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聞言，嘴角勾起一抹譏诮的弧度。

　　他問：“你在殺手城也算待過十三年了，可有見過前八個羅刹？”

　　林霧搖頭。

　　梵說：“我在殺手城待了也有很多年了，可我也沒有，一面都沒有見過。甚至找不到他們的蹤迹。以前我嘗試去尋找前八個羅刹駐紮的地方想看看他們人在不在。但是，那裡是一片廢墟，一個人都沒有。”

　　林霧微愕：“你是不是找錯了？我也去尋過，但他們所在之地周圍遍布機關和卦理，外人無法入内，隻會不停打轉，還有可能被困死，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隻有城主知道怎麼入内。”

　　梵平靜的道：“不是隻有城主知道，前副城主也知道。”

　　提起自己的生父，梵一臉淡漠。

　　“他死前，我去見過他一面。當時他給了我一支香，說點燃它帶着，就能進入前八羅刹的駐紮地。”

　　“我當時不感興趣，然後被罰去冰獄，在裡面見到了三羅刹。”

　　“其實，我見到的嚴格來說，不一定算是三羅刹本人。”

　　林霧擰眉：“什麼意思？”

　　梵道：“那是一個結了厚冰的石人，隻身上有三羅刹的令牌。”

　　石人？

　　林霧鬼使神差的想到什麼，臉色微滞。

　　梵繼續道：“那個石人面向一個方向，我順着過去，發現了通往冰獄十七層的通道，是開着的。當時我在外面，聽到了裡面有一道說話聲，是城主的聲音。”

　　“他好像在對什麼人說他就要死了，而且衰弱到連控制殺手城的人都勉強，他需要找一個人待他繼續做什麼事。”

　　十七層？

　　林霧微詫：“那你當時就是在第十六層了，你進去了嗎？”

　　梵搖頭：“當我要進去時，裡面的城主發現了。他想殺了我，我隻能在他出來前先離開。”

　　“我能肯定，當時他沒有看到我是誰。但他開啟了十六層的機關，我差點死在那裡。幸好的是，我還算比較幸運，回到了受刑的十三層，裝成在那裡重傷的樣子，被莫狼任珂他們帶了出去。”

　　林霧說：“城主應該對冰獄十分了解。你騙得了其他人，騙不過城主，城主隻要稍微一查，或者看到你的傷勢，就會發現你離開過十三層，也就知道當時在外偷聽的人是你。”

　　“不錯，隻是不知為何，城主三日後才回來。”梵道，“為防城主回來後真的對我下手滅口，我必須盡快找到能保證我安全的保障。這時，我想到了前副城主給我的東西。他想要我去看看前八羅刹，總不會是無矢放地。”

　　“于是我帶着香去了。那香真的讓我順利進入了他們的駐紮地，也發現那裡早就是廢墟，不知道多少年沒人住過了。”

　　說到這裡，梵偏頭看向一側。

　　林霧這才注意到，他手邊有個黑色的本子，明顯不是她這兒的東西。

　　梵将它扔給林霧。

　　“我在冰獄看到了三羅刹，在駐地也就去了三羅刹的古堡。找了一夜，我最終在古堡主卧的地磚下，找到了它。”

　　林霧接住。

　　這個本子是皮封的，舊到已經泛黃，很有年頭了。

　　她翻開，第一頁就有三羅刹的署名。

　　再往後，是些工作日志。

　　日期令林霧一怔。

　　标的竟然是三十多年前！

　　她再往後翻，前面是些日常處理的雜事和見聞，還有三羅刹本人的感受。他說自己和其他羅刹一樣，從繼任起就被城主要求留在駐紮地，不得離開外出，很是沉悶無聊。

　　除了工作，他們日常做的就隻有親自訓練人手。他們的人手要求和外面的十羅刹要求是完全不同的，嚴苛到令人發指。

　　并且，他們應城主要求，每隔一段時間會挑選精英。

　　竟是送到冰獄外！

　　送去做什麼，他們不知道。因為他們隻負責送人過去，然後就走了。

　　而那些人被送去後就如人間蒸發般，再沒有出現過。

　　他們八個羅刹送去的人也越來越多，哪怕殺手城會定期給他們新人補充數量，但訓練到城主要求的質量是極不容易的，要耗費巨大時間和物力、人力等，所以他們鬼營的人明顯的越來越少，最後駐紮地都有些蕭瑟了。

