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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閣臣 第十三章 賠罪(下)

大明閣臣 豬大員外 3826 2024-02-01 17:48

  弘治一十七年三月,京師,奉天殿,朝會。

  弘治皇帝坐在龍椅上,正聚精會神的聽着殿下大臣們的奏疏,正值中年的他,腰已佝偻,發絲泛白,但殿下的文臣武将無一不帶着深深的尊敬,打心中的尊敬!

  尊敬中帶着一絲擔憂。

  兵科給事中張弘出列班,道:“臣上書六事。”

  弘治皇帝看了看這言路班子,擺了擺手道:“說。”

  “其一曰:擇守備,蘇松備倭都指揮既不堪任,宜于巡按禦史所論薦中擇其能者代之,不必遠舉以緻紛擾。”

  “其二曰:處憲臣,浙江按察司佥事胡瀛兼理水利捕盜,治在太倉州,太倉新設州治百事,所需民恐不堪,宜令每歲往來巡曆事竣仍回本司。”

  “其三曰:除海盜,海盜以船為家,造船必假日月,用工匠宜于沿海等處,擇有力良家方許造船籍,其縣裡姓名船皆有度,不許過大,又各異其色,令易辯識,有私造者重治之,則賊進退無所而成擒矣。”

  明朝施行籍貫制度,籍和貫是分開的,并非指一個意思,籍可分為醫、農、商、匠、船等等,利于朱明王朝統治,比如嚴嵩便是匠籍。

  貫便是指的“黃冊”所在地,比如陳瑀,貫杭州府錢塘縣。

  “其四曰:均海利,謂海濱之民,以捕魚為生,編竹為筏,随潮往來,宜令所司稍弛科禁,使之安業而盜自弭。”

  “其五其六曰:理鹽法、清水利……”

  弘治皇帝認真的聽着張弘的建言,這是一則十分有含量的奏章,弘治皇帝一一聽在了心中,他道:“張卿所言,具與許之。爾等當如張卿建言與國利事,而非他無聊事耳!”

  對于這些言路官員,弘治皇帝即是氣之,又不得不用之。

  散朝後,他留下了劉建、謝遷和李東陽,問道:“太子可找到了?這孩子太貪玩了,可天性不壞,為人也頗為機警,慈父多敗兒,都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沒好好管教,無法無天,若是日後登基,三位閣老定要多加照看!”

  提起朱厚照,弘治皇帝就一臉的無奈。

  他眼前的這三位,便是在京師西角門上與自己探讨大行太皇太後廟宇厘正的那三位,也是當朝的三位閣老,人稱“李公某、劉公斷、謝公尤侃侃”。

  劉建資格最老,他遞上一則本子道:“這是錦衣衛收集過來近日太子的活動,沒有征得陛下的同意,所以不敢擅自拿人,現在暗中保護太子。”

  本子上是錦衣衛查的太子朱厚照的活動,裡面的内容十分的詳細,詳細到太子何時吃飯,吃了什麼東西!

  弘治皇帝認真的看着手上的本子,良久之後,他雙目緊閉。

  他在思考時,沒有一人敢打擾,四周如死一般的沉寂,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的将手上的本子合上,道:“讓太子繼續在錢塘呆着,或許能學到不少朝堂上學不到的,着錦衣衛護其安全,命浙江布政使司、浙江都指揮使司聽令行事。”

  “可……這是否壞了祖宗廟法?若是那些言官聽了說不得又會出了什麼幺蛾子!”李東陽回道。

  “那就别讓言官知曉便好了,放心,朕也不會讓他在那裡呆多長時間的,三位閣老就允了朕吧!”弘治皇帝道。

  …………

  沿着錢塘江朝縣西南走,待見到縣治之後又西南,便到了芝松坊,房家便在芝松坊最盡頭。

  别聽了盡頭二字便誤以為這是一個偏僻的場所,其實這兒比哪裡都要繁華,甚至要超過了縣治。

  無他,陳瑀幾人進了芝松坊,當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所香火及其旺盛的文廟,廟宇内供奉的正是聖人孔子。

  文廟分大成殿五間,左右兩庑十間。

  文廟的左邊是一所三開大門的學校,校内不時有身穿白色儒衫的儒生穿梭,他們手中皆拿着幾本書,細看無一不是四子書和五經。

  這便是鼎鼎有名的縣廟學。

  廟學可不是随便可以叫的,是必須要有文廟的府州縣,才可被成為廟學,否則隻能叫府學、縣學。

  學校兩旁刻着太祖的題字,曰:“治國以教化為先,教化以學校為本。”

  雖三人未曾進學校,但在外也可以看到廟學的主題建築-明倫堂。

  陳瑀讀的是私塾,雖未嘗進入學校,但是也常聽自己老師唐一濁提過他自己嘗在廟學的情況。

  明倫堂是學生日常肄習的地方,聽唐一濁說過,這些學生們每日習學的功課都是背書、作文、寫字,十分的機械化!

  引起陳瑀注意的是明倫堂前的那一塊“卧碑”。

  卧碑上便是有名的“卧碑文”,簡而言之,即學規。

  芝松坊之所以繁華勝縣治,緣由便在這裡了,這裡可是準秀才、舉人甚至是進士的所在地,怎能不引起一縣的重視?

