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銘回眸瞧趙楷,見他笑得意味深長,心想真是不理解皇族的思路。
慕容彥澤咧嘴道:“也不是很好看吧,你至于麼?”
“當然不是!我最近火氣大,前天和昨天都流過鼻皿,算上今天都第三天了。”
高銘來個造謠式澄清,畢竟若是傳出去,他看花榮騎馬射箭看到流鼻皿也太詭異了吧,隻好說他有這個毛病,還不算突兀。
趙楷這才淡淡的笑道:“哦,原來是這樣。連續流鼻皿,可不能掉以輕心,本王命太醫院的替你把把脈吧,”
“殿下厚愛,真的不必。”高銘忙擺手,這時鼻皿似乎也不怎麼流了,他松了一口氣,“好了,不留了。”
慕容彥澤一邊咂嘴一邊瞧高銘,“看來還是補太過了,禦賜補品是好東西,你也不能貪多。”
高銘鼻音很重的嗯嗯兩聲,表示記住了。
既然不流鼻皿了,高銘等人繼續看比賽。
花榮等考官唱完騎射成績,毫無懸念的九箭全中,因為下一場比試馬槍,需要先提武器,顧不得去高銘那邊,先下去了。
等各組騎射都比完了,就輪到馬槍環節,說白了就是騎馬持武器對打。
大概是按照成績安排的比賽順序,花榮竟然是第一個出場的,他的對手,高銘也認識,便是那個之前跟花榮比試射絨縧的黃誠。
兩人打馬出來,分列校場兩側,手執馬槍,等考官一聲令下,雙方馳馬來戰。
高銘見花榮提着一杆銀槍去站黃誠,才記起,花榮不僅射箭厲害,也善于使槍,每次和敵人對弈,使的武器都是銀槍,弓箭反而是等敵人戰不過逃跑了,來一箭,射翻馬下。
兩人兵器相接,戰了幾個回合,電光火石,花榮賣了個破綻,黃誠沒識破,被花榮回身一刺,直挑飛手中武器,肩膀挨了一下,掉下馬去。
高銘目不轉睛的看着,忽然感到鼻腔一熱,他叫苦,怎麼又來啊?!
低頭一摸,果然又是星點的皿迹,忙拿帕子抹了。
然後就聽到趙楷在他身後發出輕笑聲,随後眼前多了一副手帕,原來是趙楷将他自己的“獻”了出來。
“殿下,這如何使得?”
趙楷笑道:“不打緊,你讓本王今天心情大好,一條帕子算不得什麼。”
“……”那就不客氣了,高銘道謝拿過來,毫不吝惜的擦了一番。
這時,校場那邊考官宣布花榮獲勝,對于三場全勝的他來說,今日的考試都結束了。
花榮将馬匹和武器安放好,便去找高銘他們,就見高銘一臉的疲憊,他不解的問:“你怎麼了?”
高銘看着花榮,擠出笑容,“……沒什麼。”
最後一個音節才發完,就見花榮皺眉,如臨大敵的皺眉看着他,“你留鼻皿了。”
“啊,是啊,剛才不知怎地就流鼻皿了。”
“不,我是說現在。”花榮盯着他道,說着掏出了自己的手帕遞給高銘,“快擦擦。”
高銘接過帕子,他自己都無奈了,他成手帕殺手了,他自己的、燕青慕容彥澤趙楷,包括花榮的,無一幸免。
這時趙楷笑道:“既然你這位朋友也比完了,你這個狀況就不要這裡了,趕緊回去吧。”
“那、我就不打擾各位雅興,先回去了。”高銘苦着臉道。
燕青和慕容彥澤也要送,但趙楷道:“你們再陪本王看一會。”這句話一出,兩人就不能走了,隻好讓花榮單獨送高銘回去。
坐到馬車裡,花榮擔心的道:“好端端的,怎麼還流上鼻皿了?你想到原因了嗎?”
高銘歎氣,“沒事,就是瞎亂補弄的。”
将得到皇帝賜的補品的事說了,
花榮聽了,暫時松了一口氣,“如果真是這樣就好。”
馬車上隻有他倆,沒有旁人,高銘便吐槽趙楷,“郓王還開我玩笑,說我是看你騎射看到流鼻皿,你以後從燕青嘴裡聽到可别信。”
他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人麼。
花榮愣了下後,便嘴角挂着笑意,扭頭看向窗外,不發一言。
“你笑什麼?難道你信郓王說的?”
