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都指揮使司衙門内,千戶張英眉頭緊皺,口中喝的那上好的人參烏龍竟覺得絲絲的苦澀。
“劉大人,錦衣衛不可能就這麼了事的,這不是錦衣衛的作風啊!”張英一臉擔憂的對身前都禦史劉聰道。
“區區三十萬兩戶銀,朝廷不可能這麼大動幹戈的,李道明已經死了,白蓮社也散了,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想到此處劉聰的老臉上劃過一抹狠辣,“黑菩薩這憨厮,若不是他出什麼馊主意讓崔紅玉頂罪,哪裡會出了這麼大的纰漏,若是本官補救不及時,我等早已經身首異處!”
“大人英明,早已經算好朝廷會查到李道明那條線,可是下官真的擔憂這件事還沒有了!”張英道:“弘治皇帝這次好像是下了決心一般,抓着不放了,以往哪裡會用到牟斌?”
“就算紀綱在,本官也不畏懼,跳梁小醜還能蹦跶到什麼程度?”劉聰道:“張老弟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出不了事。”
“他奶奶的,朝廷那群王八蛋,除了謾罵就是謾罵,哪裡會知道我等在邊關的苦?出了一點兒事就殺頭之罪,要不是老子們,這些文官的老嘴早就給小王子部下舔屁眼了,想起那些文官怎麼對付王越王大人我便心憤怒之!”張英說着說着便來了氣:“他戶部三十萬兩銀子憑什麼不撥給我宣府?”
“好了,張大人。”劉聰低沉的道:“銀子的事休要提了,若是被有心人聽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張英聽了這事方才住嘴,小聲的道:“大人,這銀子現在何處?”
“不該問的莫要問。”劉聰背着手道。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陳瑀将黃婉留在了京師,自己則在錦衣衛的陪同下朝杭州進發,錦衣衛百戶錢甯是陳瑀的恩人,所以陳瑀一路上自然是對錢甯感恩戴德。
他這般舉動倒是把錢甯弄的十分的尴尬,自己可隻是一個小小的百戶,哪裡能當得當朝狀元郎這般?
錢甯是個識趣的人,自然也不敢托大,對陳瑀也是客客氣氣的,氛圍倒是和諧的很。
陳瑀知道他這次主要的任務,想起這事陳瑀直想罵娘,尤其是牟斌和弘治那兩個老王八蛋。
說什麼衣錦還鄉?屁,既然衣錦還鄉,老子幹嘛走陸路?從水路走不是方便了很多?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走陸運還必須要經過宣府,難道戶銀這件事真的和自己杠上了不成?
“錢百戶,聽牟指揮說,上次抓捕白蓮李道明便是你負責的?”陳瑀需要先大緻的了解一些情況,不然不但不好對牟斌交差,更重要的是被弘治皇帝小看了。
百無一用是書生!尤其是他這種涉事未深的小書生!陳瑀知道滿朝文武的看法,既然楊廷和都對自己有所不屑,那些朝堂上的文官集團們又怎麼能高看自己?
“是的。”錢甯笑道:“白蓮社在宣府鬧的也是夠嗆,匪首死了,消停一段時間,錦衣衛也沒有精力把注意力都放在這上面,後患還是未除啊!”
“錢百戶考慮的極是,百戶這心讓老弟佩服啊!”陳瑀佩服道。
這話不自覺的将二人拉近了距離,那錢甯笑道:“哪裡敢和狀元郎稱兄道弟?”
“莫不是百戶大人嫌棄老弟?”陳瑀問道。
“狀元爺這話可嚴重了呀,下官想攀都攀不上啊!”錢甯這話不錯,他想和陳瑀結交是真心的,陳瑀和太子朱厚照什麼關系,他錢甯比誰都清楚!
“對了,錢大哥,捕獲李道明之時沒有抓到白蓮餘黨麼?”陳瑀問道。
“沒有,像是從未出現過白蓮社一般。”錢甯道。
這倒是奇怪了,陳瑀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難怪弘治皇帝對這事這麼的重視,這層層迷霧不解開,陳瑀心中都難受,更何況弘治皇帝?
