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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大宋第一衙内 瀟騰 8721 2024-08-29 11:12

  過了兩國界河白溝,就是涿州,再往前走,就到了幽州城。這裡在後世可是帝都,如今在遼國手裡,他感覺有點微妙。

  高銘等人進入了幽州城,走在去往宋國使館的路上。

  他聽到王黼悄悄跟其他官員交頭接耳,“你看這些招牌仍以漢文居多,可見這城内仍是漢人控制,他日若是能回到大宋手中,并不難治理。”

  高銘暗暗撇嘴,這幽州、雲州和下轄的州府在遼國手裡一百多年,早就形成了契丹人、奚人、漢人混居的現狀。

  雖然仍舊以漢人居多,但這些漢人在遼國生活多年,本質上就是遼國子民。

  甚至後來,宋代攻打幽州城的時候,遇到了激烈的抵抗,這些漢人在幽州城,賦稅少,還能販賣私鹽和各種物資,生活好極了,并不願意回到大宋治下。

  當然,宋朝廷收回幽雲地區後,政策也有很大問題,想清理掉城内的契丹人和奚人,原本統治就搖搖欲墜,更加不得人心。

  所以就算拿回幽州城,如何叫各族相安無事的歸順大宋統治也是個問題,況且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呢。

  但是,縱然如此,拿,肯定還是要拿的。

  至于幽州為何這麼重要,它三面環山,有天然的守城關隘,尤其是北面,山嶺險峻,守住這裡,外面的人輕易别想進來。

  幾百年後,另一波女真人就被攔住,如何也進不了,要不是出了個叛徒,打開山海關的大門,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敲開大門。

  所以幽州地區好比一座宅院的門房,上面的山海關好比牢固的大門,現在大門和班房都在遼國手裡,等于遼國直接進了宋國院子了。

  隻能以歲币換平安,不要遼國發兵南下打谷。

  如果能拿回幽雲地區,将契丹和女真擋在關外,不說高枕無憂了,至少日子能比現在過得強上數倍。

  不過,願望很美好,現實很殘酷,幽雲地區對大宋重要,對遼國何嘗不重要。

  有了這個地區,遼國可以俯瞰整個中原,且此處沃野千裡,生活富庶,是遼國收稅的重鎮,除非亡國,否則遼國也不會将幽雲地區還給大宋。

  高銘歎氣,想拿取幽雲地區,無異于虎口拔牙。

  那禮部官員則小聲道:“可是,我看這街上契丹人打扮和胡人打扮的也不少,剛才聽了路人說話,有漢話,但也有各種語言,我看三四種總有了。漢人也沒想象的那麼多。”

  兩人嘀嘀咕咕的談論着。

  “别的我認不出來,但是頭頂頭發剃掉的,是契丹人,那叫髡發。”

  “呃……也真是不好看啊。”

  高銘此時看到一個髡發的人從身邊走過,的确頭頂是秃的,而兩側和後面則長長的垂下,十分像日本的武士月代頭披散的樣子。

  他心想,想必梳這樣的發型,原理都是一樣的,就是為了戰鬥的時候,頭發散開也不擋住眼睛影響視線,所以幹脆剃掉了前邊和頭頂的頭發。

  其實……怕遮擋視線,弄個劉海或者用網巾不就好了麼。

  宋朝這歲币也快運送了快一百年了,流程早成熟了,在幽州城有專門接待宋朝人員的使館,裡面有契丹官員跟宋朝的接待人員。

  高銘他們和每年來送歲币的前輩們一樣,住了進去了。

  高銘他們從涿州出來就沒怎麼好好休息過,這會,他看到房間裡的床,就往上一趴,“可累死我了,終于到幽州了。”

  這時,花榮躺到他旁邊,将胳膊搭到他肩膀上摟着他,“好在王黼沒再出狀況,要不是他也不用在滄州耽誤那麼許多天。”

  “他敢?!他要是再生事,這一次說什麼也得喂他喝點藥湯。”

  王黼自打被高銘灌湯之後就老實了,進了遼國境内尤其安分,可能也是認命了,都到遼國境内了,想回去也難了。

  “你累了的話,就睡吧,我不跟你說話了。”花榮道。

  高銘閉上眼睛,心想再往北走,出了幽州城,到了關外,連這樣的使館都沒了,怕是要睡帳篷。

  所以不要浪費機會,能多享受一會是一會。

  往花榮懷裡挪了挪,阖眼休息,他漸漸入夢,突然間他聽到門外有吵嚷聲,賴唧唧地道:“誰啊?我看他們還是不累,還有力氣鬧騰是不是?”

