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能怎麼做？

　　張文碧哭了一宿，躺在她身邊的陸雲茜卻一直在呼呼大睡，口水長流，半點沒受婚事的影響。

　　就連她兒子醒了找奶喝，她也無動于衷。

　　還是張文碧實在看不過眼，幫了小團子一把，這才吃上了母乳。

　　一邊是呼呼大睡的女兒，一邊是迫在眉睫的婚事。張文碧從未有此刻這麼清醒過，她才終于明白，慈母多敗兒的意思。

　　他們多年寵愛孩子，結果，卻把孩子慣成了眼下這幅沒心沒肺、做事全然不顧後果的性子。

　　說到底，不就是仗着有人給她擦屁股嗎？

　　還是然然說得對，慣壞了，性子想把她的性子拉回來，難了……

　　張文碧哭了一宿，陸天磊也睜眼到天明。

　　沒等衆人起床，他就去院子裡抽煙。等黃欣然醒來時，地上丢了一堆煙頭。

　　“親家，你起得這麼早？”

　　昨晚劉招娣回來得很晚，沒辦法，種植園最近在搶種各種花卉綠植，同樣的，夥食堂也在擴建。因為黃欣然身上帶着傷，所以一些簡單的事宜就交給了劉招娣。因此，昨晚劉招娣回來得特别晚。

　　她回來時，陸天磊等人都睡下了，所以也沒能說上話。早上起來見了，少不得問候一番，也問起了老家的種種。

　　得知她離開後，黃志業一人将家中八口人的土地都種上了，此外，還養了好些雞鴨。要不是有黃芩幫忙，恐怕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

　　黃欣然也在一旁聽了一嗓子，才恍然回憶起，自己都把大哥這個女兒給忘了。

　　黃芩是大哥黃弘毅的大女兒，她滿一周歲時黃允兒就出生了。這孩子性格内向，在家就好像隐形人。哪怕黃欣然這個姑姑，要不是被提及了，也完全忘了還有她這個人。

　　“志業也真是，那麼多地都種上該多累啊，要是累出個好歹來可怎麼了得？”

　　劉招娣又欣慰又擔憂。

　　“你家孫女乖巧懂事，聽說，一下課就幫着打豬草、喂豬、喂雞鴨，還得忙活兩個人的飯菜。真的能頂一個大人用，了不得！”

　　“孩子嘛，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劉招娣理了理頭發，都有些不敢看他。

　　借着去廚房忙活兒進了屋，不過，她也開始考慮起回老家的事來。

　　之前之所以留下，是因為她不識字，一個人坐火車不安全。眼下陸天磊來了，他肯定會回去。如果自己想回，就再沒有比這更合适的機會了。

　　可，她又想到夥食堂那邊，要是自己走了，然然得多忙啊……

　　遲疑時，黃欣然進來幫忙了。

　　“媽，我來吧。”

　　“你來啥來，去去不邊去。”

　　劉招娣拍開她的手，看看外面又湊近她：“然然，你公公大概什麼時候走？”

　　“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不知道，我該不該跟着他一路回去，你剛才也聽見了，你爸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還有芩兒，那麼小就得做那麼多事，多磋磨孩子啊！而且，家裡那麼多的活兒，你爸一個人忙，得多累……”

　　劉招娣說着，情緒也低落下來。

　　“媽，那您說，您在鄉下一年掙多少錢？你現在在這裡，一年能掙多少錢？”

　　“鄉下嘛，大概能掙兩三百？這裡嘛……這裡肯定是比家裡掙得多，就是、就是……”

　　“媽，多賺的錢買糧食，夠不夠咱們吃？”

　　“哪來那麼多糧食……”

　　劉招娣突然想起，鋪子裡每天賣出多少糧食啊！要是拿回去自家人吃，怕是得吃好些年。

　　他瞬間撥開烏雲見明月，之前一直沒想通的事，突然就想明白了。

　　劉招娣重重一拍大腿：“對呀！然然，還是你說得對，咱們完全可以拿錢去買糧食呀！”

　　“所以咯！”

　　黃欣然深以為然。

　　可很快，劉招娣又變了臉：“可咱們老家那邊買不到糧食啊！”

　　“誰告訴你買不到，那是你沒人脈！”

　　黃欣然本想多透露一點，她想說，但凡再過一兩年，人們就再也不用為餓肚子傷腦筋。人們可能會為房貸車貸煩惱，也不會為明天沒錢買米煩惱。因為國家政策好，哪怕是農村閑散人員一個月最少也可以拿到百來塊錢的補貼。

　　别小瞧這百來塊錢，買别的自然是不夠耗費的，可都用來買米果腹，卻是盡夠了！

　　“行行行，你有人脈。”

　　劉招娣說不過她，就幹脆不說了，“你看我這樣，我到底要不要回去？”

　　“随你咯。”

　　黃欣然态度倒是模棱兩可：“媽，您之前來，是聽說我受了傷，眼下我傷好了，您要走要留，我都由着您。您也看見了，那種植園裡原本就需要不少人手，别說一個您了，就是再多三五個也照樣沒問題。”

　　“你的意思，我留下來？”

　　“還是您自己選擇吧。媽，我怕自己叫您留下來，将來您後悔了，會怪我……”

　　“你這臭丫頭！”

　　劉招娣突然笑了，嗔怪了一句。

　　這才不甩她，自己美美地做起了早飯。

　　看吧！

　　女兒還是希望她留下來的，自己的閨女，果然心裡一直向着自己。

　　決定要留下來後，劉招娣就有很多事得安排好。

　　她不識字，沒辦法給黃志業寫信。因此，吃過飯後她幹脆請了一天假，反倒拉着黃欣然要她幫忙給她爸寫一封信。

　　她口述，黃欣然動筆。

　　劉招娣說話很啰嗦，比如她挂念着家中的雞仔，反複用了好多文字交代，結果黃欣然這一寫，就寫了整整十來頁信紙。寫得她手都酸了。

　　這才在劉招娣不舍的表情中，果斷折了信紙，塞進了信封。

　　“媽，您也不要太擔心了。眼下都入了秋，爸就是做得再多，這個時節最多就是種點冬小麥，他還能做啥？”

　　“你說得輕巧，這時節不正忙着油菜。那麼多山地和旱田，你爸肯定得都種上。回頭不定還種了多少白菜、青菜啥的。你爸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既然擔心無用，不如少想。等回頭，我去勸勸爸。”

　　黃欣然是打定主意要把軍軍埋葬回老家，因此，是肯定要回去一趟的。等回去後，她再好好勸勸老爸。省得累出病來。

　　“再說了，大哥大嫂不是都還在老家嗎？你信不過大嫂，還信不過大哥啊？等回頭我就打電話給大哥，叫他好好勸勸爸。這總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有了這句準話，劉招娣才放了心。

　　不過，她還是開始給黃志業準備吃的穿的用的，唯恐餓着凍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