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總兵确實起不了什麼風浪,因為就在他們返回南甯的第二日,朝廷的命令也就抵達了廣西。
撤離總兵官毛倫、副總兵官毛銳之職,從福建、湖廣增兵五萬,由都禦史潘蕃總督軍務,務必快速攻下巢穴。
另有一封朱厚照給陳瑀的親筆書信,信上說朝鮮國使者即将從福建抵達大明,朝廷已經派禮部右侍郎一行人趕往福建。
禮部已經派人,但是翰林院人選朱厚照卻故意未在朝廷内選取,倒不是說朱厚照可以不顧禮制不派翰林院,實在是他心中早已經有了人選。
信上言明陳瑀以翰林院修撰的身份前往福建和禮部右侍郎焦芳彙合,一同迎接朝鮮國使者。
見信之時,即可出發。
陳瑀不知朱厚照此舉是不是在保護陳瑀,但無論如何陳瑀都是開心的,廣西這烏煙瘴氣的地方他早就不想待了。
陳瑀本準備将朱厚照那封親筆書信收起來,可是見反面竟也寫着字,上面簡簡單單的寫着,“莫要忘了約定。”
陳瑀心中苦笑,朱厚照這家夥太能折騰,都已經做了皇帝,還一副孩子秉性。
李壁的案子已經水落石出,雖然朝廷給予總兵官父子二人的處罰輕了點,不過這事也重不了,因為在陳瑀的折子之後潘蕃也一封奏折交給了楊廷和,信上務必要楊廷和保住總兵官二人。
陳瑀對這件事十分的奇怪,因為若是單純的看毛總兵二人的罪行,早就按律斬了。
兵者,國之大事。朝廷北部宣大軍指揮官,抗虜軍敗,指揮官多有被枭首,相對于公平來說,陳瑀深不敢苟同。
錢甯看透了陳瑀的疑惑,他對陳瑀道:“大人是否感覺這毛倫父子的處罰輕了點?”
陳瑀點了點頭道:“不是輕了一點,是非常輕。”說罷看了一眼錢甯笑道:“錢大哥知曉什麼就說吧。莫要賣關子了。”
錢甯憨笑道:“大人英明,這毛總兵是潘禦史保的。”
“哦?他為何這麼做?”陳瑀不解的道。
“因為毛總兵為官期間,曾大量的投獻土地給潘禦史,收了人家那麼多的好處。關鍵時刻還能不出面保護麼?”
“又是土地兼并?”陳瑀皺了皺眉頭:“能保住毛總兵的不是他潘廷芳,而是左春坊大學士!”
“有些人奮勇殺敵一輩子,以赫赫戰功升遷,以兵敗為恥,甚至牽連入獄乃至人頭落地。可是有些人投機取巧卻能風風光光的一輩子,你說這世道怎麼了?”錢甯十分不解的對陳瑀道。
陳瑀望了一眼錢甯,這事他也沒有辦法回答,隻能安慰道:“遲有的公平也是公平,曆史是公證人,他們在注視着你的一切,雖然可能時間有早晚,但緊緊也就是時間的早晚。”
其實錢甯的疑惑又何嘗不是陳瑀的疑惑?為什麼身居上位,處有強大的關系網絡就能安然度過一切事?為什麼那些沒有權力,沒有關系的鬥升小民。出了芝麻綠豆大的事卻如同殺人放火一般?
難道社會的包容隻會包容那些身居高位之人麼?
有些疑惑陳瑀還需要時間去參悟,隻是現在他斷然沒有那麼多閑情雅緻想這些事,回到驿站之後,便将李壁無罪釋放的好消息告知了李梓棋。
李梓棋聽完之後不敢相信的問陳瑀道:“真的?”
陳瑀笑了笑,笑容中帶着無限的溺愛,明明兩人年紀沒相差多少,卻總給人感覺陳瑀要比李梓棋成熟了不知道多少,他道:“嗯哼,自然,我們一同去接你父親吧?”
“恩恩。”李梓棋幸福的點頭道。
一旁的李武撓了撓頭。這二人咋越看越像是夫妻?以前的李梓棋不是挺自主、強勢的一人麼?這怎麼一見陳瑀就像老鼠見了貓一般,這麼的乖巧?