花榮搖頭笑道:“不信。”
高銘也懶得解釋了,本來是平等的朋友,但從郓王嘴裡說出來,搞得好像他崇拜花榮似的,沒面子。
花榮将高銘送到了卧房,讓丫鬟打了冷水給他敷鼻子,微微歎氣,“我每次送你回來,不是受傷了喝醉了就是流鼻皿,不知太尉怎麼想我。”
說曹操曹操到,花榮剛提到高俅,就聽丫鬟低聲喚道:“太尉。”
花榮回頭就見高俅闊步走了進來,
兒子有事他從來沖在第一線。
花榮袖手立在一旁,給高俅讓路,讓走到高銘的床前。
高銘一見他爹,立刻找到了“罪魁禍首”,“補藥遲得太多,害我看花榮考試的時候流了鼻皿,你看看這衣襟上都是。”
高俅當即拿出老一套甩鍋法,“讓他進來!”
這個他是指已經在外面候着的大夫,衙内流了鼻皿,第一個問罪的就是他。
大夫貓着腰進來了,檢查了高銘後,忍不住道:“小醫之前就說過衙内虛不受補,要循序漸進,太尉您非說……”
高俅瞪眼:“嗯?你醫術不精,卻慣會推卸責任!”
高銘看不下去了,打斷他爹,聽專業人員怎麼講吧,“大夫,以後是不是要減量?”
“……總之,衙内這個情況,藥量減少到之前的三成即可。”
高銘點頭,“這裡沒什麼事,你下去吧。”
等大夫下去了,花榮見衙内也安康了,這裡沒他什麼事了,便告辭要走。
高俅這時問他,“聽我兒的意思,你今日武舉考試,成績如何?歩射騎射中了幾箭。”
不等花榮回答,高銘搶話,“歩射騎射九箭全中!”
高俅滿意的誇獎道:“花榮,你不愧是将門之後,日後必成我大宋名将。”
花榮抱拳作揖,“太尉謬贊了。學生還有事,懇請告辭。”又看向高銘,“衙内好生休養吧,明後日的考試,也沒什麼好看的。”
高銘忙道:“我不打緊,還是要看的。”
花榮搖頭,眼神也是拒絕的,“你若是在場,我總要擔心你,反而有影響。”
想來也是,朋友為了給自己助威,忍着病痛在場,反而會因為擔心影響成績。
話說到這個份上,高銘隻能點頭了,“那好吧。”
花榮又叮囑了高銘幾句,告辭離開。
等花榮走了,高俅捋着胡子,眯着眼睛道:“為父看花榮日後必成大器,為父看人一向精準。”
高銘笑眯眯的問,“那我呢?”
“我兒日後比他先成大器!”高俅到底還是向着自家孩子。
他在他爹眼中是最好的,高銘聽了,忍不住笑開,周圍人見了又驚呼,“衙内,您又流鼻皿了。”,手忙腳亂的幫他擦拭,待到晚些時候,才徹底不流了。
高銘覺得自己失皿過度,在家休養了好幾天才出門。
等他能出門的時候,花榮外場考試已經全部結束,接下來隻看明年的春試和殿試策論成績如何。
不過雖然流鼻皿,但滋補也确實補到位了,加上和他爹的體育運動,高銘感覺身體好多,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球場的建設中。
慕容彥澤近墨者黑,雖說他之前也不白,但跟高銘相處久了,口才又上了幾個台階,加上慕容家的人脈,忽悠來不少大富豪投資,眼看販賣功德碑的生意越來越好。
兩人沒了壓力,快快樂樂的過了年。
時遷那邊做了正牌軍,每日要操練士兵,自有一攤子事需要他處理,加上高銘這邊暫時沒他什麼事,就先讓他熟悉軍務了。
開春之後,工程速度加快,慕容彥澤和高銘兩個國子學的學生分身乏術,一邊面得保證出勤率,因為不出意外,九月份他倆就要從國子學結業,接受朝廷的授官,另一方面,球賽的事忙得昏天暗地。
——
三月,好消息頻傳,花榮點中了武進士,名次在十一名,至于為什麼是這個成績,隻能說後來比試的舉石科目給他嚴重拖了後腿,實在比不過那些個熊壯有蠻力的考生。
再加上一些個文轉武的考生,策論作得極好,而策論又是成績的大頭,最後就是這麼個結果。
不過,花榮無所謂,考中武進士就好,反正不像文進士,名次高低直接決定未來。
就算考中武進士,授官之後,也得看戰績,來日方長。
這日,風和日麗,高銘出門去找花榮商量慶祝的事,剛到門口,就見一個表情一點不風和日麗,滿臉陰沉,仿若三九寒冬的魁梧男子矗立在廊坊門前。
遠遠就見他臉上一塊青色的胎記,十分顯眼,配合他的長相和表情,端的吓人。
高銘警覺起來,難道這位就是……
“這漢子是誰?”高銘随手抓過一個管事的問道。
“回衙内的話,這位曾是殿司制使官楊志,如今犯了錯,回東京咱們太尉府來領罰。”
高銘隐約記得去年确實有這麼一件事,當時他和他爹第一次踢球,就是被押送花石綱的事打斷的,時間過得真快,這幫押送花石綱的都回來了。
楊志一直低着頭,不知道遠處有人看自己,等察覺的時候,剛要看時,就被人打斷,就見一個參随走過來道:“太尉讓你進去,随我來。”
楊志便跟着那人往另一側走了。
高銘對這青面獸還是頗有幾分好奇的,知道他是被帶去了前廳,便等了一會,才悄悄走了過去。
大廳周圍的護衛,誰敢攔衙内,見他來了,都裝作沒看見,他便站在門外聽裡面的談話。
就聽高俅啪的一聲摔了什麼東西,似是一疊公文落地的聲響,“你們十個人去送花石綱,偏偏就你的船翻到了黃河裡。翻了也就罷了,你竟然不回京城複命,反而逃跑了,叫許多人去尋你,你東躲西藏,一直不見蹤影,現在是官家赦免了你,你才給我回來!”
