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靈不等喬十三說話，又是一個“闆磚”。

　　屋裡的人，都盯着桌子上的三十萬。

　　沉默。

　　沉默中，彌漫着貪婪。

　　貪婪中，摻雜着畏懼。

　　程靈将背包背到後背上，終于開口了。

　　“這裡是定金三十萬，事情完成後，再給三十萬。十三爺，可有興趣吃這碗飯嗎？”

　　喬十三盯着桌子上的三十萬。

　　他能聽到一屋子手下心聲，接了這個活兒，春節置辦年貨錢就有了。

　　但理智戰勝了貪婪。

　　這女人太詭異了。

　　喬十三不敢輕易接。

　　“姑娘，啥活兒啊！這麼大一碗飯，我怕吃了硌牙——”

　　喬十三把嘴裡叼着快燃盡的香煙取了下來，用力将煙蒂摁熄滅在木頭椅子扶手上。

　　“我年紀大了，還得接送孫子上下學呢！”

　　這年頭，高科技，真幹了殺人越貨非法勾當了，跑不了。

　　第二天就能讓條子按地上。

　　小打小鬧的活兒，他喬十三接也就接了。

　　可問題是，小打小鬧用不着給這麼多錢。

　　這麼多錢，絕對不是小打小鬧了。

　　程靈早有準備。

　　她哈哈一笑：“十三爺，知道您老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放心，不讓您幹壞事，而且，還是大大的好事。”

　　程靈說到這裡一頓，環顧了下煙霧缭繞的大廳：“……這兒談話不方便。您要不要單獨跟我聊聊。我說了我的生意，您隻要是不樂意接，我立刻擡腳走人，絕無二話。”

　　話說到這份上了，喬十三再拒絕，以後就沒臉在手底下人面前混了。

　　“順子，把茶室收拾出來。”喬十三說。

　　别說，喬十三的茶室，相當雅緻，出乎程靈意料。

　　圓窗，大慶桌，明代風格的官帽椅、禅椅與茶座，别具一番古典優雅風味。

　　桌子上茶具一應俱全，茶寵是個蛤蟆，一看就知道浸潤了多年茶水。

　　手下的人，将那三十萬，恭恭敬敬地放在了茶室的桌子上。

　　接着退了出去，不忘掩好門。

　　“十三爺，茶室是不錯啊！”程靈張望着，語氣頗有些驚訝。

　　“過獎了，”喬十三一拱手，“姑娘，怎麼稱呼？”

　　“我姓程。”程靈說。

　　“程小姐，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程小姐給我喬某的生意，到底是什麼？”

　　程靈往椅子上一坐，開門見山：“很簡單，您棋牌室後面的居民樓，新搬來一對外地夫妻。我呢，就是請您照顧這兩個人的。”

　　“他們是一對夫妻，女的呢，懷孕三個月，男的是個明星，最近在咱們西安這裡拍戲。”

　　“兩個人都是我的好朋友。”

　　“可是呢，那個男性朋友啊，心直口快，說了些實話，卻得罪了些小人。”

　　“我擔心這些小人會為難我這兩個朋友。”

　　喬十三想要開口，程靈擡手：

　　“您别着急，聽我把話說完。”

　　“我知道十三爺世代生活在這裡，又有名望又有威信，什麼事兒也逃不過您的眼睛。”

　　“放心，不為難您，您能護得住的，擋得住的，就擋一下護一下。您若覺得苗頭不對，就給我打電話，五分鐘内，我就帶人來，傷不着您和您的人。”

　　“隻是一點，第一，絕對不能讓他們兩口子知道您在暗中保護他們。第二，二十四小時，不能脫離視線。他們進了家門，您就找人等在家門口。第三，不能讓任何可疑的人，進入他們家。”

　　“活兒呢，瑣碎了些，耽誤時間，這三十萬，就當是給您和哥幾個的誤工費，您别嫌少。”

　　就這麼個事兒？

　　也太簡單了吧。

　　喬十三覺得這三十萬……不，六十萬，跟撿的一樣。

　　他就問：“程小姐，怎麼不去找專業的保镖團隊？”

　　“專業團隊？在西安這片兒，他們都是外人。”她擡手在桌子上劃了個圈：“在這兒，您是這個——”

　　程靈豎了個大拇指。

　　所謂：貓有貓道，鼠有鼠道。

　　在西安這種上千年的老城，盤根錯節特别複雜。

　　外來的人，隻能漂浮在表面，而内裡有多少彎彎繞繞，沒個三年五載的，沒辦法摸清？

　　非得是當地的，生活了好幾代的人，才能知道。

　　喬十三，就是這樣一個人。

　　喬十三的太爺爺，就生活在這個老城，到喬十三這一代，就沒離開過西安城。

　　而喬十三，屬于市井裡最接地氣那一夥。

　　程靈說沒有事能瞞過他的眼睛，不是奉承他。

　　任何風吹草動，喬十三都能先人一步察覺到。

　　程靈注意到，喬十三嘴角勾起來。

　　她知道，這事兒成了。

　　程靈把那三個“闆磚”現金，往喬十三面前一推，露齒一笑：

　　“怎麼樣，十三爺？咱們這生意能談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