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的一聲

　　牛車停了下來，老羅頭高聲的喊:“鎮上到啦，下車咯，一分一分呐。下午三點過時不候啊。”

　　虎妮有點混沌的從他哥後背擡起頭，昨天彎腰時間長了，渾身上下都有點酸軟。

　　路上坑坑窪窪，牛車又晃晃悠悠特别好睡，她直接從上車睡到下車。

　　被她哥推着下了車，張大嘴巴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一不小心幹嘔了一聲。

　　“你這呵欠打得都能看見胃了。”

　　柚子背着背簍給完錢走過來就看見虎妮的囧樣。

　　虎妮一臉恹恹的說:“感覺一直都睡不醒一樣，哥，咱先去哪。”

　　“今天帶你去國營飯店吃早餐。”

　　柚子吃過一回，那時他九歲跟着他爹大清早來鎮上搶購物資，沒搶到幾樣物資，還弄得自己身心疲憊的。

　　剛好離車站不遠處有個國營飯店，他爹就帶着他進去吃了一碗清湯面。

　　現在他都還記得那湯滋味多鮮美。

　　“在哪，國營飯店裡都賣些什麼？”

　　經常都是他爹帶着他哥在鎮上滿處亂竄，她娘隻帶她去過供銷社，說是女孩子不能學他們爺們當街溜子。

　　“在車站附近，咱先去取了錢，等會兒再去啊，現在還沒開門呢。”

　　柚子帶着她往銀行裡面去，熟悉的鐵欄杆，不熟悉的工作人員。

　　村裡開的證明，存折，加上他跟妹妹的簽名，一頓操作下來終于取到五塊錢。

　　其實他們現在有錢，這五塊錢可有可無，但是已經設定好每月一取，不來取銀行人員就會上報，警亭的人就會去村裡做調查。

　　所以這錢村裡人都知道，但是偷雞逗狗的混子都不敢上他們家的門。

　　除了大伯跟三個哥哥，他們家爹娘交好的都是村裡大小的官。

　　這也算是一種保護手段吧。

　　沿着石闆路一直往人流多的地方走，走了半個小時，終于看見一大塊紅色的牌匾，前面寫着‘和平國營飯店’。

　　“妮兒，咱們得擠到前面去，這國營店每天都是隻供應一點，賣完就沒了。去晚了沒得吃。吃大肉馄饨行不。”

　　他看到門口牌子寫着今日供應肉包，饅頭，餃子，素面，大肉馄饨。

　　“行。”

　　聽到虎妮說行，趕緊在口袋裡掏出二兩糧票跟六毛錢。

　　大肉馄饨三毛錢一碗加一兩糧票，不趕緊拿出來，等會兒服務人員發脾氣可就不好啦。

　　門還沒開，門口就熙熙攘攘的排起了隊。

　　七點半一到，國營店門剛要開人群就騷動了起來。

　　柚子瞅緊機會，拉起虎妮的手，趕緊往人群裡面擠去，人群也沒把小孩子放在心裡，隻顧着去擠大人讓他們有了可乘之機。

　　當飯店服務人員門一開，他倆就第一個沖進去，坐在最前面隻能坐兩個人的小桌了。

　　還聽到門口的服務人員大聲的嚷嚷:“擠啥擠，餓死鬼投胎啊你們，排隊啊！不排隊滾蛋。”

　　兄妹倆剛坐下就有個胖大姐拿着本子趾高氣昂的問:“吃啥，趕緊的。别浪費時間。”

　　“姐姐，俺們吃大肉馄饨，給，這是錢票。”

　　柚子笑臉盈盈的拿着錢票遞給她，這句姐姐叫到那個胖女人心坎上了。

　　她給了個笑臉從手裡的本子撕下一張紅色的票說:“等叫到這号就自己過去啊。”

　　說完走到另一桌的時候，又揚起兇巴巴的臉問趕緊的:“吃什麼，快點說，别廢話。”

　　虎妮驚訝于這邊的服務态度如此惡劣，她低聲問:“哥，她們這樣子不怕沒生意嘛？”

　　“他們現在這份工作是國家給的鐵飯碗，對于咱普通人來說，他們就是高人一等。

　　就算态度惡劣，人家也是以能來國營店吃飯為榮。。你看村裡人誰舍得花錢上國營飯店？”

　　他都還沒普及完要點時，後廚窗口有人大聲喊着八号。

　　他看了手裡的票，連忙跑出來應:“俺的，謝謝同志。”

　　把票遞給後廚幫工，對上号才讓他拿走東西。

　　柚子端着盤子，上面放着筷子湯勺還有兩個海碗裡熱呼呼的湯上浮着一層金黃色的油和碧綠的蔥花，煞是好看。

　　“妮兒，趁熱快吃。”

　　“哎”

　　這裡的馄饨，個頭挺大的，吃起來非常有嚼勁，湯底加入了蝦皮熬制，湯喝起來鮮甜。

　　一碗裡面大概有十五個皮薄肉厚的大馄饨。

　　一口咬下去，滿滿的一口肉，非常的彈牙。

　　他們剛吃幾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夾雜着小孩的哭鬧:“我就要在這裡吃肉包子。奶奶，你給我買。”

　　“好，乖孫不哭，奶給你找個位置啊。”

　　大概是已經沒有了空位，隔了一會兄妹倆身後老太太出聲說:“嘿，趕緊吃完走人啊，沒吃過肉馄饨呐，磨磨蹭蹭的。”

　　又低聲嘟囔:“小鄉巴佬還敢上國營飯店吃東西，也不知道這錢是不是偷來的。”

　　嘟囔這話正好被柚子聽到，轉過身對着老太太怒目而視。

　　沉聲說:“大娘，你有調查過嗎？這話就敢這樣污蔑俺們，你是鎮上的，就看不起俺們農村人，那你别吃俺們種的菜跟米呀。”

　　“嘿，你個小兔崽子。。。”

　　“咋回事啊？”

　　老太太剛想動手要打人，去登記完的胖大姐剛好看到就過來制止了。

　　虎妮口齒伶俐的對着胖大姐一頓告狀:“姐姐，這個大娘進來看見沒有位置，看俺們人小，就想趕俺們走，還說俺們鄉下人不配吃鎮上的東西。”

　　國營店員工皺着眉頭看着老太太，真是個老糊塗。

　　“咋滴，誰家三代以上不是貧農啊，就你高貴。先來後到不知道啊，既然沒有位置，那就趕緊出去。”

　　老太太看見店裡的人都往她身上盯，頓時就覺得臊的慌，也顧不上孫子在哭鬧，趕緊拉着他就走出了店。

　　兄妹倆禮貌的對着胖大姐說了聲道謝。

　　“謝謝姐姐。”

　　這一插曲也讓他們顧不得細細品味了，抓緊大口大口的t吃起來，吃飽剛站起身連碗筷都還沒收拾，位子立馬就有人坐了下去。

　　往窗口去還了碗筷，柚子就帶着虎妮往食品廠位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