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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大宋第一衙内 瀟騰 16743 2024-08-29 11:12

  高銘笑嘻嘻地看着他爹,不停的推銷手裡這杯酒,“這是咱家自釀的酒,你嘗嘗。”

  高俅見兒子臉蛋通紅紅的,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這大白天的,你喝了多少啊,就喝成這樣?”

  剛才高銘心裡想着遼金之事,憂愁之下,不小心把一小盅高度酒都喝了,所以現在臉色發紅,心裡熱乎乎的,說白了,整個人有點高興過度。

  “我跟您說,這杯酒聽我給你吹,呸,不是吹,是誠心推薦,瓊漿玉液不過如此,是我潛心研究數載的結晶。”說着,就往他爹嘴邊遞,“這麼好的東西,兒子豈能獨享,您也來一口。”

  高俅腦袋向後躲,“我自己喝,你先拿開點。”光是靠近,他都覺得嗆鼻子,但是兒子如此孝心,他怎麼能拒絕。

  不管味道如何,就沖兒子這份孝心,他雖然一滴沒喝,但已經感到了這瓊漿的甘甜。

  高俅将酒盅放到嘴前,因為這酒盅不大,他也沒多想,就張口直接喝了半盅。

  高銘保持微笑,一動不動地看他爹的表情。

  就見高俅喝下去之後,整個人都呆了,随即臉色漲紅,“咳,咳!”表情扭曲,仿佛五官都走了位。

  高俅抓起旁邊的茶盞将裡面的茶水都喝淨了,指着高銘道:“你想辣死你爹啊,你都往裡添什麼料了?!”

  “就酒啊,隻是我有獨特的釀造技巧,味道更醇厚。”高銘一副等待誇獎的表情,“怎麼樣,味道不錯吧,是不是能大賣?”

  高俅一副嫌棄的模樣,“誰會買?大熱即大毒!不會有人喜歡喝這種酒的”

  那可不一定,高銘覺得魯智深跟武松肯定喜歡,梁山那幫嗜酒如命的人要是嘗到這種酒,以後就滄海難為水,眼中再沒其他酒了。

  “您剛才喝得太急了,還剩半杯,您再好好品品。”高銘勸道,見他爹一副提防的模樣,有點耍賴地道:“爹,我好不容易釀造的,您給點面子嘗嘗吧。”

  高俅吸了吸被辣出來的鼻水,沒辦法,誰叫是兒子親自釀的呢,确實得給面子,凝眉看剩下的半盅酒,心裡一橫,端起來喝掉了。

  脖子抻了幾抻,跟咽鶴頂紅似的咽掉了,然後朝兒子搖頭,搖着搖着,就眼皮發沉,單手撐着額頭,口中道:“辣得我心裡難受,我跟你說,讀書人小酌怡情,是不會喜歡喝這種東西的,我看啊,隻有販夫走卒,江湖草莽才會喜歡。”

  高俅的口味雖然不能代表所有士大夫,但和他觀點相似的,絕不在少數。

  高銘有些失望,扶着他爹起來,“您要是不舒服,就去休息罷。”

  高俅頭腦昏沉,叫丫鬟扶着回了卧房休息,高銘擔心地一路跟着,等丫鬟們扶了他爹躺下,高銘放心地準備離開,卻被他爹一把揪住衣袖,口中逼問道:“臭小子,你跟我說句準話,你到底什麼時候成婚?你是不是看中哪個有夫之婦,在暗通款曲?”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兒子不成婚,又潔身自好,連女人的影子都見不着,那麼唯一合理的解釋是,他有相好的,隻是秘密躲藏地下,隻因對方身份高貴。

  高銘搖頭,“爹,您醉了,就别說話了,趕緊睡吧。”

  高俅悲哀的猜測道:“莫不是哪個官員的老婆?跟爹說,對方是什麼官,你若是真喜歡,我想辦法幫你一回,逼他們和離,成全你們。”

  “真沒有。”