  作為團長,高銘這一路管成員生病吃飯吵架,大事沒幾樁,雞毛蒜皮的事情卻不少。

  他聽花榮道:“你别動,我去看看。”就拿袖子蓋住臉,繼續迷糊。

  很快,他聽花榮道:“你快起來吧,好像是遼國那邊來人了,王黼正在應對。”

  高銘猛地一驚,睡意全無,騰地坐了起來,将自己壓皺的衣裳抻了抻,就下了樓,就見一樓大廳内,已經站了許多人。

  除了大宋這邊的使團成員外,還有一群沒見過的人,看穿衣打扮,毫無疑問是契丹貴族。

  為首的一年輕人戴着幞頭樣式的帽子,繃着臉,用流利的漢話道:“你們的正使怎麼還沒來?難道要我去請嗎?”

  被質問的王黼此時看到高銘跟花榮從樓上下來,忙道:“來了來了,那個就是我們的使節了。”

  年輕人打量高銘和花榮,“高的還是矮的?”

  此時高銘已經走下樓梯,笑道:“我就是正使高銘,敢問尊下是?”

  王黼介紹道:“這位是南樞密院知事耶律大石。”

  剛才此人已經介紹過自己,王黼怕再叫人家自我介紹叫人家不愉快,于是忙先開口。

  遼國的官員除非是漢人,否則不是姓耶律就是姓蕭,但漢人别想進中樞權力機關。

  高銘一聽對方是耶律大石,不禁一愣,他對遼國的曆史了解不多,但這個耶律大石他還是知道的,因為他在天祚帝耶律延禧的遼國滅亡後,帶領一批人馬跑到西邊開辟了一個西遼,稱霸中亞,影響十分深遠。

  有多深遠呢,比如俄語中稱呼中國的發音就是契丹。

  但現在的耶律大石年紀隻有二十三、四歲,沒到開拓宏圖霸業的時候。

  此時的他,隻是個被皇帝派來接待宋國使團,但使團遲遲不來,叫他在幽州苦等的搓火官員。

  耶律大石盯着高銘,“你現在知道我是誰了,你是不是要解釋一下,為什麼今年的歲币送來的如此之晚?”

  他的語氣不善,滿是責怪。

  旁邊的契丹侍衛們,也都各個将刀柄握着,兇悍地看着高銘。

  耶律大石繼續道:“而且,你們到了,為什麼不主動到幽州官府找我們遼國的人解釋,還得我上門主動來見你們?”

  你是十萬個為什麼啊?高銘心道,其實他也知道,耶律大石這麼問,就是想要一個态度,那就是宋國你們是不是看遼國内憂外患,有了不服之心。

  “這個說來話長了。”

  耶律大石逼問道:“有多長?長的話就短說!”

  高銘笑道:“咱們一邊吃酒一邊慢慢說吧。我從南邊帶來了好酒,不嫌棄的話,大家開一壇嘗嘗。”不誇張的說,這酒名字叫做含笑七步倒,一喝就醉,走不出七步,醉倒的時候嘴邊還帶着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微笑。”

  王黼聽了,心裡咧嘴,含笑七步倒,你這是蒙汗藥吧。

  耶律大石指着高銘對旁邊的侍衛們說了什麼,引起他們一衆發笑。

  此時一個會契丹語的禮部官員在高銘耳邊道:“他跟周圍人說您吹牛。”