楊志失聲道:“太尉恕罪,小人失陷了花石綱,不敢回京告罪,是小人之過,還請太尉饒了小人這一次。這是小人收來的一擔東西特來孝敬太尉。”
“你們十個人去之前,我特意千叮咛萬囑咐,小心再小心,你可好,不知怎麼渡的黃河,花石綱一個沒留,全掉進了河裡!這也就罷了!我最氣的是,虧你三代将門之後,五侯楊令公之孫,犯錯不知承擔,竟然各地逃竄,拒不回京複命,如果不是官家赦免了你,你是不是要逃到天涯海角去?!”
楊志這次沒吭聲,恐怕是說不出什麼替自己開罪的話。
這時就聽高俅怒道:“好,本府現在宣告,楊志,雖經赦宥所犯罪名,但難以委用!你出去罷。”
“太尉——”楊志哀求道。
“出去!”
高銘從門縫看到他爹起身,轉身去了後堂,留在楊志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良久才将地上的文書都撿起來,拎着那擔财物,轉身朝門口走來。
高銘見狀,趕緊踱步離開,等楊志出了門,他已經轉到回廊拐彎藏了起來。
參随們立刻上前,督促楊志趕緊離開,楊志隻好垂頭喪氣的出了太尉府。
等楊志走了,高銘去找他爹,詳細問問怎麼個情況。
他一進後堂,就見高俅氣鼓鼓的坐在圈椅上,嘴裡還念念有詞,應該還在咒罵楊志,見了高銘,臉色緩和些,“什麼事?”
“剛才的事,我偶然路過聽到一些,這楊志真的不能啟用了嗎?我見他身材魁梧,應該是個武藝高強之人吧。”
“空有武藝有何用?全不知承擔責任,十個花石綱九個安全送到,他失了花石綱也就算了,說不定我還能替他求情,誰知道他自顧跑掉了。我開始還以為他也掉進黃河裡,好生擔心,後來才知道他是怕承擔責任,一路跑掉了!這種人何堪大用!”
有一說一,高俅雖然是個奸臣,但在楊志這件事上,高俅表現得竟然是一副清官面孔。
楊志不是空手來的,他逃亡期間,搜羅了錢财想孝敬高俅,官複原職,但高俅不受賄,還把他趕了出去。
高銘琢磨一番,發現這件事,居然真的沒有切入點能替楊志說情。
于情于理,他做得都不對,畏罪潛逃,擱哪兒都說不過去。
楊志後來替新的主人大名府梁中書押送生辰綱也給弄丢了,然後他果然又沒回去請罪,而是再次選擇了跑路。
一貫如此,确實就是個不負責任的人。
高銘便勸高俅,“算了,您就别生氣了,他已經被攆出去了,以後也見不着了,何必為個再也碰不見的人生氣。”
高俅長出一口氣,欣慰的看着高銘,“我兒長大了……知道體諒為父了。”
高銘害怕父親淚光點點的樣子,弄得他亞曆山大,“我還是有事,您多注意身體。”便開門走了。
——
雖然因為楊志的事情耽誤了一會,但總體上還是來得及的,他蹬車到了花榮處,把人叫出來,笑道:“趕緊走吧,大家已經在崔念奴那裡等着了。”
花榮有些不情願,“怎麼又定在哪裡?我一直說,一般酒樓就可以了。”
“這可不是我一個人定的,慕容彥澤問過你武學的幾個朋友,問他們是去會仙樓還是去崔念奴處,他們異口同聲說要去崔念奴那裡,我提議去會仙樓,被他們好一頓抗議。隻能說民意不可違。”
為了給花榮慶祝,高銘牽頭,找來花榮的朋友詢問,在哪裡聚會比較好,候選地點有幾個,結果這幫武學生一緻認為在崔念奴那裡極好,沒一個例外的。
唉,男人啊。
當然,高銘也是男人,他其實也是願意的,一大幫子男人喝酒有什麼意思,怎麼着也得有幾個漂亮小姐姐陪伴吧。
高銘和花榮在崔念奴那裡一露面,裡面的燕青就迎了出來,“人都到齊了,就等你們了。”
高銘笑道:“這幫人,聽說有漂亮姑娘,連今日的主角都忘了,隻顧自己來是不是?都誰先來了,告訴你們要罰酒!”
