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寝殿裡,沈南煙站在榻前,雙手背在身後緊緊攥着蒙眼的黑布,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她若不蒙上太後的眼睛,怎麼給太後輸液呢?老人家最信那些巫蠱之術了,她會被當做怪物抓起來的!
要不還是給她吃藥吧,雖然見效慢,但是安全……
“哀家喚你煙兒,你可喜歡?”
“啊?”沈南煙想得出神,沒跟上太後的節奏。
太後蹙眉,神情悲傷,“煙兒,你跟哀家好好說說,哀家究竟得了什麼病?是不是活不久了?”
沈南煙趕緊藏起黑布,在她床邊跪好,邊幫她揉腿邊道,“皇祖母,您就是高皿壓導緻的慢性心力衰竭,平時隻要注意……”
“你說什麼?”
太後像觸電了似的,猛地坐直身體,脊背繃得筆直,“你剛才說哀家得了什麼病?”
“高皿壓導緻的慢性心力衰竭……”沈南煙被吓一跳,嘴比腦子快!
遭了!古代好像沒有高皿壓一說……她怎麼給忘了?
不過……太後的反應怎麼這麼奇怪?
“你是說哀家的心不行了?”太後聲調拔高了幾度,聲音明顯帶着怒意,“呵!太醫院那群半吊子,還一直說哀家是肺不好……等哀家好了,定要治他們的罪!”
沈南煙偷偷舒了口氣,“皇祖母,心衰确實容易誤診,也不容易治愈,但您隻要堅持吃藥,合理膳食,好好休養,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太後勾唇,笑得很是和善,“哀家昨日蒙眼的黑布呢?快給哀家蒙上,早施針早結束!”
沈南煙懵了,太後都不問問她,看病為什麼還得蒙上眼睛就這麼配合,這是不是有點兒不合情理?
見她愣着不動,太後又道,“哀家是個明事理的人,知道你們這種隐世的神醫,行事一向詭秘,生怕自己的本事被别人瞧了去……快着點兒吧!”
“哦。”
沈南煙總覺得哪裡好像不太對,但又說不上來……好在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
太後按着手背處的針孔,語氣極淡,“昨日夜裡的事哀家都聽說了,畢竟是你母親留下來的東西,出宮去看看吧!”
“可以嗎?”沈南煙猛地擡頭,欣喜地瞪大雙眸。
太後點頭,笑道,“哀家讓你柳青姑姑陪你去,你們悄悄地走,早些回來,别讓你父皇發現了。”
“好!”
……
金陵城依舊處處都是煙火氣,仿佛昨日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即便昨日夜裡左相府的人就被盡數抓走了,現在隻是在查抄府邸,可府門前面依舊是比肩接踵,人頭攢動……
沈南煙蒙着面紗,被柳青姑姑和蘇嬷嬷護着,費了好半天功夫才擠到前面。
人群的議論聲陸續傳入幾人耳中:
“你們是沒看到,昨晚來了好多官兵,東廠督主都親自帶人來了,當時就把那些個家眷下人們都抓走了,那陣勢……老吓人了!”
“哎哎哎!我也看到了,那些個大姑娘小媳婦都披頭散發的,被扒的就剩件裡衣了……聽說都被抓到诏獄了。”
“诏獄?那不死也得被扒成皮吧?真是可憐!”
“哎呦喂……你還可憐人家?她們用搜刮咱們的民脂民膏揮霍享樂時,你還在發愁明天有沒有米下鍋呢!”
“你還心疼他們?快心疼心疼你自己吧!”
“喂?”沈南煙轉身壓低聲音道,“我還知道些内情呢,你們想不想聽?”
衆人下意識地向她靠近,脖子抻得老長。
面對一雙雙求知欲爆棚的眼睛,沈南煙繪聲繪色地道:
“這個沈秀成家境貧寒,全靠着他母親為人漿洗,供他上的書院……”
“他也是争氣,年紀輕輕就考了個探花……可哪次科舉考試沒有狀元榜眼啊?你們說,他憑啥最後能當上左相啊?”
吃瓜群衆瞪大眼睛,齊聲低問:“為啥啊?”
沈南煙猛地一拍巴掌,“因為他娶了個有錢人家的小姐呗……”
“對對對!”其中一個大哥插言道,“這個沈秀成原來跟我是一個村子的,考了功名後沒多久就娶了個頂漂亮的娘子,可有錢了!聽說是皇商呢,跟天子做買賣的!”
“難怪呢!他娘子又有人脈又有錢,他能不步步高升嗎?”
“哎!”沈南煙歎氣,“可是這個沈秀成他不珍惜啊!他拿着她夫人的嫁妝陸陸續續地開始納妾……氣得她夫人就和他和離了。”
“後來你們猜怎麼着了?”
衆人着急,“怎麼了?怎麼了?”
“小姑娘你快說啊?急死個人嘞!”
沈南煙悄咪咪的,将聲音壓得更低了些,“和離後能有一個月,沈秀成并沒有按照約定,帶着他那些妾室子女搬出這座府邸,而他的夫人卻離奇死亡了……”
“他殺的?”有人問道。
“不好說!”沈南煙搖頭,“我隻知道,他隐瞞了他與他夫人和離的事,一直霸占着人家的嫁妝……”
“呸!”群情激憤,“我看人就是他殺的!”
“畜生!這不明擺着是謀财害命嗎?”
“……”
“小姑娘,你哪裡得來的消息?真的假的?”
“啧!”沈南煙翻了個白眼,“那夫人的獨女把和離書什麼的都遞到禦前了,你說真的還是假的?”
哎!一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蘇嬷嬷擡頭望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
柳青捂嘴偷笑,這個陵王妃倒是比那些個娘娘小姐們鮮活有趣多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沈南煙趕緊拉着蘇嬷嬷和柳青姑姑往外擠,再不走就曝馬甲了!
她心情不錯,不管沈秀成這次能不能被問斬,他都将遭人唾棄,受人鄙視!
這對他這種好面子要臉面的人來說,無疑是緻命的打擊。
蘇嬷嬷:“娘娘,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吧?”
沈南煙悠哉地四處張望,“不急,出宮時皇祖母給我塞了銀子,我請你們下館子去!”
“娘娘想吃什麼,回頭老奴讓小廚房給您做……”
“可我還從來沒去過這裡的酒樓呢……”沈南煙嘟着嘴巴,可憐巴巴的。
早就聽聞左相待她刻薄,卻不成想她堂堂一個嫡長女,卻連酒樓都沒去過!
柳青突然有些心疼她,扯了扯蘇嬷嬷的衣袖,“就依娘娘的意思吧,耽擱不了多長時間!”
蘇嬷嬷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那先說好了啊,咱們這回可不敢再往人堆兒裡紮了,吃完趕緊回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