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公貴,累世官宦,哪家内裡幹幹淨淨,沒有幾件上不得台面的隐事,怎能經的起黑甲衛細查。
若當真較真起來,怕是整個盛京的官宦都得入獄,她父親爬到如今位置不易,她如何能做宋家的罪人。
“此事皆是我一人所為,與我父親無關,那藥也是我偶然聽家兄提起,使計在家兄書房中偷來的。”
“我願意認罪,可此事我也隻是受人蒙蔽,歸根究底還是王家教女無方。”
宋明佳看向王景胥,眼中帶着不服與惱恨,“分明是你王家女挑唆在先,如今卻将一切罪責推咎于我,虧你王家還自诩清流,實則内裡污穢不堪,着實可笑。”
房中幾人齊齊蹙眉,王景胥眸中鋒芒不加掩藏,“宋小姐此話何意?”
宋明佳冷哼一聲,滿目不屑。
門外響起見禮聲,王老爺子臉色陰沉的走進房中。
“宋小姐有話,不妨直言,若當真與我王家有關,老夫亦不會輕饒。”
屋中幾人紛紛起身向他行禮。
連周暮也執晚輩禮,王老爺子面色緩和幾分,沖他颔首打過招呼,一撩衣袍坐在周暮下首。
畢竟是教過皇帝的太師,雖緻仕多年,可那一身正氣與威嚴卻不可忽視。
宋明佳不虞的抿抿嘴,“事情如何,王老太師該去問問你那唯一的孫女才是,而不該苛責我這個客人。”
反正這門親事已然不保,她也沒什麼顧忌的,除卻淮陽王府的那位,其他人,權勢未必勝她宋家。
王老太師臉色難看,“景胥,吩咐人去三房,将大丫頭帶來。”
王景胥應聲出去。
王老爺子接過下人遞上的清茶,放置案幾上,“我王家女品行不端,老夫自會教導,但宋小姐在我府上行如此污穢之事,也該給我王家一個交代才是。”
宋明佳,“那也是老太師孫女屢屢求我,我可憐她,才勉強相助,否則我與林家二郎素不相識,為何算計于他。”
“王老太師一生铮铮傲骨,卻連底下的後輩賣女求官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蓄意縱容,可見王家清正門風,不過是徒有虛名,沽名釣譽罷了。”
她句句嘲諷,心中恨意難平。
王老太師馳名當世,視清明氣節如日月,何曾被一個小輩如此羞辱。
可他并未發怒,隻是緊蹙眉頭,眸底情緒複雜,更多是失望與怒其不争。
“宋小姐,你口口聲聲是可憐我家表姐,可你若真是這般高潔良善之人,又怎會做出這等下流之事,不過是沆瀣一氣,同惡相濟罷了,莫将自己言的這般高尚。”
林清婉走到王老爺子身前,唇舌反擊,她外祖父一生清名在外,是剛正君子,自不會與她一後宅女子口舌争論,可她卻不會讓宋明佳一再出言羞辱。
“你閉嘴!”宋明佳看到林清婉就氣不打一處來。
“若非因為你,我也不會聽那王妍兮挑唆,若論最品行不端之人,盛京中所有貴女都不抵你無恥,終歸也曾是世家貴女出身,卻學的那小妾做派,勾搭有婚約之人,以色侍人,簡直令人惡心。”
她這一番謾罵,林清婉神色不變,正欲還嘴,其他幾人卻是齊齊變了臉色。
周暮沉聲開口,“淩霄,拖下去,教教她什麼叫謹言慎行,禍從口中。”
淩霄一擺手,早候在門口的嬷嬷立即走進來将人拖走。
“周世子,這是我宋家與王家私事,難不成黑甲衛連後宅女人的這些微末小事也要管嗎?”
宋明佳不服的嘶喊,不過片刻便止了聲,想是被淩霄堵上嘴,随即便是清脆的抽打聲響起。
半柱香後,人又被拖進來,臉上已全是皿痕,嘴巴紅腫不堪,慘不忍睹。
連柳江雲都忘記了傷心,斜着眼一副不忍直視的模樣,眼中卻全是幸災樂禍。
林清婉轉身又回了座位上,這幅尊容,想是不能再與她鬥嘴了。
王老爺子并不知惑魂香一事,隻略微聽了幾耳朵事情始末,這會兒見周暮下此狠手,也有些意外。
他扭頭看向周暮,眉頭微擰,正如那宋家女所言,這事畢竟是宋王兩家囹圄,還不至鬧予黑甲衛處理,他這般插手,恐留人話柄。
周暮看眼王老爺子,沒有言語,王老爺子卻是立即收回視線,心中有了章程。
“你方才稱,那迷藥是偷的你家兄長的?你父親可知曉此事?”
宋明佳被打怕了,不敢在執拗,含糊不清的答話:“我父親不知,這是我兄長一位朋友相送的,那日我從他書房門前經過,剛巧聽到他們讨論,便記下了。”
周暮眯起黑眸,“你連那迷藥名字都不知,就敢亂用?”
“我兄長那位朋友是三教九流,這種東西很多,且又要不了人命,我自是放心的。”
周暮點點頭,不在言語,瞥眼淩霄。
淩霄冷冷一笑,拍拍手,不過半刻,一個被堵上嘴的中年男人便被兩個黑衣人給推了進來。
中年男人面上帶着驚慌,雖被押着,卻還是忙不疊沖周暮點頭,以示見禮。
周暮右手放置案幾上,有一下沒一下敲擊着,神色冷淡到沒有溫度,“平昌侯,你女兒的話,你可聽清了?”