  “難道這個官員,咱們動不了?”高俅堅持自己的想法,“莫不是蔡京的兒媳婦?或者說哪個王妃?你啊你,真是,看中誰不好,偏偏看中王妃,這是要掉腦袋的。”

  酒精的作用下,高俅自說自話。

  高銘發現和他爹說不通,幹脆也不解釋了,“您先睡吧,等您醒了,我就告訴您。”

  “那說定了,你小子得告訴我。”高俅指着兒子警告道:“告訴你,你今年必須得給我一個交代,否則我就随便給你娶一房,叫你哭都找不到調。”

  “嗯嗯,我交代。”

  “臭小子你交代個屁。我為了你操了多少心?假死、圍困,我都要被你吓死了,我就想含饴弄孫,怎麼就這麼難?我現在也沒别的想法,你小子老老實實待在東京,娶一房好媳婦,生幾個兒子給我帶。”高俅悲從中來,不停的念叨,“我這輩子還能不能當上爺爺了?你啊,争點氣啊。”

  “不難不難。”高銘連連應聲,他爹這是解鎖唠叨技能了?

  給他爹掖好被子,放下幔帳,叫丫鬟們勤照顧點,轉身出去了。

  果然,他爹這種沒經過梁山好漢們酒量鍛煉的官員,就是不行。

  完全經不住酒精考驗。

  像他自己,緊緊是有點發熱,并沒有其他狀況。

  突然,他的眼睛被人從後面蒙住,不用猜,從指腹的薄繭就判斷出是誰了。

  他掰開花榮的手,挑眼笑道:“你來得正好,我有個好東西給你吃。”

  太尉府上下都知道花榮的地位,他出入高家,就跟自家一樣,不用通禀。

  花榮期待地笑道:“好吧,是什麼。”

  片刻之後,花榮盯着眼前的酒盅,“好東西,就是酒?”

  “我自己釀的,你可以嘗嘗,聽我給你吹啊,真是一杯你開胃,兩杯你腎不虧。”

  花榮忍不住笑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确實,這台詞太洗腦,他順嘴就給說了,“咳,我說兩杯你嘴不虧。總之,你嘗嘗。”

  花榮聞了下,“很沖,很上頭吧。”

  “其實還好。”高銘隐瞞了已經将他爹放倒的事實,“我就喝了一杯,根本沒事。咱們在梁山的時候總喝酒,應該已經鍛煉出來的,不打緊。我就是讓你嘗嘗口味。”

  高銘做的,花榮當然會喝,眼睛看着對方,端起酒盅,也不含糊,一口都喝了,然後微微皺眉,“呼——還真夠勁兒。”

  高銘微笑道:“你覺得軍人會喜歡嗎?”

  “會是會,就怕喝酒誤事,不過,如果對北作戰,天寒地凍,叫将領們偶爾喝一口暖和暖和,倒是不錯。”花榮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這點高銘也同意,緯度高的地區愛喝烈酒,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取暖,喝着喝着就酒精中毒了。

  比如後世著名的戰鬥民族,愛喝酒是有名的,甚至每年都有沒錢買酒,喝含有酒精的防凍液死掉了的。

  “難道在中原就沒銷路了?”高銘喃喃自語。

  “也未必,我覺得魯智深和武松會喜歡。”

  “和我想得一樣。”高銘笑道。

  花榮高興地又倒了兩杯酒,推給高銘一盞,“來,為了心有靈犀幹杯。”

  高銘剛才的酒勁兒還沒怎麼過去,一點不含糊,将酒杯端來,皺眉喝掉了。

  他吐出一口氣,“确實夠勁,的确不是風花雪月的士大夫的口味。”

  花榮也很幹脆的都飲了,這一次,他的表情沒有剛才那般淡然了,眉頭蹙着,頻頻閉眼,似乎要将酒勁兒壓下去。

  高銘看有效果了,就又被他倒了一杯,“感情深,一口悶。來!”