  其實這人不翻譯,高銘也猜得到。

  事實是,他确實吹牛了,但是不吹牛,怎麼用激将法将耶律大石拽到酒桌上。

  “是不是吹牛,喝喝不就知道了。”

  耶律大石哼笑道:“那就試試你們南邊的酒。”

  高銘趕緊叫人上菜,并叫時遷等人去車上取酒。

  在等待上菜的時候,高銘命人取來一個錦盒,雙手遞給耶律大石,“久聞遼國有一個精通契丹語和漢語的耶律大石,我一直想見上一面,沒想到上天如此垂眷我,才到幽州就與君相見。”

  這個句式裡,精通部分和名字部分可以任意替換成事和人,比如久聞遼國有一個精通騎射的耶律某某。

  千穿萬穿馬匹不穿,沒道理遼國人就免疫。

  果然耶律大石臉色緩和了點,打開面前的盒子,“這是什麼?”

  “因為敬仰仁兄,所以我出發前特意準備了一份薄禮,乃是我朝文人墨客的詩詞,被我搜錄整理成冊。”

  這本詩集可是精裝典藏本,硬木外殼,金漆寫字,内頁上等好紙,叫聖手書生蕭讓精心謄寫。

  在欣賞優美詩詞的同時,亦可欣賞書法。

  高銘并非特意送給耶律大石,隻想在遼國境内,逮個精通漢語的就吹捧幾句,贈給他。

  如今國際局勢變幻莫測,在遼國多個能說得上話的人,說不定就有用。

  耶律大石随手一翻,雖然隻粗略看了幾眼,但已被上面看到的詩句所驚豔。

  立國二百多年,契丹也步了其他草原民族的後塵,那就是躲不過的漢化命運。

  誰不愛精緻的生活方式和優美的詩句呢。

  契丹上層貴族中精通漢學的不少,但耶律大石是其中翹楚。

  幽州也有賣南方的詩冊的,但難免有雕版時的錯誤,且質量參差不齊。

  如今南人送來一本精選詩詞,正對他的胃口,當時心下對高銘這個宋人印象好了幾分。

  但表面上裝作淡然的樣子,交給旁邊的侍衛收好,對高銘道:“多謝你的禮物。”語氣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咄咄逼人。

  這時菜肴相繼端上來了,宋國這邊是一正使高銘,兩個副使花榮跟王黼,遼國那邊是耶律大石,跟另外兩個官員,隻是除了耶律大石外,其他兩個漢語不是很好,鮮少說話。

  等時遷将從宋國帶來的酒搬到桌上,高銘就叫人将酒盞都撤下去,改成豪爽的大碗,每個人都滿了一杯,先端起來敬耶律大石,“勸君更進一杯酒,走遍天下皆朋友,我先喝為敬。”說罷,仰頭就一大口。

  耶律大石見高銘這樣弱不禁風的南人都是一大口,自然也不含糊,仰頭咕嘟咕嘟就是幾口,旁邊的兩個契丹官員也都敞開肚子喝。

  但這三人幾口下肚,就都愣了,動作有點僵,因為三個人都嘗出來這酒跟以前喝過的非常不一樣。

  辣,真辣,夠勁兒!

  除了耶律大石外的另兩個官員眼睛一亮,吐出一口氣,彼此用契丹話交流,還不停地點頭。

  耶律大石挑眉,哈哈笑道:“不錯,真是不錯,好酒!我剛才還以為你吹牛,原來真的有這樣的好酒,雖然達不到七步倒的地步。”

  王黼見耶律大石贊不絕口,于是自己也喝了一口,當即五官走位,縮成一團,要不是有契丹人在場,準一口吐掉,勉強噎下去後,臉色當即變得通紅。

  耶律大石見他這般,笑道:“我懂了,你們宋人喝了真的是七步就倒。”

  高銘對耶律大石道:“我們這個王副使,家在南方,終年不下雪,氣候濕熱,喝不得這種烈酒。”

  耶律大石很好奇,“你們宋人喝不得這種烈酒,為什麼還要釀造這種烈酒呢?”

