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子是來故意埋汰我的嗎?”
她與沈墨之間的糾葛,這人應是最清楚的才是。
周暮唇畔噙着笑,走過去坐在她身側的位置,“你與他青梅竹馬數年,自是感情深厚非尋常可比,遂覺得驚訝而已。”
他餘光瞥着身旁少女的神色,伸手倒酒的手緊了幾分。
“再深厚的感情也經不過屢屢推敲,周世子出身皇室,才更是明白權勢當前時,情情愛愛有多不值錢。”
比起當初,她已不那麼在意,可數年的交付還是讓林清婉心中難受,唇角溢上苦笑。
周暮的好心情瞬間撲滅,眉眼帶上冷凝,淡淡收回視線,沒有接話,他垂眼晃動着手中酒盞,晶瑩的酒水灑在他的指尖,烈酒還未下肚,身上已染酒氣。
“那些人是沈府的,已經都處理掉了,你不必再擔心。”
林清婉聞言扭過頭看他,眸中帶着驚訝,“你如何得知的?”
便是她也是今日才知道的,她瞧着周暮,眼中不由帶上懷疑。
周暮飲盡酒水,涼聲開口,“不要多想,本世子可沒有派人跟蹤你。”
“我知道。”林清婉撇撇嘴,繼續往樓下看去,“我隻是有些奇怪,問問而已,周世子慣來冷情,心黑手狠,我怎會自作多情。”
他看上她,她是怎麼都不信的,無非是閑來無事逗她玩罷了。
周暮聞言俊臉陰沉幾分,他盯着手中酒盞,目光幽暗晦澀,良久,才偏頭看向一旁少女,不禁有些咬牙切齒。
真是蠢的不能在蠢。
“心黑手狠?”他緩緩從口中吐出這幾個字,面上竟勾起幾分笑意。
林清婉面上一僵,扭頭對上男人的笑臉,隻覺得渾身涼嗖嗖的,冷氣直鑽頭頂,她第一次知曉,原來笑容、也能那麼可怕。
周暮斜倪着她,身子向後仰去,“在你眼裡,原來竟是如此評價本世子的?”
林清婉咽咽口水,扯出一抹笑意,“我的意思是…周世子位高權重,行事利落果敢…”
“你統領黑甲衛,自然要有幾分手段,不然如何令他們服從,為國盡忠。”
她眼神清澈,說完還沖周暮堅定的點點頭,示意自己沒撒謊。
周暮看着她,忽的一笑,随後垂下眼睫,笑容越來越深,直笑的林清婉心裡發怵。
就見那人拍幾下扶手,竟倏地起身朝她走來。
林清婉臉都白了,下意識的往後縮去,“我…我隻是誇贊你幾句而已,又沒說什麼令你不開心的話,你…你這是做什麼?”
周暮居高臨下的盯着她,右手突然擡起,吓的林清婉險些失聲喊救命,卻見他手往後揚去,一道掌風刮過,窗戶齊齊應聲關上。
林清婉吐出一口氣,心口依舊撲通撲通跳的厲害。
周暮上前兩步,豁然彎腰,雙臂撐住圓椅扶手,眼眸眯起,“既然你認為我那麼有手段,且心黑手狠,那…你怕我嗎?”
男人眼睛直直盯着她,令林清婉避無可避,清冽的龍涎香萦繞鼻尖,夾雜着男人的呼吸,讓她心慌不已。
還有那周身的冷冽氣息,仿佛寒冬臘月的冷風般撲面而來,凍的她渾身輕顫。
林清婉迅速垂下眼睫,身子往後仰去,“…怕…可…也不算太怕。”
比起在江南時,如今對他的懼意已小了很多,隻要他不發火,她還是有膽子與他嗆上幾句的。
周暮似乎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林清婉蹙眉偏過頭,聲音帶着澀意,“周世子,我畢竟是有婚約之人,與您共處一室已是不妥,還請周世子注意分寸,尊重于我。”
周暮眸底一暗,見佳人面紅耳赤,已生惱意,才不緊不慢的起身,再次立于窗前。
窗戶被他揮手打開,林清婉看着他的背影,挺拔修長,卻仿佛透着種說不清的荒蕪,冷氣蔓延。
這種想法隻是一瞬,林清婉搖搖頭,重新端坐身子,他那樣的人,怎會有失落的情緒,定是她想多了。
氣氛有些沉悶,二人誰都不開口,紛紛沉默着。
足足一炷香後,窗前的人才終于動了,他轉身走向案幾,竟直接拎起酒壺往口中灌去。
動作行雲流水,潇灑至極,本該是粗俗的動作,卻與那一身矜貴絲毫不違和。
林清婉看着他不停的灌着酒,神情是初次相見時的冰冷無情,男人眯着眼睛看向遠方,眉頭因烈酒的辛辣微微皺起。
林清婉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除卻一望無際的藍天,什麼都沒有,她又回頭看向周暮。
這才發現他眼中的恍惚,看似遠觀,其實是近看,是透過那一片清明,解心中難平。
男人有心事,能喝酒解憂,可女子,卻隻能壓在心裡,任它爛掉黴掉,再化為污水,積累至無法承受,逐漸面目全非。
很快,周暮的酒壺見了底,他擡手扔置桌上,又吩咐淩霄拿酒。
林清婉忍不住溫聲開口:“你…當心喝醉,如今秋闱還未正式結束,你還有公務在身,别誤了正事。”
周暮臉上帶着酒氣的朦胧,眼神卻依舊清明,見少女擔憂,他緩緩而笑:“放心,我自有分寸,今日時勢使然…酒不醉人,人自醉。”
何意?林清婉有些迷糊,可看周暮那不醉不休的模樣,不由擔心起自己,和一個醉酒之人共處一室,她可沒那膽量。
并非擔憂他酒品,而是二皇子與沈墨肯定知道她與周暮共處,若是傳出去,她的名聲可就沒了。
她站起身想告辭,“周世子…我…”
可話剛出口便被周暮打斷,“你不用擔心,你二表哥早在一炷香前回到酒樓,本世子是與他同飲,酒量不佳醉酒,于你聲名無礙。”
林清婉聽的雲裡霧裡,二表哥去青樓并未歸來,他怎說……
心中一動,她看着周暮,本想問什麼,卻最終咽了回去,重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