  花榮颔首,“好,再來!”又是一飲而盡。

  高銘就想看看一貫冷靜的花榮,喝醉了是什麼樣子,嘴角浮起一絲期待惡作劇得逞的偷笑。

  他給自己倒的酒,每次都隻抿一點,反而是給花榮斟了幾次酒,都被他喝掉了。

  沒多久,可能是酒勁兒上來了,花榮臉上漸有一抹酡紅色浮現,很是好看。

  他手肘杵在桌上,大拇指和中指捏着太陽穴,垂頭道:“我小瞧這酒了。”

  高銘見他醉了,彎腰從下往上瞧他的表情,見花榮鎖着眉心,緊閉眼睛,不禁咧咧嘴巴,“我還以為你能再多撐一會呢。”

  花榮擡起頭,換了姿勢,改成用手捂着眼睛,“是你騙我喝酒,不能怪我。”

  “怎麼能是騙呢。”高銘輕笑,湊過去拿開花榮的手背,讓他的眼睛露出來。

  花榮醉酒,眼睛周圍一片桃花般的紅暈,和高銘預料的一樣,的确好看,不,是更好看了。

  “就是騙,你還故意灌我酒,别以為我不知道。”

  高銘笑道:“我也騙我爹了,你心裡好受點沒有,你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花榮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高銘,“不行了,我得躺一會。”說着便起身。

  “我扶你。”看來花榮醉酒也不會怎麼樣,頂多是去睡覺。果然有很強的自控力。

  花榮腳下多少發虛,兩人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身子一偏墜,高銘猝不及防往旁邊邁出一步,撞到了門闆上,等他再轉身,就發現花榮已經站到了他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高銘背靠着門闆,道:“走吧,你不是要休息嗎?”才說完,花榮的右手便抵到他的腦袋旁,不等他反應,另一個手也抵過來,将他圈在他的兩臂間。

  這啥?壁咚?

  高銘彎腰想鑽出“包圍圈”,但被花榮順手一撈,重新提溜到跟前。

  花榮瞅着高銘的眼睛發問,“我覺得咱們這樣跟以前也沒什麼區别,要是去年這個時候,我喝醉了,你也會這麼照顧我。是在梁山時,咱們也會這樣相處。所以又有什麼不同?是咱們倆一開始相處就不正常,還是現在不正常?”

  要麼他倆一開始做兄弟的時候,就不太兄弟,太基情,那麼就是現在做情侶的時候,模式不太情侶,太清水。

  高銘也暈乎乎的,明知道他想幹什麼,也不躲,酒壯慫人膽,這話沒錯,眉眼含笑地問:“你覺得呢?”

  “我覺得是現在的問題,咱們應該更像有情人一點。”花榮說着俯身,吻住了高銘的唇。

  高銘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回應了。

  嗯,他們現在更像情侶了。

  ——

  高俅醒酒之後,立即勒令不許再做這種能藥死人的酒,也不許拿到外面給人喝。

  高銘對父親的命令,他該怎麼辦?

  當然是做耳旁風,繼續釀造高度酒,叫工人們的技術更成熟。

  高俅暗暗生氣,心想自己真是一點做爹的權威都沒了。

  不管了,今年一定要給你定下婚事來,叫個厲害的媳婦管住你。

  ——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高銘跟花榮不說花前月下,但行為舉止,有眼睛的下人都看得出來,跟好兄弟漸漸有點不沾邊。

  心裡都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但誰都不敢說出口。

  一來,衙内和花将軍都不好惹。二來,如果告訴太尉,太尉一生氣,說不定先把火撒到告狀的人頭上。

  太尉要麼不信,覺得污蔑他的兒。

  要麼相信了,反而責怪報告的人來得太晚了。

  于是阖府上下,都裝作不知道此事。

  單獨瞞着太尉一個人。

  老都管看在眼中,痛在心裡,肯定是花榮這家夥拐帶自家衙内,畢竟衙内在他認識他之前,可是“蜚聲”東京花花太歲,獨愛女子,從來就對男人不感興趣。

  但是花榮出現了就都變了,原來以為衙内是改好了,沒想到改得也太徹底了,連女人都不愛了。

  那天,他在花園内,看到花榮抱着衙内,喂他吃點心,那個情景,如論如何也不會是正常的兄弟相處。

  要命的是太尉完全沒發覺,還常常邀請花榮來府裡做客。

  老都管幾次都有告狀的沖動。

  太尉,你看看衙内吧,他和花榮絕對不正常!