  “實不相瞞,正是為了你們這個我們大宋的兄弟國釀造的。”高銘舉起酒碗,“來,為了宋遼友誼幹杯。”

  雖然宋朝給遼國輸送歲币,但正式文件上,兩國是兄弟國,皇帝按照年齡大小稱兄道弟。

  當然跟遼國這種兄弟,也是江湖拜碼頭這種,一邊進貢一邊叫大哥,否則就被黑老大收拾。

  耶律大石愣了下,也舉起了酒碗笑道:“說得好,幹杯。”

  酒水被他喝了大半碗,高銘趕緊叫人給他滿上,帶着幾分醉意地道:“不要客氣,今天咱們把這一壇子酒都喝了。山高流水覓知音,我與耶律兄酒連心。”

  耶律大石沒聽過這種油腔滑調的勸酒詞,覺得有趣,加上酒勁兒上來,笑道:“你我兩國是兄弟國,你我稱兄道弟很正常!來,繼續繼續。”

  此時遼國風雨飄搖,宋人主動示好,他也願意順水推舟,重新夯實兩國之間的友誼。

  王黼看得微張嘴巴,這還是剛才一進門就興師問罪的契丹官員麼?

  他再看花榮,見他一臉的淡定,顯然已經習慣高銘的作為了,并不覺得有何異樣。

  耶律大石對高銘笑道:“你們遲遲不來,我還以為宋國聽說女真打破了遼陽府,就認為大遼國力衰退,不足以平定外亂,進而态度怠慢了。但是聽了剛才高兄弟的話,我知道我誤會了,我們兩國之間共享太平百餘年,宋國豈會有異心呢。”

  他的話虛虛實實,很明顯也是在敲打宋國使臣。

  提出減免歲币要求的王黼在趙佶跟前侃侃而談,但是契丹人就在眼前,卻連吭聲都不敢。

  默默低着頭,嘴巴搭在碗沿兒上。

  花榮就對他道:“王大人,你說呢?”

  王黼支支吾吾地嗯了聲,此時這個氣氛,如何叫他開口說大宋就是想落井下石,減免歲币。想必這耶律大石一定掀桌子走人。

  耶律大石皺眉,“你們這位王副使怎麼不說話,不認同我的話嗎?”

  花榮就道:“他可能是喝醉了,根本什麼都沒聽清。你看他,耳根都紅了。”

  耶律大石呵呵一笑,“他醉了,就不要他說,高銘,你是正使,你來說,我剛才說的話,對嗎?”

  王黼拿餘光瞥高銘,他們從官家那裡接到的任務可是減免歲币,本質就是趁火打劫,如何承認不是?

  高銘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爽快地對耶律大石道:“當然是對的了,遼宋兩國和平相處上百年,戴白之人不識幹戈,這樣的兩國關系,自有國家起,前推一千年未曾有過,後推一千年恐怕也無來者。”

  耶律大石滿意地喝了一口酒,“哈哈,說得好,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别看女真現在鬧得厲害,但我們大遼立國二百餘年,國力雄厚,甲兵百萬,一旦認真起來,剿滅女真不過是一兩年的事。”

  高銘不信以耶律大石的腦袋不明白現在遼國的狀況,如果真這麼自信,也就不會害怕宋國背叛他們了。

  真相隻有一個,那就是吹着唠,明明女真把遼國一個都城都攻占了,但到耶律大石嘴裡,似乎風輕雲淡根本不是事兒。

  高銘發現這家夥果然也是個搞政治的好材料,難怪後來有那麼大的家業。

  耶律大石嘴裡沒實話,高銘也吹着聊,“相比遼國,我們宋國就難了,你也知道,歲币隻能用白銀,不要銅錢,可中原缺銀,每年都湊得很辛苦。今年就更是了,據說民間熔了好幾座銀制的觀音像才湊齊這些歲币。”

  宋國這邊達官貴人都多迷戀道教,北邊的遼國就多沉迷佛教,佛寺佛像是一座座的造。

  聽說将觀音像熔了,耶律大石一驚,“真的嗎?”