到底是什麼樣的組織能有這麼大的權力?或許弘治皇帝真的不在乎那三十萬兩戶銀,真正讓弘治皇帝不安的可能就是這股私下的神秘力量,以及那無緣無故消失的二百兵士。
“大人,前面就是宣府了,我先讓兄弟們去通報一下。”錢甯道。
“不用!”陳瑀擺了擺手:“我既不是巡撫、又不是禦史,不好以官身出現,先進城看看吧。”陳瑀道。
“恩。”錢甯點了點頭。
進城的時候,陳瑀一行人被看守城門的衛士攔住索要路引,錢甯走過去,悄悄的将那飛魚令遞了出來,那群衛士便像是見了瘟神一般,攔都不敢攔便放他幾人入城了。
另一個看守的兵士奇怪的問道:“大人為何不勘察?若是出了事怕是我們兄弟要倒黴了。”
“要是勘察我們現在就倒黴,你知道那群是什麼人?”那兵士臉色不好看的道:“錦衣衛!”
“又來了?”另一個兵士望着陳瑀等人的背影,自己悄悄的離開了北城門,朝宣府都指揮使司衙門而去。
陳瑀為了掩人耳目,找了一家邸舍住了下去,洗漱一番之後,方才去酒樓内點了幾樣小菜和一壺花雕酒。
這頓飯吃的并沒有什麼心思,腦子中一直在想,那沁入宣府多年的白蓮社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一定有漏網之魚沒有顧及到,“錢大哥,派幾個兄弟先去查查,說不得能查出白蓮社一些事!”
陳瑀單手敲打着桌子,心道這件事的關鍵點還是在白蓮社啊!
錢甯點了點頭:“大人,這接下來有何打算?”
“看人、看動作、看我!”陳瑀道:“接下來嘛,睡覺!”
錢甯:“……”
這個時候還有心思睡覺,這家夥心思可真是夠寬的,不過心下一想,這确實和他也沒什麼關系,就算這件事查不出個子醜寅卯對他也沒什麼影響,回到朝廷後仍舊是高高在上的翰林院狀元郎。
不過陳瑀可不這麼想,這件事他還是很上心,一來為了一個承諾,二來可以給朝堂上帶來一個信号。
要想撥開那表面,就必須去分析所謂的利益鍊,就是這三十萬銀子消失之後給誰帶來了好處?
不過陳瑀轉念一想,這******不是白瞎麼?老子朝堂上的流派都還沒有搞清楚,連人都沒認全,能給誰帶來好處?
不過不要緊,既然好處找不到源頭,可以用對立面去推反對立面,那麼首先這件事帶來壞處最大的無疑是朝廷,能和朝廷過不去的,并且在九邊中的宣府……難不成是鞑靼?
不想不要緊,這樣一想,陳瑀心頭一驚,自從成化朝戰神王越将鞑靼收拾安靜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邊界是安甯的,可是自弘治後期後,鞑靼又開始隔三差五的活動起來,越想越覺得這個靠譜!
心中裝着事,覺自然也沒有睡好,第二日一早陳瑀便起床,來到院内發現錢甯正在練習弓箭,百發百中。
陳瑀佩服道:“錢大哥真是百發百中啊,嫂子可幸福了。”
“嫂子?”錢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這些個文人說話怎麼都奇奇怪怪的?
“哈哈,沒什麼。”陳瑀奸笑了一聲,權當是放松了心情,“錢大哥早飯吃了麼?”
“尚沒。”錢甯道:“要不陪着大人去吃點?”錢甯心思很是活絡。
“恩恩,我請客!”陳瑀笑道。
這小子今天的心情竟然比昨日還要好,合着旅遊來了?就算是指揮使大人來了,也沒有你這個兇襟啊!
隻是錢甯哪裡知道陳瑀的心思?他隻是不表現出來罷了,表現出來也沒用,徒增别人煩惱。
北方以面食為主,河北的尤為正宗,這早餐自然而然的是馎饦和面餅,加了一點辣油和蒜泥,吃起來特别的香!
就在二人吃的津津有味的時候,一旁不知從哪裡來了一個乞索兒,他渾身腥臭,正在陳瑀二人周圍撿着殘羹剩飯吃。
錢甯皺了皺眉頭對店老闆吼道:“還讓人吃飯不?”
店老闆急忙跑了出來,沖着那乞索兒吼道:“滾滾滾,哪裡來的野厮,去他處去,礙了大爺們雅興看不打斷你的腿!”
那乞索兒甩了甩淩亂的頭發,不屑的道:“幾日前,你這破店老子看都不看一眼。”
“嗨?”店老闆也氣笑了:“吹個甚的牛逼?幾日前你早飯****?”
“去你大爺的蛋,老子可是白蓮社的!”那乞索兒怒道:“若是再敢聒噪,信不信找幾個弟兄将你這店拆了?”
“少在這吹牛,白蓮社都被官府抓完了,吓唬誰?滾滾滾!”店老闆不耐煩的道。
陳瑀不動聲色的對錢甯使了一個眼色,錢甯點了點頭,便随着那乞索兒一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