  花榮根本不是您想象中的那樣,不要被他的外表騙了,他禍害衙内,引他入歧途,太尉,您擦亮眼睛看一看啊!

  但每次話到嘴邊,又都咽了回去,畢竟他不想衙内受到太尉的責備,可能這隻是衙内又一次新鮮的嘗試,沒準過幾天就斷了,就此揭過,沒必要驚動太尉。

  于是,每次花榮進府來,總能感到一個幽怨的眼神,他回頭,就見老都管藏在暗處瞅他。

  花榮皺皺眉,但也沒空多顧及。

  而躲在柱子後面的老都管,眯着眼睛恨恨地想。

  一時新鮮罷了,早晚要斷的。

  花榮,你早晚要被衙内抛棄的……

  ——

  自從元宵節得到了公孫勝練出來的丹藥,趙佶服之,隻有一個感覺,渾身從裡到外,感到輕松氣爽。

  本來他的身體就是極好的,不管是出宮遊樂,還是郊外打獵都不在話下,子女數量節節攀升,這些傲人的成績沒有好身體支撐是完不成的。

  但即使他底子這樣好,平日很少有困乏的感覺,但是服下了公孫勝的丹藥,仍然能感到藥效,如虎添翼,每日精神奕奕,不僅是身體,連心裡都感到很快樂,就算沒有好事發生,仍舊是暖意融融,說不出來的美好。

  之前林靈素等人給他的丹藥,效果根本無法與之比拟。

  隻是嘴上說是仙丹雲雲,效果全靠想象,但公孫勝的丹藥可不一樣,用實際效用征服了他。

  随之,公孫勝的威望水漲船高。

  而備受冷落的林靈素覺得坐冷闆凳沒什麼意思,主動請求歸向,此時對他完全沒興趣的趙佶,想都沒想,就将他打發了,并且把節省下來的開支都撥給了公孫勝。

  而王仔昔就不用說了,林靈素尚且是這個待遇,王仔昔這個霍亂的根源,下場更不必說。

  一出正月,趙佶就打算收拾他,畢竟之前還擔心這王仔昔給出的魔君名單是真,但現在有了公孫真人給出的仙丹配方,趙佶自己服下證明了真實性。就已經可以證明王仔昔純屬欺君罔上,包藏禍心。

  就在此時,來報說王仔昔在獄中暴斃了,趙佶雖然覺得沒親手收拾他有點可惜,但也有好處,就是不用髒自己的手,自己死了也好。

  這兩個紅極一時的道士不是被驅逐,就是暴斃,其他道士的處境更不必說,真是公孫聖人一入朝,滿宮道士無聖寵。

  這日,趙佶親自來視察煉丹情況,見丹爐燒得通紅,煉丹事業一片興旺,十分滿意。

  公孫勝閉目悠悠地叮囑道:“官家,仙丹隻可一國之君服用,其他人的福氣不足以消耗這味仙丹。”

  “朕都知道。”趙佶覺得有點可惜,本來還想給自己的寶貝兒子郓王跟小病秧子荊王呢,但是公孫勝說這兩人都沒坐到皇帝的位置上,福氣吃不得這丹藥,隻能作罷。

  沒辦法,父愛再濃厚,也不能害他們。

  提到這茬,趙佶忍不住問道“那不知依道長所見,朕的這些孩子中間,誰以後可以吃這味仙丹呢?”