這時崔念奴走出來,一臉的歡喜,“進士郎了,快進來。”
花榮道:“武進士算什麼進士,姑娘快别這麼說了。”
高銘扭頭歎氣,崔念奴願意的話,别說文進士了就是狀元探花都不缺,人家看中的是你這人,你偏油鹽不進。
崔念奴莞爾,“可在我這裡卻比什麼都強,好啦,不說這個,你的朋友們都等急了,快進來吧。”
高銘一進廳門,就看到了慕容彥澤和花榮那些武學生朋友,因為花榮和高衙内關系由仇人變成了朋友,所以花榮這些朋友也都不像一開始見高衙内那樣冷淡,都熱情了起來。
況且今日本就是慶祝喜事,大家紛紛落座,推杯換盞。
酒過三巡,由崔念奴獻舞,燕青伴奏,樂和高歌,配合的天衣無縫,堪稱一場完美的表演。
可表演完了,崔念奴又要往花榮旁邊坐。
高銘算是看出來了,花榮對她根本沒興趣。
身為花榮的朋友,替朋友擋一擋不必要的麻煩是應該的,高銘決定舍己為人,他起身擋住崔念奴,“崔姑娘,你聽過功德碑嗎?”
崔念奴消息靈通,隐約聽人提起,但具體是什麼卻不知道,“功德碑?聽是聽過,但不是很了解。”
高銘喜上眉梢,“那麼,你有興趣深入了解一下嗎?”
崔念奴沒見識過做推銷人員,不知這句話的厲害,“那、那就了解一下?”
你願意了解就好!高銘立刻道:“那這邊請,我給你詳細講一下我們這個功德碑。”并給花榮吃了定心丸,“我和崔姑娘去聊聊,你在這裡和其他朋友安座罷。”說完,朝花榮笑着眨了下眼睛,眼神仿佛在說:“不用客氣,身為朋友該做的。”
花榮才要說什麼,高銘已經把崔念奴拉到了一旁的位置,大談特談那個功德碑項目。
慕容彥澤見了,也走過來,“你們倆個神神秘秘的在講什麼?崔姑娘,你可别被高衙内這張嘴給騙了。”
高銘正色道:“騙什麼,我正跟崔姑娘介紹咱們的功德碑呢。”
慕容彥澤興緻盎然,他最近遊說了不少富豪,對功德碑那是倒背如流,立即也坐過來,“崔姑娘,這個你真得好好聽一聽。”
于是高銘和慕容彥澤齊上陣,圍着崔念奴不停的“洗腦”。
在這樣密集信息的攻擊下,崔念奴将旁的事情都忘了,顧不得花榮,陷入功德碑的洗禮中。
于是半個時辰後,高銘不僅拉了崔念奴入夥,甚至連崔念奴每賣出一個功德碑的提成都談好了。
崔念奴媚眼一挑,自信的笑道:“放心吧,到我這裡來的人,多得是富賈豪紳,你們兩個就等我好消息吧。
高銘心道,今日得崔念奴這樣一員推銷界的猛将,何愁我大融資事業不興。
第25章
高銘今夜最大的收獲是發展了崔念奴這個金牌業務員,心情大好,盡興而歸。
夜風涼爽,一行人出了門,慕容彥澤吹了風,首先反應過來,懊悔的道:“真是,來崔念奴這裡,光顧着談正事了!不正經的事一件沒做!”
别人都是隻顧着玩樂忘了正事,他們正好相反。
慕容彥澤便問周圍人,“你們誰還有喜事?盡快安排。”看向花榮,“你得了什麼其他的嘉獎沒有?”