  陳瑀停在了孔廟前,深深的施了一儒生禮之後,三人便繼續朝坊間深處走去。

  說是深處盡頭,其實三人也沒行多久。

  陳家父子本不想帶着朱壽,本來嘛,這事兒和朱壽八竿子打不着道的,你說你去幹嘛?但是朱壽不依,死皮爛臉的跟在了父子二人身後。

  三人在一所占地面積絲毫不遜于廟學的府前停了下來,府前立了兩個比陳瑀家大了不止一倍的石獅子,中央大門上刻着燙金大字“房府。”

  三人将來意告知了小厮,那門童讓三人稍等片刻,便進内宅通知主人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門前仍舊鴉雀無聲,朱壽不免抱怨道:“陳叔,您看,這家人就是沒好東西!明知您來了,這譜擺給誰看?不還是給您?都說别來了吧!真丢人!”

  陳大富聽了朱壽的話,一臉尴尬,心中憋着怒氣也不好發作,隻好狠狠的瞪了一眼陳瑀,意思是你看你交的這都什麼朋友?

  陳瑀就裝作沒看見自己老爹犀利的眼神,明顯他也是同意朱壽的觀點,這兩人暗地裡一唱一和,可把陳大富氣的不輕!

  又過了許久,就在三人等的不耐煩的時候,府内終于出來人了,來人竟然又是剛剛那個小厮,他不痛不癢的道:“陳老爺,我們老爺适才有點事兒耽擱了,您這邊請!”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們三人的地位,連一個小厮都不将三人放在眼中!進去這麼久,出來接待的人不說是房沐了,最起碼家中來個有分量的人吧?這不是明顯腌臜人嘛!

  “你?”朱壽剛要發怒,便被陳瑀制止了,他小聲的對朱壽道:“噓……老爹在呢,不要讓我爹難做。”

  朱壽壓住心中的怒氣,點了點頭,乖乖的跟在陳瑀的身後。

  陳大富看了看身後的二人,見二人沒有什麼動作便放下了心,然後他笑呵呵的道:“房會長貴人事多,理解理解,您請!”

  說罷,陳大富順手遞給了那小厮一點兒碎銀子。

  那小厮也不客氣,收下銀子,便帶着三人便朝内堂走去。

  “這……真無恥!”朱壽見那小厮的行徑,在後面嘀嘀咕咕的道。

  小厮帶三人入了外堂,這是一件不大的接客間,三人都知曉,在這樣的房間,接待的客人,那都是一般的街裡鄉親。

  三人坐下之後,小厮便離去了,門外也同時響起了腳步聲。

  陳大富笑眯眯的對陳瑀二人道:“看看,房老爺還是很重視咱們的!”

  待看清門外來人之後,陳大富的笑容立刻變作無比的尴尬。

  原來來人竟然是吳老狗,房家的管家!

  這房家真的欺人太甚!

  “喲,房家真是家大業大呀,不怪嘛,太祖爺說經商之人下作,不懂禮數,這話兒一點兒沒錯,王八不來狗倒是先來了!”朱壽實在是忍不住了,開口譏諷道。

  他這一罵,把陳大富也罵了進去,連忙道:“陳叔不算,畢竟陳瑀是讀書人!”

  吳老狗本想發怒,待看了朱壽之後,連忙變作一臉笑容道:“原來是朱公子來了,我當是誰呢,我這便去通知老爺!”

  “你老爺不是有事麼?若是不便就不要來了!”朱壽道。

  “瞧您說的,再大的事兒也不能怠慢了您呀,您稍等!”房管家說完便走。

  出了門不遠處,他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怒道:“什麼東西,若不是生個好人家,老子早剁了你!”

  “哎!你這孩子……”陳大富也不知道怎麼說朱壽,畢竟朱壽是為了自己好,可是這樣一來豈不是更加得罪了房家,現在陳瑀沒有出生,陳家處在絕對的弱勢,而房家的小兒子房洵在去年便已經成了廟學的廪膳生員。

  換言之,便是秀才。

  自洪武開科之後,便大力倡導“教化以學校為本”的宗旨,大力培養學生,禁锢思想,鞏固朱明的統治。

  學校設府學、州學、縣學,每學設定額生員,府學四十,以次減之。

  這些生員便是被稱之為廪膳生,錢塘屬縣學,生員二十人。

  但是陳瑀三人方才單在縣學門外所見也不至這麼少!

  這麼少的人員加之科舉的篩選,是絕對滿足不了統治要求的。

  于是在初期的廪膳生之後又開設增廣生和附學生,以大大的增選優秀人才充官場。

  生員加上民間私學學生之多,于明前期,這些人考科考是沒限制的,但是人員多了,考試不免多出歪瓜,于是明中,便在科考,也便是鄉試前,進行了三場小考,篩選出科考的資格考試,有了這些資格的讀書人才可以被稱之為秀才。

  而學校有專門的提學大人,在鄉試前舉辦一場考試,考試分六段,其最佳一等被選為廪膳生,若是廪膳生考的不如意,便是被降到增廣生,便沒了考試的資格,以此類推。

  隻有考試合格的,被選為廪膳生員的這些人才有資格參加科貢。

  換言之,房家的小兒子房洵已經有了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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