上班,也許上了幾年班,你都不一定見的着老闆,也比如你住在北京,就很少看到國家領導,或者大明星。
如果不是這民國的建築和人文時時刻刻提醒嚴不聞他在民國,他倒是以為和在現代社會沒什麼兩樣。
天色不早,嚴不聞起身回家。
・・・・・・
“淩淵,怎麼樣呢,這段時間有沒有新的詩詞出世,讓你叔叔我刊登在《大江報》上。”西方裝飾的建築中,一個帶着圓眼鏡的中年人看着面前溫文儒雅的年輕人,面前這個年輕人可了不得,年紀輕輕留學歸來,而且還成為《滬報》文學欄的主編,《滬報》的規模比《大江報》可是要大多了,發行量也在《大江報》的五倍以上,平均下來一萬五千份,而且最厲害的是《滬報》和《申報》一樣是日刊,一天一刊,算起來,發行量要在《大江報》十倍之上了。
圓眼鏡的中年人也為面前這個年輕人感到自豪。
這也就是大報社和小報社的區别,小報社想的是怎麼活下去,而大報社是怎麼文藝怎麼玩。
而且更加了不得的是這個年輕人的家世,父親是江浙一帶的富商,腰纏萬貫,這棟别墅就是此前他父親在上海市買下的,正好他回國在上海上班,于是這棟别墅自然成了他的住處。
圓眼鏡中年男人就是《大江報》報社的總經理,曹元岸了,面前的是他的遠房侄子,曹淩淵。
曹淩淵的父親讓曹元岸好好照顧他,于是兩人來往很是密切。
曹元岸還記得上次,曹淩淵寫了一首詩讓《大江報》的銷量上漲了三百多,于是一有機會又想讓曹淩淵繼續寫一首,刊登在《大江報》上,救救《大江報》慘淡的銷量。
曹淩淵苦惱道:“叔叔,你是不知道,我昨兒個作詩被人勝了。”
曹淩淵還在耿耿于懷昨天李元康新詩赢過他的事情,回去後拿出手稿仔細琢磨,越琢磨越氣惱,越覺得自己無論怎麼寫都勝不過這首詩,之前腦子裡還打算寫幾首,現在想來如果不能寫出超過這首詩的新詩,那還不如不寫。
“勝了你?不會吧,你可是文學博士,詩作都是中西結合,既有西方浪漫主義色彩,又不脫離實際,誰能赢得過你。”曹元岸不信道,自己的侄子他還是清楚的,被譽為《十八家白話詩人》之一,能赢過他的應該還沒出生才對。
曹淩淵從口袋中拿出一紙草稿,遞給曹元岸:“這就是勝我之人的新詩手稿。”
曹元岸現在也好奇了,看曹淩淵表情應該不像是無中生有,那麼鐵定是事實,于是曹元岸也對這詩好奇,攤開稿紙,仔細讀道:“輕輕的我走了・・・・・・”
曹元岸一邊讀一遍點頭,一直讀到末尾,頻頻點頭,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這詩确實要比曹淩淵之前所作要好上不少,光是内容,就不是無病呻吟的那種,反倒是有一種高雅。緊接着,曹元岸再看之時,好像注意到了什麼,疑惑地仔細看了一眼,表情忽然變了。
“淩淵,勝過你的那位新詩詩人可是名叫嚴不聞?”
“嚴不聞?”
曹淩淵将稿紙拿過來一個字一個字的讀:“不對呀,勝過我的那位叫什麼李元康,不是嚴不聞啊?”曹淩淵腦海中一團漿糊,從頭讀到尾也沒發現什麼詫異,然後曹元岸指了指詩的最後一行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曹淩淵雖然在家讀過幾次這首詩,但每次都因為太過于氣憤,沒有讀到結尾,于是自然沒有看到最後一行下方的小字。
《再别康橋》
嚴不聞。
空氣中的氛圍此時變得相當奇怪,現在兩個人都沉默了,好像被一種無形的氣場給壓制了一般,等待片刻後曹元岸和曹淩淵擡頭,兩人目光相融。
“這嚴不聞是・・・・・・”
“嚴不聞不就是陳先生他的女婿嗎?”曹元岸嘀咕道,他想起來今天早上陳先生的女婿嚴不聞來報社報到上班,确實是叫這個名字。
“陳國維女婿?”曹淩淵疑惑的問道,曹元岸口中的陳先生隻有一人,那就是陳國維,“這人我怎麼從來沒聽過。”
曹元岸笑了笑:“你沒聽過也正常,當年指腹為婚,可嚴不聞父母先後離世,陳先生為了秉持諾言,讓嚴不聞做了上門女婿,還出錢讓他出國留學,沒想到學成歸來後,陳小姐染病去世。說到底他還是英國什麼大學的博士咧。”
“我明白了,原來李元康那小子騙了我。”
曹淩淵咬着牙齒,異常氣憤,現在他大緻明白事情的經過了,肯定是李元康這小子從嚴不聞手中弄到這首詩,然後再同學聚會上大顯身手,炫耀一番,真是可惡。
“這種卑鄙小人,詩也能偷。”
“我必讓他身敗名裂。”曹淩淵攥緊了拳頭,自己無論在什麼聚會上都是焦點,大放異彩,從沒有像昨天那麼憋屈。
“消消氣,消消氣,既然他的詩不是自己作的,那就沒有好比性,也不算他勝過你。”曹元岸安慰道,自己這個侄子什麼都好,就是争強鬥勝之心比較旺盛,誰也不能勝過他,原本以為出國深造個幾年,心态能平和一點,不想反而鬥勝之心更強了,而且有種留學生高貴的氣息,看不起本土的學士。
“陳國維女婿嚴不聞,可真當有此才學,能作出這詩來?”曹淩淵平息情緒後,問道,雖然沒輸給小人李元康,但間接輸給了嚴不聞,讓他心中還是不暢快,但嚴不聞和他一樣是留學博士,所以曹淩淵把嚴不聞歸結為和他相同的一類人,嚴不聞的詩勝過他,倒不會讓他覺得恥辱,就是有點不甘心。
于是曹淩淵問曹元岸,想打聽打聽嚴不聞的學術水平。
“倒是不曾聽聞嚴不聞有作詩的水平,而且他老丈人陳先生也沒有提過,我就更加不知道了。”曹元岸笑道。
随後曹元岸接着道:“李元康的詩不是他所作,或許這首詩也不是嚴不聞所作的也說不準,你不要太過于執着了。”
曹元岸笑談,現在一衆文藝青年男女,為了裝作文藝,買賣詩句這種事也不是沒有,買到一首好詩在同學聚會上大顯身手,之後還能得到女同學親睐,何樂而不為,或許還能發展成一段佳話。不過曹元岸也隻是猜測,白天在“興隆報社”接觸過嚴不聞,看上去也沒有那種詩人的文藝範,這首詩是否他所作,有待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