花榮道:“沒有。”
慕容彥澤十分失望。
高銘笑道:“這有什麼的,願意來随時可以來。”
花榮卻道:“你們來吧,我是不行了,我妹妹那邊忙着操辦婚事,我得回去幫忙,明後天就動身。”
高銘猜到花榮要回老家幫忙,所以有心理準備,“你妹妹幾個月出嫁?到時候我們都過去喝喜酒。”
“六月初二,我安排好了,會給你們送請帖。”
衆人滿口答應,又共同走了一段路,各自或乘馬車或騎馬離開。
花榮上馬前,特意問高銘:“我會給你送喜帖的,但我看你和慕容彥澤似乎忙得很,不知能否抽開身。”
“我說能去就能去。”高銘笑着眨了下右眼,“衙内辦事,你就放心吧。”
花榮見他模樣俏皮,忍俊不禁,含笑翻身上馬,“那等我你。”
等花榮打馬去了,高銘砸了咂嘴,“發展下線真是難啊,說得口幹舌燥。”吩咐左右,“回府喝水!”
——
其實就在高銘他們慶祝花榮點中武進士的時候,還有一件事情發生,和高銘本人沒什麼關系,但放眼整個朝廷,卻是爆炸性的。
還是烈性炸藥,能夷為平地那種。
那就是,郓王趙楷考中了狀元!
他偷偷報名參加科舉考試,一路到了殿試,中了狀元,他爹覺得欽點兒子做狀元不太好,改為了第二名,但誰都清楚他其實就是第一名,文魁。
這就造成一個局面,支持郓王趙楷繼位的人迅速增長,勢力膨脹。
有人膨脹就有人被擠壓,這位被擠壓的不爽的人,自然是太子趙桓。
本來太子就不受待見,走的是防守繼位路線,不犯錯不被廢,熬死老爹就是勝利。
但現在有人想彎道超車,頻頻進攻,加上父皇也喜歡趙楷,他的日子可想而知。
而朝中的四個權臣,統稱的四賊,高銘老爹高俅位列其中。
這四個人,自然比誰都靈敏嗅到了空氣中的變化,各個蠢蠢欲動。
這件事發酵了一個多月,不知哪個缺德的放出消息:“郓王與高衙内走得頗近,高衙内送給郓王一隻海東青,郓王回贈高衙内兩匹上等好馬。而且兩人交情不止于此,在武舉校場,郓王還送給高衙内一條帕子擦鼻皿。”
高俅一聽就火了,“何其歹毒,分明是将高府架在火上烤。外人不知道的,還當咱們支持郓王!他日若是太子即位,高家還能有好果子吃?”
高銘安慰父親道:“我倒是覺得這消息是沖着郓王去的,人人都知道郓王溫潤寬厚,但現在卻和我這樣名聲的人走得近,玩的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套,想抹黑郓王。”
高俅不滿了,“不許這麼說自己,我兒很好,并不比任何人差。”
還是老爹暖心啊,高銘道:“可是外人不知道,恐怕有人會懷疑郓王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樣,其實骨子裡也是個花花王爺。這很麻煩。不過,官家春秋鼎盛,現在搞這些動作,隻能說這些人無法容忍郓王進一步得寵。”
高俅心裡有數,但不想兒子過多摻和,“現在這些對你還太複雜,你要靜觀,在外人面前不要表現出任何異樣。你先下去吧。”
高銘離開,留下他老爹一個人在書房思考。
走在回廊中,都管打月亮門進來,手裡拿着一封信,見了高銘,忙遞上來,“這是剛送來的,是給衙内您的。”
高銘見信封是紅色的,心裡歡喜,知道是花榮剛送來的。
打開一看,果不其然,正是花榮親筆所寫,邀請他去高唐州參加他妹妹的婚禮。
高銘等的就是這封信,好比終于拆到了心儀的快遞,心裡既滿足又快活,拿着信封重新去見他爹,對愁容滿面的高俅道:“爹,花榮請我去他妹妹婚禮上做客,如今東京輿論正盛,我正好出去躲躲。對了,他妹妹嫁到了高唐州,我正好去看看叔叔。”
高銘的叔叔高廉,在高唐州做知府,兼管軍馬,手握當地大權。
高俅心裡是不願意的,兒子出去萬一累了餓了日曬了淋雨了,做爹的擔心。
但是基于眼下的輿論情況,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你出去避避風頭也好,現在無數眼睛盯着你的東京的活動。且你去的地方正好你叔叔的管轄之處,若是去别處,我也不同意。”
萬一寶貝兒子跑到外地出了差錯怎麼辦,但高唐州是自家勢力範圍,那就放心多了。
“下個月初二,那我盡快動身,賀禮我一早準備好了,拉上就走。”
高俅道:“那你負責的築球場的事怎麼辦?”
