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有些着急，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嘗試了一下還是放棄了，順從地垂眸。

　　一雙小手卻緊緊抓着褲腿，用力到小拳頭都微微發白。

　　薄嚴城也沒好受到哪裡去。

　　木木從生下來，被父母抛棄，流落到孤兒院，再次被向依然和薄遠抓了過來，扔進薄家這個冰冷的地方。

　　他從來都沒機會像普通孩子一樣，向父母提出哪怕是一個小小的要求。

　　似乎隻有乖巧和順從，才能換來平安的日子。

　　沒有生性怯懦的孩子，隻有讓他感覺不到安全的環境。

　　這一次，薄嚴城也想給他選擇的機會的，可現在面臨的局勢實在是太危險了。

　　等新聞發布會一過，肯定會有更多人打他和木木的主意。

　　就算他在這裡布下天羅地網，建立完善的保镖體系，也沒辦法讓孩子一輩子就這樣過下去。

　　與其給孩子們建立萬全的堅硬牢籠，不如把潛在的危險早日清除才是。

　　況且現在薄嚴城也知道了，溫晚栀是霍家的女兒。

　　那個能調動所有京城的大小勢力，甚至海外都有無數雇傭兵和軍隊的強大存在。

　　溫晚栀帶着暮暮在萬泉莊，肯定會比待在這裡安全得多。

　　溫晚栀心裡也無比沉重。

　　早些時候，在療養院裡，薄嚴城和他提過，要把木木送去歐洲寄宿學校的事。

　　她沒多問，也沒發表意見，因為自己心底裡也還在糾結迷惘。

　　她不想在這個時候把兩個孩子分開，但她也沒立場做主改變這一切。

　　溫暮暮看着無動于衷的大人們，終于忍不住了，呲溜滑下高高的餐椅，攥着小拳頭站在木木身邊，拉住了弟弟的手。

　　“不要分開！”

　　溫晚栀愣住了。

　　溫暮暮是個孩子，自然和她提過要求，也鬧過。

　　但她作為母親，還從沒見過自己孩子臉上出現這麼堅定而憤怒的小表情。

　　肉團子似的小臉紅紅的，溫暮暮用力攥着弟弟的小手。

　　好像他一松手，爸爸就要把弟弟帶走，到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木木的眼眶一下子紅了，淚水湧了上來。

　　被攥住了手，就好像接收到了哥哥給的勇氣，他一下子有了直起背的力氣。

　　暮暮撇着小嘴，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死死盯着薄嚴城，父子倆的神情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弟弟不要去！”

　　木木抽泣着，連連點頭。

　　薄嚴城長歎一口氣，閉上眼苦惱地揉着額頭。

　　事情搞得好像是他一個大人在欺負孩子一樣。

　　“先别哭了，先聽爸爸說，好嗎？”

　　兩個孩子靜了下來，看着爸爸，然而薄嚴城也語塞了，他不知道怎麼和孩子們解釋。

　　溫晚栀心裡也空落落的，神情複雜地開口解圍：“吃完飯就去玩吧，爸爸累了，明天再和你們說t，好嗎？”

　　兩個孩子癟着小臉回了兒童房，一路上暮暮還緊緊攥着弟弟的手，生怕一松開，就被薄嚴城給搶走了。

　　薄嚴城心裡堵得慌，伸手摸了摸口袋，卻發現沒有煙。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已經好久沒抽煙了。

　　溫晚栀心裡一軟，起身從包裡拿出薄嚴城慣常抽的煙，低聲開口。

　　“走吧，下樓轉轉。”

　　京城的冬天冷得很快。

　　明明上次離開這裡的時候，還是穿着風衣的季節，這會兒就連羊絨大衣都有些扛不住風了。

　　薄嚴城一身墨色站在夜色裡，溫晚栀從幾步之外看過去，星點的煙火照亮了男人深邃的眉眼。

　　滿是憂愁和滄桑，像是瞬間老了幾歲。

　　溫晚栀先開口打破沉寂：“心軟了？”

　　薄嚴城閉了閉眼，歎了口氣才點點頭。

　　看着兩個孩子的那副樣子，什麼鐵石心腸的人能不心軟？

　　可想要保護好所有人，必須得有個人承擔這一切。

　　溫晚栀眼神轉了轉，心裡還是猶豫，像是有意無意地提起了别的話題。

　　“木木上周末去了車隊，小舟說，他很有天賦。”

　　薄嚴城一雙墨色的眼透過夜色看向溫晚栀，等待着她的下文。

　　溫晚栀也沒打算再繞彎子，輕歎一聲：“也許，我們還有第二條路可以選。”

　　薄嚴城蹙眉思索了一番，眼睛亮了亮，剛打算開口，就被溫晚栀一個突如其來的噴嚏打斷。

　　男人立刻掐滅了沒抽完的煙，靠近溫晚栀，高大的身子擋住了她身側的寒風。

　　“冷了就上樓，沒必要非陪我下來。”

　　溫晚栀輕輕搖搖頭，身子卻條件反射往薄嚴城寬厚的身子後面躲。

　　“溫暮暮很有天賦，也很喜歡賽車，早就通過了歐洲最好的賽車學校的入學測試，随時都可以入學。”

　　薄嚴城沉吟片刻，看了看亮着暖黃色燈光的窗子：“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木木也能入學，孩子們就不用分開了。”

　　這也确實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薄嚴城有些心動。

　　溫晚栀嗯了一聲，卻話鋒一轉。

　　“但是這間賽車學校因為教育水平高，知名度也很好，很多歐洲的王室貴族都在那裡，所以入學門檻很高。我怕如果通不過測試，可能對孩子的打擊更大。”

　　薄嚴城想了許久，歎了口氣，蹙着眉嚴肅地做出了抉擇。

　　“你選的地方，想必各方面已經考慮得很周全了。我自然沒有異議。我想讓木木自己選擇，自己争取一次。你認為呢？”

　　溫晚栀莞爾一笑：“那自然是最好。”

　　意想不到的時候，好像自己已經習慣了，這樣和薄嚴城讨論着孩子的事。

　　這樣的日子不會長久，所以讓溫晚栀有些珍惜。

　　薄嚴城把溫晚栀送到家門口，卻看到溫暮暮揉着眼睛，穿着小睡衣等在劉嫂和木木的家門口。

　　見到兩個身影從走廊遠處走來，暮暮勉強打起精神：“媽媽，暮暮要陪弟弟睡覺，就不回家了。”

　　溫晚栀雖然心裡也思念孩子思念得很，但也隻能寵溺地抱了抱暮暮肉團子一樣的身體，放開手：“去吧，乖乖的。”

　　她看着消失的小背影，心裡感慨萬分。

　　原來母子之間，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分離和重聚。

　　她能做的就是成為他最強力的後盾吧。

　　薄嚴城淡淡笑着，低聲開口：“早點休息吧，明早我來接你，一起去發布會。”

　　溫晚栀點點頭。

　　她不知道明天發布會上會發生什麼，隻知道這次之後，京城又要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