　　三羅刹對此很疑惑，他當時算是八個羅刹裡接任最晚的，了解的很少，便去問資曆深的，據說和城主一起建立殺手城大羅刹等人是怎麼回事。

　　他們卻警告他不要好奇。

　　礙于城規，三羅刹沒有再問了。

　　可是有一天，連幾個羅刹也被要求去了冰獄，再沒回來過。

　　駐紮地的人更少了，到最後，居然隻剩下三羅刹帶領的寥寥數人。卻也沒多久，他們接到了城主的命令，前往冰獄。

　　【冰獄裡一定有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其他人都失蹤在了那裡。現在我也要去了，我要弄清楚大羅刹他們究竟是怎麼回事。】

　　最後一頁這樣寫道。

　　再往後，沒有了。

　　林霧看完，卻是有些怔愣。

　　梵見她看完了，道：“我帶着它出去。城主回來後果然第一時間把我叫去了他的住處，我就帶着它過去了。”

　　“到了後，城主什麼都沒說，果然要直接殺了我。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被控制的感覺，城主什麼都沒做，我卻如墜深淵，被噩夢死死壓着，腦海裡混混沌沌的，隻剩下去死的念頭。”

　　“但我在最後一刻把這個黑本扔了出去，掙紮着說了句，是前副城主要我去的。城主這時停下了，問前副城主都告訴了我什麼。”

　　林霧回了神，擡頭看向他，問：“你怎麼說的？”

　　梵道：“我沒有承認在冰獄裡撞見城主的人是我。隻說是前副城主告訴我冰獄後幾層有問題，前八羅刹都在裡面，而他要我去駐紮地看看，眼見為實證明了。”

　　“其實我知道，城主隻信了一半。但他很聰明，沒有點明，這樣他衰弱到就快死了的事情，就不會被擺到明面上。不然，一旦暴露，殺手城就會失去平衡和秩序而出事。”

　　他語氣淡淡，“所以城主放過了我，作為展現的誠意，我把在冰獄的所見所聞咽下，沒有跟任何人講。”

　　林霧盯着他，就問道：“你有問城主，前八羅刹為什麼消失在了冰獄，他們去其中又是做了什麼嗎？”

　　“問了。但城主警告我不要好奇，那不是我能管的事情。”梵說。

　　林霧微微擰眉。

　　梵又道：“不過我暗地裡沒有放棄，開始關注城主的情況。”

　　“他确實衰弱了。那之後他很少露面，存在感低的像是不存在，大多數時候是由莫狼給他做事，也把令琇提拔了上去。”

　　“殺手城每年定期還是會進很多人，但隻有小部分是留下在殺手城内培養，大部分不知所蹤。我猜是像前八羅刹那些人一樣，訓養過後調進冰獄。但不知道他是在哪兒訓養那些人。前副城主給我留下的香隻有一點了，僅夠我再用一次。我去過駐紮地，那裡還是廢墟，沒有人住過。”

　　梵看眼一臉不明意味的林霧，淡淡續道：“為此，我想過再去冰獄看看。但冰獄後三層守衛森嚴，我進不去，哪怕是故意犯錯，城主也沒有再讓我進冰獄。”

　　“查着查着，我發現，每年的今天，城主都會消失，三天後才會回來。這期間，他也應該是都待在冰獄裡，至于做什麼，我還不清楚。”

　　林霧靜默了片刻，放下三羅刹的日志，問道：“還有呢？你說的這些，确實很重要，但似乎和我真正想知道的，關于控制的秘密，還沒有太大關系。”

　　她擡眸望向男人。

　　“我要知道，這個控制是怎麼種入我體内的，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又該怎麼解決？”

　　“還有，你說城主衰弱到就快要死了。那他死之後，這個控制還會存在嗎？如果他死後就不存在了，那我似乎也沒有必要和你在這兒繼續聊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