“慕容彥澤會交代下去的,沒問題。”高銘笃定的道:“都說好了。”
——
“有問題!不行!”慕容彥澤痛苦的趴在桌子上,“……我也接到花榮的請帖了,但是我爹娘從老家回來了,我姐姐在宮裡知道我外出,死活不同意,說外面亂,不許我去。”
真可憐啊,對于像慕容彥澤這樣被爹媽姐姐管束的人,高銘是很貼心的,“你放心,你的賀禮我幫你送到。”
慕容彥澤突然起身,扳住高銘的兩個肩膀道:“幹脆你也别去了,留下來和我一起繼續弄築球場罷,這裡才最需要你。”
高銘将他手拿開,“别拉着我共沉淪,一早約好的,哪能變卦,燕青那邊受皇帝召見,本來就走不開,你不去,我也不去,都不去捧場,像話嗎?”
慕容彥澤一琢磨确實不地道,“那你早去早回,别遊山玩水不回東京。”
“我可不是去玩的,别忘了,高唐州可有個大财主柴皇城,我此番去除了參加花榮妹妹的婚禮,探望叔叔外,這第三項就是讓這大财主出錢資助你我的築球比賽。前兩件是私事,但這件可是公事。所以我這次從某種程度上也是出公差。”
“總之你盡早回來比什麼都強,我怕遇到急事,一個人處理不來。”
高銘滿口答應,分别前,不忘将慕容彥澤的份子錢拿上。
因為高俅不能親自跟着兒子,便派了府裡的老都管跟着兒子去,叫他一路上照顧衙内,旅行在外,也要過得跟在太尉府一樣舒坦。
除了老都管和參随,高銘将時遷也帶上了,因為時遷就是高唐州人,對高唐州地形人文極為熟悉,連向導都省了。
高俅本想給堂弟高廉修書一封,但被高銘阻止了,說要給叔叔一個驚喜,提前告知就沒意思了。
高俅想想也是,叔侄倆多年未見,猛地相見,不知多歡喜,保留一個驚喜也好。
高銘自打來了,還沒出過東京城,于是一路上遊山玩水,掐好日子,隻要能趕上花榮妹妹的婚禮就行,并不急着趕路。
幸好這個年代,全國都知道長相的人隻能是通緝犯,像他這樣的官家子弟,沒有影像流傳,所以出了東京城,根本沒人認得他。
他也讓周圍的人保持低調,不要透露自己是高衙内,隻說是東京來的綢緞莊少東家。
高銘每到一地,必吃當地特産,品評一番,就這麼優哉遊哉的,數日才逛遊到了高唐州附近。
但天色已晚,他們這一行人在城門關閉前是進不去了,隻能在附近找人家湊合住一晚,明天再進城。
找人家住宿這種事,自然是當地人時遷負責。
時遷眼睛一眨,便告訴高銘,“衙内,這附近恰巧有個好去處,前朝後裔柴氏子孫當中,有一個名為柴皇城的就住在附近,且有個好大的莊園。據說平日裡也愛招待往來客人,我們去他家莊上,不愁吃喝住宿。咱們這一行好多人,要是找一般人家恐怕還住不下。”
高銘來到高唐州的第三件事就是找這個前朝皇族後裔融資。
一聽他就住在附近,心想,真是老天幫我,進行的如此順利,“那你就在前方帶路。”
他又告訴參随們,“嘴巴都嚴點,不許透露咱們的身份。”
原著中,高銘叔叔高廉的小舅子殷天賜,看上了柴皇城的别院,叫他搬家騰地方,柴皇城這一支世居高唐州,紮根一百來年了,是那麼容易搬家的麼,當然不同意。
于是殷天賜就派人毆打了老人家,柴皇城年老體弱,加上憋屈,沒多久就死掉了。
不知道高廉的災舅子,現在看沒看上柴皇城的莊園,沒有的話,高銘就動用三寸不爛之舌叫柴皇城掏錢買功德碑。
普通人家開枝散葉上百年也是大家族,積攢了不少财富,何況是皇族後裔,老柴家有錢。
所以,他打算在今晚先打探打探口風,觀察一下殷天賜和柴皇城的關系。
不得不說,柴皇城雖然不是柴家嫡系,但也積攢了好大的家業,遠遠望去,圈起來的圍牆看不到邊際,周圍栽種的樹木沒有上百棵,也有八十棵,郁郁蔥蔥,外人根本看不到裡面的狀況。
離莊園正門幾十米開外,有個像崗哨的小亭子,裡面兩個放哨的家丁,看到高銘一行人,便走了出來,劈頭蓋臉就潑了盆冷水,“今日莊上有貴客,我家主人怕是不能招待你們了。”
時遷急了,走上前,一抱拳,“我們是東京來的商客,馬車裡是我們少東家,本想今日進高唐州城内,可惜天色已晚,不知能否在莊上借住一晚,我們明日一早便起身離開,茶水店前照付不誤。”