  雖然熔觀音像很過分,但是為了他們湊歲币,那就不進步過分,反而很令人感動了。

  “真的,就為了給兄弟國湊歲币啊。”高銘深吸一口氣,語氣痛苦地道:“湊得這麼辛苦,所以才延誤時日,加上在滄州時,我們團内的王副使病了,才導緻遲遲不來。耶律兄,你别看他現在不說話,但他在病榻上時,我叫他回東京去,他死活不回,掙紮說一定要為宋遼友誼出一份力量,現在遼國鎮壓女真,正需要銀錢,一定要将錢送到,鞏固宋遼關系。你說,是不是呀,王大人?”

  高銘笑眯眯地看王黼,王黼明知道高銘這麼說故意臊他,也隻能認了,“都如高大人所說。”

  耶律大石便跟身邊的兩個契丹官員用契丹話說了一堆,三個人交流着什麼,不出意外,就是翻譯剛才高銘那一番表誠意的話。

  之後,耶律大石道:“宋國的誠意,我們都看到了,我為我方才的急躁向你道歉。”說罷,舉起酒碗,“這是賠罪酒。”

  高銘亦舉杯笑道:“不打緊,以後耶律兄有什麼疑問盡管開口問,道理越辯越明,感情越談越深,溝通是信任的橋梁嘛。”

  耶律大石覺得高銘說話一套一套的,但不可否認很有道理。

  衆人把酒言歡,最後高銘叫人拿了三壇酒贈予三個契丹人,“我不知道這酒合不合遼國胃口,所以沒多帶,就帶了十壇來,剩下的六壇我打算帶到上京去。不過,沒關系,如果願意,可以留下地址,等我回宋國差人送到邊境。”

  耶律大石則道:“不必這麼麻煩,派一個會釀酒的工人過來就好了。”

  你還真是懂收益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道理啊。高銘微笑道:“嗯嗯,人我盡量找。”

  想得美,你就等去吧,這些酒可是要賣給你們賺錢的。

  耶律大石聽了高銘的話,叫人捧着酒壇子帶着随從們離開了,臨走前道:“明天早晨我來接你們,護送你們回上京。”

  高銘揮手,“明天見,慢走。”将耶律大石等人送走了。

  這三個契丹人騎在馬上,耶律大石還好,另外兩個身子歪斜,但無論怎麼歪斜就是不掉下來,對他們來說,從小騎馬,這馬就跟自己的腿一樣靈便。

  耶律大石問這兩人,“你們覺得宋國的态度如何?是不是像之前以為的那樣怠慢了?”

  其中一人,漢話雖然說得不好,但卻基本上都能聽懂,席間的對話,除了一些詩詞外,他聽了個七七八八,“依我看,今年他們來得晚,應該就是姓高的那個使節說的原因,沒其他的。”

  如果宋國對他們怠慢,說不定就會和女真勾在一起,這很危險。

  另一個人漢話一點不懂,全程鴨子聽雷,他道:“我看他們三個,除了年歲大點的那個之外,剩下兩個年輕的,長得都跟娘們似的,不是男子漢,我看啊,隻有酒還不錯,人不行。”

  耶律大石輕笑。

  姓高的正使,才思敏捷,那個姓花的副使,雖然沒說幾句話,但從步态和氣質看,是個習武之人,功夫還很不錯。

  如果宋國的男人都像他倆這樣,大遼就得反過來向南方送歲币了。

  但,幸好不是。

  ——

  第二天耶律大石如約來會館見高銘他們,一起行路去上京。

  當經過榆關,也就是山海關的時候,高銘一點都沒表現出惋惜、憤恨、不甘等任何不悅的情緒,平靜如水。

  他心裡确實很饞這個山海關,但現在不能叫契丹人發現。

  出了關,高銘立即感受到了不同,好像風都比關内涼了不少。而村落稀疏,常常曠野一望無際,不見人影。

  偶爾碰到人,也是騎馬配彎刀,一路飚遠。

  耶律大石道:“春天就這個樣子,凍人不凍地,地上萬物複蘇,但是這風卻吹得人冷。”說着,他問裹得裡三層外三層的高銘,“是不是高正使?”

