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後堂内,孔令山顫顫巍巍的在等候着,那些人抓他的時候甚至都沒說是什麼人,不過孔令山隐隐約約也是可以猜測到的。
昨天錢冬菲入了牢獄,今天便有人過來抓他,看來錢姑娘還是出事了,那個傻丫頭,都說過留着命比什麼也重要。
以那丫頭倔強的性子,斷然不會說出什麼來,怕是那群狗官想要拿老子開刀了。
老子這條命是錢大人給的,想要從我這知曉些什麼,做夢吧!
孔令山臉色逐漸堅決起來,頗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感覺來。
當太陽逐漸升起的時候,門外終于傳來了腳步聲,沈飛将後堂打開,跟着陳瑀緩緩的走了進來。
那孔令山見來了兩人,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眼神中全是不屑,然後便将頭扭了過去。
“你是孔令山?”陳瑀見他并沒有認出自己,便打量了一眼他,這家夥那決絕的表情,看來是把我當成抓捕錢冬菲那一夥人了。
“哼!”孔令山從鼻孔中發出一陣不屑,“正是!”
“據說你和那錢鳳躍相交很是熟稔,他是不是還有個女兒活着?叫什麼錢冬菲的?就是在府衙牢獄的那一位?”
“錢大人一家人都已經過世,什麼錢冬菲,不認識!”孔令山道,“不知大人抓草民有何指教?”
“哦,也沒什麼指教,隻是想了解錢大人如何死的。”陳瑀笑了笑,這老家夥骨頭還挺硬,看來那錢副使倒是沒托付錯人,這樣的人倒是值得信賴。
“大人問錯人了吧?錢大人如何死的,您是官,您去查啊,哦,不是說流寇殺的麼?這個您問草民怕是不妥吧?”
“你膽子不小,敢欺騙本大人。”陳瑀走到他的對面的案幾前坐了下去,“錢冬菲已經将所有的都交代出來了,三萬兩千兩鹽引之事現在恐怕隻有你知道了。”
陳瑀說罷後,端起了案幾上的茶,淡淡的品了一口,見孔令山面皮果真微微的動了動,然後怒道:“狗官,你不得好死!既然你已經查清楚了,什麼也不用問了,爾等歹毒的竟然連個女子都不放過,既如此,老夫和你拼了!”
他起身,拿着案幾上的茶杯便朝陳瑀沖了過來。
隻是還不到陳瑀面前就被沈飛制服。
“狗官,老子祝你斷子絕孫、不得好死!”孔令山雙目充皿,像個受了偌大刺激的豹子,“老子和你拼了!”
靠,都這個模樣了,喊幾句口号有個毛用,你要是能動一步,我就認輸!
陳瑀淡淡的笑了笑,示意沈飛放了他,然後道:“你真不認識我?”
那本準備拼命的孔令山,突然變的疑惑起來,看樣子是在搜尋記憶,良久後指着陳瑀,看樣子是認出來了,誰知那厮來了句:“少和老子套近乎!”
靠,我堂堂一個禮部左侍郎簡内緝事廠指揮使有必要和你套近乎嘛!許多人巴不得和我套近乎好麼?
陳瑀委屈的像個寶寶。
“還記得你給過我一兩銀子麼?包子鋪後門。”陳瑀将頭發散了開來,這個時候孔令山才恍然大悟,“是你,乞丐?”
“放肆!”沈飛怒喝,“此乃大明禮部左侍郎、内緝事廠都指揮使陳瑀陳大人,什麼乞丐?!”
孔令山被沈飛說的這兩個名頭吓的不輕,大明官場他也有了解,禮部的人,還是侍郎,那得多大的官?内緝事廠是幹什麼的?那可是和錦衣衛一樣的可怕,走在街上橫行的主!
“草……草民見過大人。”孔令山急忙下跪,不過想想又不對,“你是不是和他們一夥的?”
“額,不是。本官就是來查這件事的,這下你可以放心了。”陳瑀笑道:“這下你可以不用一口一個狗官的叫了吧?”
孔令山尴尬的笑了笑,“小的有眼無珠,冒犯了大人。”
“說說吧,錢大人之事到底是什麼回事?流寇滅門,虧這個借口也能想得出來!當我大明的官員都是白癡不成!”
提起這個,陳瑀氣勢陡然顯現,将孔令山吓的不輕。
“大人英明。錢公具體也沒有和草民說過這事的來龍去脈,但是小姐倒是說過一些,正如大人說的那樣,三萬兩千兩鹽引被放了出來,然後他們私下轉手給鹽商,從中賺取巨額暴利,而且這也絕不是第一次,錢公身為副使,這些事始終看不下去,便寫了個折子,準備私下交給朝廷,可是不巧被他們安插的内線發現。”
“嗯。”陳瑀點了點頭,“果真差不了多少,說到底不過還是以權謀私罷了。那錢副使究竟是怎麼死的?”