  這頂算拐彎抹角的問誰有帝王之相。

  公孫勝緩緩睜開眼睛,呵呵笑道:“貧道不敢議論儲君之事。”

  “朕恕你無罪。”趙佶道:“朕的兒子們,你都見過了,你就說說你看到的吧。”

  “以貧道的淺見,太子有做皇帝的運,卻無做皇帝的命。”公孫勝道:“如果官家因貧道的胡言亂語降罪,那麼貧道也願意為此付出代價,不管關入大牢,還是因此被打發回鄉。”

  “朕已經恕你無罪了,怎麼會如此對待道長。”趙佶心道果然太子就是不行,和他想的一樣,“那誰有這個命呢?”

  公孫勝笑道:“官家,心中已有人選,何必再問貧道呢?”

  趙佶道:“朕想問,朕若是做出變動,會不會觸怒上天,上天注定的事情,被朕變動,會不會招來災禍。”

  公孫勝便道:“官家,天道隻管人倫大是大非,細微小事,天道豈會理會。有些事,從人間看,是不得了的大事,但從上天看,不過是官家的家事罷了。”

  趙佶一愣,确實有幾分道理,上天豈會事無巨細的管理人間瑣事,隻是他沒想到,連帝王更疊,都是小事,“可是朝臣們并不認為這是家事,而是國事。”

  “國事即家事。在于官家是否有魄力。”

  趙佶若有所思,“對了,不知道長能否請來天兵天将?”如果能的話,那真是一勞永逸了,什麼遼宋都不在話下。

  “能夠調動天兵天将的人,在天上亦是大事。就像人間,能動用兵戈的又有幾人?就是神仙,也不是每個都有這樣的權利的。所以那些動辄說,能夠調動天兵天将的人士,還請官家小心,一定是騙子。”

  趙佶一愣,不過确實有道理,就算仙宮内,兵權亦是大事,恐怕隻有玉帝有這個權利。

  唉,雖然知道是真的,但還是好失望。

  “朕尊崇天道,上天就不能網開一面,助朕一臂之力嗎?”

  “如果森林裡有兩個狼群在打架,官家會派兵幫助其中一方嗎?雖然比喻不巧當,但天宮仙人看咱們就是這個樣子的。”公孫勝道:“貧道就如同狼群中稍微有些慧根的,能到仙境内獲得了一些點撥,但也僅此而已。”

  趙佶歎息,仙人們真是冷酷啊,不過想想卻也好理解,他又何嘗會管猴群狼群的争霸,看來天兵天将是真的沒法指望了。

  從公孫勝這裡出來,心情有點低落,便去找牡丹仙子轉世的崔念奴解解憂愁。

  牡丹仙子觸怒了王母被貶下界做伎女受罰,趙佶是相信的,畢竟天上生活那麼美好,怎麼可能所有人都是下界到人間來,犯錯了下來還比較合理。

  啊,林靈素這個騙子。

  唉,果然還是公孫勝更正确。

  如果天兵指不上的話,那麼還得靠自己。

  ——

  春暖花開,又到了輸送歲币的時候。

  根據之前的澶淵之盟規定,宋向遼每年輸送絹20萬匹,銀10萬兩,後來過了四十年,遼國可能覺得通貨膨脹了,又漲價了,變成每年絹30萬匹,銀20萬兩。

  不過自此之後,就沒再漲過,一直到趙佶這裡。

  按照規定,每年春季将歲币打包給遼國送過去。

  遼國跟金國掐架,正是用錢的時候,遼國駐汴梁的使節,一開春不幹别的,就盯着歲币這事兒呢。

  其實這些歲币對宋來說,并不多,而且交了上百年保護費流程早就熟悉了,趙佶隻需要向每年一樣派人去遼國上京送錢就行了。

  但是今年又和往年不太一樣,因為去年金國占領了遼國的位于渤海的東都,将五十四州劃入了自己的腰包。

  之前不可以一試的龐然大物遼國,竟然丢了那麼多的領土,趙佶不禁冒出點别的心思來,金國似乎很厲害,而遼國的日子則有點不妙,不像以前,如果不給歲币就發兵,遼國如今兵力都用在對付金國,假如這歲币拖延一下……說不定也沒事。