  高銘微笑,“呵呵,深有體會。”

  傍晚,原地紮營,生火做飯,吃過晚飯後,三五一堆圍着篝火取暖。

  高銘原本跟花榮并肩坐着,看到耶律大石坐在不遠處的火堆前,正在看他贈給的那本詞集,就主動走過去,指着天上的圓月道:“今天是十五,月亮正圓,我最喜歡蘇轼的那句‘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婵娟’,依我看,這首詞已經将和與月亮有關的感情寫盡了,再無人能出其左右了。”

  耶律大石禮貌地微笑,“我還沒看到那裡,等我看到了,一定留心。”等高銘一走,就迅速的翻找這首詞。

  讀到精彩處,猛喝幾口,這酒真的太合自己胃口了,可惜越喝越少不剩多少了。

  喝了這個,其他酒就顯得沒有味道了。

  王黼見高銘回來了,心想,你膽子可真大,還敢主動找契丹人說話。

  等時辰差不多了,火也烤夠了,衆人各回營帳入睡。

  高銘、花榮跟王黼三人分到一個營帳内,其餘人則十個人甚至更多人擠在一個帳内。

  這個時節在野外住宿,高銘怕冷,叫花榮摟着睡,彼此取暖。

  留下王黼裹着被子瑟瑟發抖,不時瞧一眼相擁的高銘跟花榮,多少有些羨慕。

  高銘仰頭看花榮,苦兮兮地道:“我還有點冷,想喝點酒。”

  花榮就微微坐起來,拿過酒袋,先含了一口酒,然後俯身嘴對嘴渡給高銘。

  高銘咽掉,笑道:“難怪塞外人愛喝烈酒,可以理解,這太冷了。”

  花榮道:“還喝嗎?”

  此時他看到一旁的王黼呆若木雞地看着他倆,顯然被他倆的舉動驚到了。

  花榮也沒搭理他,見高銘點頭,就又飲了口渡給他。

  王黼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抱着被子,貓着腰逃出了營帳。

  他、他都看到了什麼?天啊——

  他走了正好,花榮還有話跟高銘說,“你怎麼對耶律大石這麼上心?剛才還主動過去說話。”

  “吃醋啦?”

  花榮勾唇一哼,“怎麼可能,他摘掉帽子,你一準跑。”

  高銘抿嘴笑,身為遼國貴族,耶律大石一定有一個地中海式的髡發發型,“跟他交好,當然是想他以後在宋遼關系裡賣力斡旋了。愛詩詞的,肯定不是壞人。”

  花榮笑道:“别扯了。”

  “好吧,是挺扯,其實我想說,女真崛起,勢不可擋,未來也會成為宋國大患,雖然遼國現在也是隐患,但他們畢竟接受了中原的文化,多少還有底線,而女真野人一般,不知仁義禮智信是何物,如同一個沒有任何道德約束的怪物,兩者選擇,我選遼。助遼與金抗衡,叫他們相互消耗。”

  “官家可還要你談減免歲币的事呢,他不會助遼的。”

  “我不僅要談減免歲币的事,我還要跟遼國談割讓幽雲十六州給大宋呢。”

  花榮一愣,不等他說什麼,就聽高銘繼續道:“算了,我就是想想,還是睡吧,夢裡什麼都有。”

  “你是不是有什麼計劃?”

  “沒有。”

  “你連我也瞞着?”

  “真沒有,啊,住手,好癢!”

  王黼抱着被子站在帳外,就聽裡面高銘笑個不停。

  他搓了搓臉,重新确認了遍記憶,他剛才絕對沒看錯,高銘跟花榮……

  高俅知道嗎?

  對了,最重要的事,不要讓契丹人知道,否則還不知道會怎麼鄙夷宋人。

  春寒料峭的夜晚,王黼聽着帳内的歡聲笑語,深深地為國家顔面擔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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