“這個草民不得而知了,當晚的情景隻有小姐看過,她也沒對任何人說過。”提起錢冬菲孔令山突然哭了起來:“小姐,是我對不起你,沒有及時勸阻你!”
這家夥,越哭越傷心,明知道錢冬菲性格倔強,就沒想過好好規勸她麼?你比她活了這麼多年,還任由她胡來?這次也幸好有本官在,可如果本官不在呢?
“你明知道錢小姐性子硬,還由她胡來,現在知道後悔了?”陳瑀見他哭的傷心,也不好繼續說他,本想着好好讓這老家夥吸取點經驗,現在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隻好作罷,然後道:“幸好這次有本官在,你放心吧,她沒事!”
“真的?是了,您是内緝事廠的人,小姐沒事,沒事的!”孔令山喜極而泣,然後突然給陳瑀跪下,磕起了頭來。
陳瑀急忙拉住他,現在所有的事都明朗起來,示意沈飛将孔令山帶了下去,今天也算是給這家夥上了一節過山車的課了,不好在刺激他。
片刻後,沈飛又折返回來,“大人,那錢冬菲要不要帶出來?”
“免了,現在不要打草驚蛇,你們一定要給我保證她的安全。”陳瑀道:“後面的事,我自有安排。”
“先去接觸一下錢冬菲,把起因後果先記錄下來,然後讓内廠順着私鹽販子給我查,所有人證物證全部收集好,我倒要看看,南直隸到底能撈出多少條魚!”
“是!”
臘月十八,眼看着年關一天天的将近,南直隸許多官員也紛紛準備回家過個安穩的年,但是錢冬菲的出現,讓一些人神經頓時緊崩了起來。
那些本準備返鄉的官吏,此刻全都默契的戰鬥在自己的崗位上。
這兩天這些人突然發現了奇怪之處,明明和牢獄裡的人都打好招呼了,可是那女子為何到現在還活着?
南京制造劉甯今日一早便來到府衙,找到了府尊孫璘,二人來到了内堂,孫璘吩咐府衙衙役将來路守好,任何人不得入内。
劉甯見到孫璘,甚至連案幾上的茶都來不及喝下,便道:“我的孫大人,為何那女子還活着?”
孫璘也拍了拍額頭,神色不是太好,他道:“出了邪了,已經吩咐過幾次,那丫頭死活不吃飯。不過不着急,隻要在餓上兩天必死無疑。”
“我的孫大人,等不得了,你知道我最近發現了什麼嗎?”
“什麼?”孫璘直覺感到事情有些反常。
“内廠的人開始活動了。已經臨近年關,那些番子按理說早已經下了值,可為何最近開始頻繁活動起來?會不會和……”
“不要自己吓自己,老夫是陳大人的人,内廠是陳大人一首培養起來的,決計不會動我們,是不是南直隸這邊出了什麼其他的事?”
“最近哪裡有什麼大事,就算再棘手的事也會等到年關之後啊,唯一一件怕就是錢副使的事了,所以我擔心會不會是陳愣頭聽到什麼風聲了?”
“不可能,據說他已經回了錢塘,況且這些事從明面上來看一點問題都沒有,九邊、河北、東南,哪些事不需要他操心?他決計不會在乎南直隸這點小事的,放心吧。況且我還是他的人,關于錢副使的事我也寫過信件給他,不可能出纰漏,不要自己吓自己。”
“嗯。”劉甯點了點頭,“就算到最壞的地步,也不過就是私鹽販賣,況且還有楊大學士在京師保着。”
“這就對了!”孫璘道:“明天要過堂審那丫頭,無論如何還是要走個過場,你先回去吧,那丫頭冒充官員之女,不會讓她好過的!”
“那一切有勞府尊了。”劉甯道:“私鹽商販這幾日就會将三萬兩白銀送來,我已經分好了等份,等到年關的時候再給各位大人拜訪。”
孫璘點了點頭,“陳廷玉一首考成法和一條鞭法當真害人不淺,在大明為官,哪裡不需要錢?如果單靠朝廷這點俸祿,估計這做官的早就餓死了!”
“楊大學士眼看着就要入閣,陳廷玉那些改革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就連大學士都對他有意見,放心吧,他陳廷玉蹦跶不了多久的。”
“嗯,這也是我看中楊大學士的緣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