  能不給就不給,當然是最好的。

  遼國駐宋國使者窺見了趙佶的心思,催促立即起程。

  趙佶就有點不滿了,催什麼催,又沒說不給,讨厭。

  王黼看出皇帝的心思,獻策說,“現在遼國疲于應付金國,恐怕無暇南下,不如這次送歲币時,派個能臣過去與他們商談,将歲币減免一些。否則的話,咱們大宋也年經不好,隻能壓下一年的歲币,隔年再送了。”

  言下之意,明年不送了,後年再送,至于後年能不能準時送達,那就自行體會吧。

  這有點趁火打劫意味啊,趙佶很喜歡,想想就很令人愉快。

  王黼又道:“隻是派人去談罷了,如果遼國不同意也不耽誤什麼,如果同意了,那就再好不過了。”

  蔡京卻不同意,畢竟宋遼百年修好,沒必要在遼國有困難的時候,趁機提出這樣的要求,遼國隻是暫時受挫,等調整好,滅掉女真人,大宋的苦日子也就來了。

  他正要出聲反對,就聽王黼繼續提議,“況且我大宋今日就有像郦食其、蘇秦那樣的說客。”

  蔡京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個年輕人的臉來,打消了勸阻的念頭。

  趙佶一喜,以為王黼要推薦人才,“這人是誰,盡管說來。”

  王黼笑道:“原來天邊,近在眼前,官家亦見識過此人的機敏于膽魄。”說着,笑看高俅。

  趙佶腦海裡立即浮現出高銘的面孔來。

  嗯……如果是他,說不定真的能成。

  老虎的胡須拔不得,但現在這老虎受傷了,再派個好獵手,說不定真的能拔了。

  高俅嘴角抽動,就算官家在場,也止不住地失态了,對王黼道:“我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這麼害我兒子?”

  挖你家祖墳了嗎?你要把我兒子往火坑裡推?

  遼國人那麼好說話的嗎?跑上門提這樣的無理要求,被剁了,上哪兒說理去?

  王黼笑道:“太尉莫氣,隻是這麼一說。”

  王黼,我告訴你,這仇我記下了!高俅瞪完王黼,對趙佶懇求道:“官家,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幾次涉險,這條命都是從鬼門關撿回來的,還請官家不要派他出使遼國。況且他年紀尚輕,之前隻是僥幸成功,恐怕不能擔此大任。他年輕氣盛,就怕一言不合,給國家招緻災禍,倒是王大人,能言善辯,城府深厚,臨危不亂,可堪此大任。”

  趙佶微笑擺手,“高愛卿不要急,隻是說說,高銘合不适合,從長計議。”

  不過,有一說一,高銘真的很合适……

  舍他其誰。

  ——

  此時,坐在皇城司内的高銘,鼻子一癢,側身輕聲打了個噴嚏。

  誰念叨我?

  第125章

  晚上,高銘從皇城司回來,一進府門,就迎面碰到了老都管,“衙内,太尉,叫您過去一趟。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說。”

  高銘點頭,表示知道了就往書房走,老都管跟在他身後,高銘就覺得老都管的視線一直放在他身上,盯得他很不舒服,他就蹙眉回身,狐疑的看他。

  老都管見衙内發覺自己盯着他的步伐看,忙上前給他抻了抻後衣襟,“有些褶皺。”

  高銘道:“抻平褶皺這種事叫别人幹就好了。”老都管伺候他家許多年,歲數也不小,沒必要做種小事。

  老都管尴尬地一笑,“衙内的事,就是我的事。”

  高銘從老都管的眼神中竟然品出了一些傷感的情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難不成老人家年紀大,得了什麼病症?