平昌侯怒氣沖沖的瞪眼宋明佳,随即緩緩點頭。
宋明佳都吓傻了,她父親什麼時候來的,怎會被如此對待?
周暮一個眼神,淩霄立即薅出了平昌侯嘴裡的抹布。
終于得以開口,平昌侯大呼口氣後,立即向周暮賠罪,“周世子,是下官教女無方,做下此等丢人現眼之事,回去下官一定嚴加教養。”
宋明佳一介閨閣女子,對周暮的懼怕隻限于耳聞,而對馳騁官場數年的平昌侯而言,卻是随時能要他身家性命的煞神。
“王老太師,實在對不住。”
他又沖王老爺子深深作揖,誠意十足。
王老爺子沒有言語,轉而看向上位周暮。
周暮面色平靜,無一絲波瀾,平昌侯卻吓的額頭滿是冷汗。
“既是平昌侯認可那迷藥出自你平昌侯府,那今日這事,就不是嚴加教養能揭過的了。”
平昌侯微怔,心裡咯噔一下:“下官有些糊塗,可否請周世子明言?”
他心中不安越甚,緊張的渾身冒汗。
“你家女兒從你家兒子書房中,偷來西域宮廷之藥,惑魂香,平昌侯難道不該給個合理的解釋?”
周暮身子半仰半靠,唇畔噙着幾分淡笑,落在平昌侯眼中,卻猶如厲鬼。
他眼前一黑,身子一個不穩栽到地上,“惑魂香,西域宮廷的,這怎麼可能…”
他的兒子一向持重,且端方守禮,文采斐然,一直都是他的驕傲。
淩霄走上前兩步,聲音冷然:“去年,軍中曾有人中過此藥,而下官也不甚中招,對這惑魂香最是熟悉不過,如今令愛令子與西域牽扯不清,可是叛國大罪。”
平昌侯幾欲昏厥,老眼不住的上翻,他一生如履薄冰,雖不算勤勤懇懇,剛正不阿,可也是嘔心瀝皿才有的今日成就,如今竟因閨閣女子的微末手段,要付諸東流。
“四爺,下官一生為國盡忠,雖無大功,卻也孳孳不倦,怎會做出叛國之事,求您明查啊!”
他重重磕頭,稱呼直接換為了周暮家中排行的昵稱,隻因他與淮陽老王爺曾有一段交情,希望周暮能看及幾分情面。
“下官家眷都在盛京,祖祖輩輩都乃東漢子民,下官沒有叛國的理由啊。”
宋明佳此時已經傻了眼,不過一點迷藥而已,怎就扯上叛國這等抄家滅族的大罪。
周暮,“平昌侯忠心耿耿,本世子自是知道,隻是如今情況,你也看到了,惑魂香是你女兒拿出來的,也是你女兒親口指認的你兒子,平昌侯在外面可聽的清楚?”
平昌侯一哽,“下官聽的清楚,可是……”
“平昌侯,勾結西域,事情非同小可,如若你拿不出證據證明清白,黑甲衛隻能暫時将令愛與令子收押,待查清事情真相,再行處置。”
平昌侯啞口無言,他這會兒終是明白,他将自己押在門外,又哄騙女兒認罪,究竟意欲何為,原來是設套給他們父女二人,等在着呢!
他面如死灰,還想垂死掙紮。
“平昌侯,你該慶幸,你女兒今日供出的不是你,否則今日,平昌侯府阖府都得下獄。”
平昌侯嘴邊的求情話哽住,随即閉上眼睛,“下官…謹聽四爺決斷,隻求您能盡快還下官一個公道。”
周暮不置可否的勾勾唇角,“淩霄,送平昌侯,押送宋大公子與宋小姐入獄,即日起,平昌侯府大門緊閉,不得任何人進出,直至事情水落石出。”
“那下官……”
“平昌侯暫且待在家中,吏部的事,本世子自會向聖上禀報。”
平昌侯灰敗的閉上眼睛,重重磕頭:“是,下官謹遵世子之令。”
“你們胡言亂語,我什麼時候叛國了,你們别碰我,我什麼都沒做過,我不認。”宋明佳拼命掙紮,沖平昌侯求救。
明明是王家女挑唆她,她也是受害者,即便企圖不軌,可也不該送她去坐牢啊,女子争強鬥豔本就是稀疏平常。
“明明是你王家女品德低劣,憑什麼我受罰,我不去牢裡,什麼惑魂香,我根本就聽不懂。”
她掙紮的厲害,淩霄很是不耐走過去一個手刀将人打昏過去,平昌侯到嘴的斥罵噎住,面如土色。
心中氣恨她不長腦子,可終究是疼愛如寶的親女,還是頗為難受的。
“平昌侯。”
平昌侯本已随着淩霄轉身離開,身後卻突然響起王老太師的喚聲。
他轉過身,面上強扯一絲溫和,“王老太師有何指教?”
王老太師起身走過去,竟微一拱手,這一動作驚住了平昌侯。
“王老太師這是何意?”
“此事雖是宋小姐所為,可我王家女亦難辭其咎,若老夫查實,此事那孽障當真參與其中,老夫定會重重懲治。”
平昌侯面色牽強,“王老太師高風亮節,為下官之楷模。”
事已至此,便是殺了那王家女,又能如何?
他根本就不在意那無關緊要之人,如今能躲過這次災禍,已是平昌侯府的大吉。
大事處理過後,就是王家家事,與林柳兩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