他牽頭說要來這裡,如今住不了,責任全在他。
家丁也十分為難,“若是平日,肯定讓你們進莊好生招待,我家主人慷慨好客,但凡路過的人,不管是經過的,還是投奔的,一向都熱情招待。但是今天,真的不行,莊子上有貴客,主人吩咐了,什麼人都不能留。”
時遷開始賣慘,“這位小哥,我們這一行人是東京城正經買賣人,絕對不會驚擾你們。你看,現在已經起風,天氣變化莫測,我們老的老少的少,淋一夜雨,什麼事都辦不成了,請給主人家通融一下。”
見說的誠懇,這家丁道:“你們等一下。”便轉身跑回莊子彙報。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帶回了好消息,“我家主人說,天氣确實不妙,旅途在外不容易,許你們住進來。但同時叮囑,貴客在莊上,你們一定要靜悄悄的,發出響聲吵了貴客,便不好了。”
時遷滿口答應,高銘也沒意見,客随主便,況且到别人家就該安安靜靜的。
這家丁領着他們進莊子,高銘見這院内更是别有洞天,雖然天黑,但也隐約可見,各種樹木屋舍假山池塘,真是個神仙洞府,難怪殷天賜惦記。
這時來個管事模樣的人,寒暄幾句,将他們安排在一個院子,分住正屋和廂房,又叫人給他們安排了簡單的酒食便下去了,臨走前又叮囑他們,要安靜,因為有貴客在府内。
高家的老都管抱怨道:“一口一個貴客,老夫在東京城的貴客見多了,不知什麼貴客能有這麼大的譜,還真當自己真龍子孫嗎?”
高銘裝作沒聽到,老人家抱怨幾句很正常,而且從老都管的角度看,高俅的老大皇帝趙佶才是正宗,柴家不過是前朝皇族子孫,太祖仁慈才留着他們活命,牛什麼牛。
時遷眼睛滴溜溜的看了周圍,低聲道:“一會我出去轉轉,看究竟是什麼貴客。”
“别去了,人家不是說讓咱們安靜麼,咱們既然答應了就該遵守。一會早點睡,明天早起進城。”高銘道。
既然衙内吩咐了,時遷隻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是。”沒什麼事就回自己房裡了。
吃完飯,老都管親自伺候了高銘洗漱,雖然這種活可以由别人代勞,但既然旅行在外,他就得擔負起照顧衙内的重任,熱毛巾的溫度,床鋪的軟度,一點差池不能有。
親自執行完苛刻的舒适标準,老都管才滿意的朝高銘道:“衙内休息吧,老夫下去了。若是夜裡有吩咐,盡管招呼我。”
高銘躺下很快會就睡着了,直到半夜想解手,他懶洋洋的坐起來,借着月光走到門口,見門口守衛的兩個參随,這時都各自抱着木棍睡着了。
也是,旅途哪有不勞頓的,高銘聳聳肩,往隔壁走,敲了敲時遷的房門,低聲道:“聽見了嗎?”
話音剛落,時遷就打開了門,“衙内有何吩咐?是不是去查那貴客是誰?”
“咳,非也,其實是……我想上廁所……你幫我打燈籠。”
“……”時遷一怔,“是,衙内。”就手提起一盞燈籠,在前面帶路,“我剛才去過茅廁,出了小院門,一拐便是。”
高銘蹑手蹑腳的跟着時遷走了小院,朝僻靜的小徑走去,果然看到了廁所,走進去迅速的解了手。
出來後,夜風習習,隻覺得心曠神怡,擡頭看天,見雲朵快速移動,對時遷道:“雲彩被風吹散了,這雨看來是下不起來,明天可以順利進城。”
時遷道:“那明日咱們是先去知府衙門,還是先去找花公子?”
高銘道:“先去知府衙門,明天才五月三十,婚禮是六月初二,先去叔叔那裡歇着。”
就在這時,就聽有人嚷道:“這院子内分明有人,竟然騙我說無人居住?你看,那邊的燈籠,不是有人是什麼。”
高銘就聽這吵嚷的聲音離他們越來越近,就見四個打着燈籠的人走在前面,隐約可見後面還跟着一個富家公子打扮的人。
“公子,這小院本來是沒人住的,剛才臨時住進來一隊商旅。”有人解釋道,聽語氣是柴家管事的。
“又想糊弄我是吧,定是你們在這裡藏了人。嘿!說你們呢,不要走!”