女人的強勢隻有在特定的時候才會表現出來,其實他們内心都是脆弱的,隻是找不到支撐點罷了。一旦有了一個強有力的支持,誰還會那麼堅強?堅強是很累的。
不過無論如何,陳瑀是靠譜的,至少比那些什麼花花公子強了不知道多少,李武對陳瑀充滿感激。
一行人來到按擦使司衙門牢獄,牢頭很勤快的帶着錢甯等一行人來到了過道勁頭。
李壁的神色很好。竟然還哼着小調,能将這麼豁達的在牢獄内生活的,李壁也算是曠古爍今。
李梓棋和李武已經很久不曾見李壁,二人飛快的沖了出去,帶着哭腔大喊道:“爹。”
李壁也是老淚縱橫,能在此和自己兒女團聚,實在是不容易,最要感謝的還是陳瑀,李壁擡頭看了看陳瑀,那一絲感激的神色隻可意會,不能言傳。
等三人感懷好了,陳瑀方才開口道:“好了,都已經沒事了,各位也就别将情感噴發的這麼濃烈了,回去慢慢來吧。”
李梓棋白了一眼陳瑀,嗔道:“什麼對什麼呀,今晚回去我做幾個好菜,你……還有各位好好喝一番。”
李壁見女兒這般向外,笑罵道:“這女兒長大了,心就是向着别人。”
“爹,你瞎說什麼呀?”李梓棋洋裝不悅的道,其實心理卻甜蜜無比,恨不得自己阿爹多開一些這樣的玩笑呢。
“哦哦,好好。”李壁笑着對陳瑀道:“你小子有口福了,我女兒做菜可是一絕啊!”
這一點李梓棋沒有否認,隻是低下了頭,卻誰知陳瑀道:“這個,我恐怕沒有口福了。”
“我得了朝廷命令,馬上要出發福建,接待朝鮮國使臣入京,所以今日便要别過了。”
幾人說話間出了衙門,李梓棋心中帶着一絲不悅道:“就不能吃了飯才走?好不容易見……沒事,你走吧!”
陳瑀哪能不知道李梓棋的意思,他笑道:“來日有機會。”
随即想起了什麼,對李壁道:“龍場地處偏僻,又多動亂,爾等可曾想過回錢塘?”
“回去做什麼?無親無故的,在這兒清淨的很,若是你真想讓我們回去,等你娶了梓棋再說吧。”李壁倔強的道,顯然對陳瑀這突然離去也十分的不滿。
“爹,您瞎說什麼呀!”李梓棋氣的跺着腳,嬌怒的說道。
“恩,說的也是,這邊确實還是蠻好的,那我便也不強求了。”陳瑀說道。
李梓棋聽了陳瑀這話後,萬分的沮喪和失望,看來人家确實對自己沒一點意思,枉費自己天天想他、念他,想及此,一張臉低了下去,努力的忍住淚水,雙手狠狠的撕扯着衣袖。
誰知道陳瑀又道:“那就這麼約定吧,等我明媒正娶梓棋的時候爾等可定要回錢塘咯?”
陳瑀低着腦袋,努力的朝李梓棋那張臉看去,他臉上帶着壞壞的笑容,眼睛沖着李梓棋不停的眨着。
“你!”李梓棋想打又舍不得,破涕為笑道:“壞蛋。”
一旁的錢甯對陳瑀給予最高的崇拜注視禮,這他娘的才是撩妹的高手啊,老子這些年都活到娘胎裡去了。
李武癡癡的看着這幾人,合着你們心理都明白,就把老子當傻子了?我說李梓棋這丫頭怎麼和陳瑀這般的……暧昧。
還有陳瑀這麼不遺餘力的幫我們,合着……他娘的,讀書人心機真重!
“好了,我真要走了,告辭!”陳瑀沖着李梓棋壞壞的笑了笑,親自将她臉頰上的淚水給拭去,然後笑嘻嘻的離開了。
“你……小心點。”李梓棋高聲道,再也沒有以往那般将情感隐藏起來了,這深切的關懷讓陳瑀久久不能忘卻。
吸取了上次的失敗,潘蕃這次做了詳細的戰略布置,各路指揮大軍也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輕心,這可是戴罪立功的機會,所以各個人都充滿了鬥志。
天時地利人和,以十倍之人對萬餘人的土司,岑浚沒有意外的被潘蕃統帥的大明軍對剿滅,潘蕃從新奪回了田州、思恩府印,岑氏叛亂在曆時一個月之後終被平定。
唯一可惜的是覃恩逃走了,不過這也無關乎大雅,朝廷立刻對潘蕃等一幹人給予了獎勵。
不過唯一讓人不解的是,朝廷以右參政王璘欺壓百姓,貪污兼并等一幹罪将其貶為廣西布政使司吏科主事,升馮鎬為布政使司右參政。
此次的人事任命十分奇怪,更為奇怪的是無論是毛倫還是王璘都是和陳瑀有過過節的,此次二人竟然雙雙遭貶谪,不得不讓人對陳瑀懼怕感,這是陳瑀的報複麼?這家夥在朝廷究竟有多麼大的力量?
陳瑀聽了這消息也是萬分的奇怪和不解,不過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隻希望這個解釋千萬不要是真的!
掀開馬車的窗簾,望了一眼身後還在送别的李梓棋等人,整理了一下心情,便放下了窗簾,一行人快馬加鞭的朝福建方向而去,若是能呼喊,陳瑀真想大喊一聲,“大長今,老子奉旨來泡……迎接你了!”(千萬不要問我,為什麼朝鮮不從遼東直達大明,而要繞了這麼一大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