原來是時遷提着燈籠轉身打算回去,被這人給呵斥住了。
這時人群走近,高銘看清這群人中有個衣着華貴的少年,看年紀比高銘還要小上兩三歲,看樣子也就十五六歲。
等他走到高銘跟前,高銘借着燈光,發現這少年面容清秀,長得一副桃花眼,正笑眯眯看他。
既然朝他笑眯眯的,高銘也是有禮貌的人,況且看樣子是柴府的貴人,他便也禮貌的微笑了下。
結果那少年擡手就給了柴府管事的腦袋一巴掌,“這不正是我要找的人麼,還說你們莊上沒有!”
柴府管事的冤枉的解釋,“他真的不是我們莊上的,确實是今晚剛住進來的旅人。”
高銘也站出來澄清,“我确實是兩個時辰前剛住來的。”
少年似是信了,不過仍舊很高興,“我不管你什麼時候住進來的,叫我碰見,就是緣分,走,陪我喝兩杯。”
說真的,剛才高銘睡前吃的飯菜很簡單,是柴家招待一般住客的标準,高銘吃的精細,并不是很喜歡,勉強吃了兩口。
他現在竟然真的有點餓,又見這少年直爽,可能是個跟慕容彥澤或燕青一樣的人,說不定能合得來。
高銘便一笑,“好啊,走罷。”
少年大喜,連連點頭,“很好很好,趕快跟我走。”
時遷擔心高銘,默默的跟在後面,反正也沒攆他,他就一路跟着。
一行人來到前院的一個陳設奢華的房間内,高銘一腳踏進去,不小心踩偏了地毯,腳下一滑,少年趕緊扶住他,笑彎眼睛看着他。
高銘心想這人太厚道太熱情了,說了聲謝謝,往酒桌前走去。
桌上的酒菜被吃了一些,可見确實是吃到一半,這少年缺少陪伴的,氣得跑出去滿院子找人。
高銘很大方的落座,對時遷道:“你吃不吃?你也坐。”
時遷不僅沒坐,反倒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略略咧嘴。
那少年對時遷道:“我和你家主人吃酒,你若是也餓了,再去朝柴家領一席酒菜自吃。”
時遷也沒堅持,道了一聲:“我知道了。”匆匆轉身離開。
其他人,包括差家管事的,都默默的退了出去。
高銘沒多想,坐下後,叫人拿了熱毛巾擦過手,便拿起一副嶄新的筷子去夾菜吃。
才一口菜放在嘴裡,那少年就斟了酒遞給高銘,殷勤的笑問道:“你從東京來?打算在高唐州待幾日?”
高銘接過來酒盞,啜飲一口,“住個三五日吧。對了,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沒想到這少年突然一手搭在高銘肩膀上,另一手搶過他剛才喝過的酒杯,也喝了一口,繼而湊近他,兩人面龐近在咫尺,“不如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高銘覺得哪裡不對,這人太自來熟了吧,叫人很不舒服,于是掙脫開肩膀,不滿的道:“我用過的杯子不喜歡别人用。”
說着另外拿了一個酒杯,倒酒來喝。
這少年哼笑兩聲,“那咱們真是湊巧了,我這人最喜歡強人所難。”
高銘一瞧這厮明顯是挑事,真有意思,太歲頭上動土是吧,他就笑了,“有趣,我倒想知道你打算如何強人所難?”
那少年歪着頭笑道:“你說呢?”
高銘皺眉,“你想幹什麼?”
少年卻樂了,笑得合不攏嘴,“真好,你一看就不是此道中人,這樣才有趣。”說着,手快的在高銘下巴上勾了下,挑逗的笑道:“今晚上我教你點好東西。”
高銘腦袋嗡一下,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這是被調戲了吧。
太可怕了,天下居然有這等事:竟然有人調戲他高衙内。
這應該是他的屬性才對吧,風水輪流轉,想不到他也有這一天。
高銘牙根癢癢,剛才的确是他大意了,畢竟打穿越而來,周圍都是直男,差點忘了還有斷袖。
原來這厮不是豪爽直率,才請他吃酒,而是對他圖謀不軌。
翻了天了!
高銘盡量控制音量,一字一頓的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沒想到少年聲音拔高的回敬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姐夫乃是高唐州知府,敢忤逆我,叫你插着翅膀也飛不出高唐州。”
原來你特麼的就是殷天賜!
高銘蹭地站了起來,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忤逆你?爺爺還打你呢!”
殷天賜登時呆掉了,平常報出姐夫的名号,在高唐州地界沒有不從的,就連柴家也得低聲下氣,所以他完全沒做好被輪巴掌的身心準備。
“你、你敢打我?”
高銘反手又是一巴掌,清脆響亮,“對!就打你了怎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