  老都管搖頭,有事的不是我,而是衙内你啊,“沒有。太尉還等您呢,您去吧。”

  看着衙内的背影,老都管恨得直揪衣裳,他怎麼就說不出勸解衙内的話呢,唉。

  高銘進入父親的書房,就見高俅表情凝重的坐在椅子上,他便擔心地問道:“怎麼了,爹?”

  看他爹這個表情的糾結程度,事情的嚴重程度不一般,難道他和花榮的事情被發現了?

  那便立即撒腿就跑,去慕容家或者燕青那裡躲一躲。

  不過,他能跑得過曾經運動員的父親嗎?

  嗯,有點自信,他爹許久沒鍛煉了,應該問題不大。

  高俅喝了口茶潤喉嚨,張口就道:“王黼那厮,不是東西,竟然跟官家提議叫你去送歲币。”

  “送歲币?”

  “如果光是輸送歲币倒也罷了,可官家看遼國如今疲敝,想派使節跟遼國談判減免歲币,遼國真是用錢的時候,不加征就不錯了,豈能減免,癡人說夢,這是個完不成的委派。他竟然叫你去,沒安好心!”考慮在兒子面前,高俅身為父親就不噴髒了,但心裡對王黼的謾罵和詛咒,一刻都沒停過。

  高銘一愣,不過,遼國現在忙着應付金國,就算大宋不給他們歲币,估計也沒空發兵過來毆打。但是王黼也沒開天眼,他并不知道遼國會滅亡,如果女真起兵隻是昙花一現,等遼國滅了他們,反手過來狠抽當年落井下石的宋國,那畫面不要太美。

  而趙佶竟然也同意王黼的提議,可見确實現在的領導班子有問題,缺乏長遠眼光,想一出是一出。

  見兒子不說話,以為被吓到了,高俅安慰道:“不過,我已經跟官家幾番訴苦,叫他不要安排你出使遼國,官家有所動容,應該不會答應的。我叫你來,就是告訴你,如果官家試探你的想法,你千萬不要答應,就算哭着抱住他腿,也要讓官家打消這個念頭。”

  高銘默然,說真的,他還挺想借此機會去遼國看看,探探那邊的底細,這未嘗不是一個好機會。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坐在家裡,無異于閉門造車。

  “其實我……”

  高銘剛簡單的說出了三個字,就見高俅猛地站了起來,蹭地蹿到他跟前,瞪圓了眼睛,“不許其實!你敢踏出東京半步,我就打斷你的腿!”

  高俅内心有個不願意面對的事實,那就是說不定兒子願意答應出使。

  不管不管,總之他不管,就是不許這混賬小子出去冒險。

  “我還沒什麼都沒說呢。”

  “那就不許說!”高俅恨道:“你真是嫌命長了!平時那地方都不是人待的,現在匪盜四起,你還敢踏足?再說了,你如何跟遼主說減免歲币一事?小心一刀砍下來,你就葬身異鄉了。還是說,你有公孫勝那樣的不死之身?”

  “那倒沒有。”高銘實事求是的說。

  “那就不要動這個念頭。”高俅是真急了,目光中不光有嚴厲還有淚光,“否則,爹、爹就……”

  “您看您,怎麼還激動上了。”

  高俅瞪眼,表示他是說真的。

  高銘隻好擺手,“好的,好的,我也僅僅是個構思,既然您這麼說了,我打消這個念頭就是了。”

  高俅見兒子這麼說,才臉色稍緩,父子兩人一起用了飯,席間又是反複叮囑,才叫兒子下去。

  高銘回到自己的卧房,坐在桌前思考。

  父親的話,這一次,他仍然是要當做耳旁風的,要是按照他的真實意願,他不僅想去遼國,他還想去金國轉悠轉悠。

  這次出使機會,彌足珍貴。

  不過,話雖這麼說,但他也的确有點擔心,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出去旅個遊還得擔心車匪路霸呢,何況是去敵國。

  可問題擺在跟前,咬着牙也得去。

  否則最後整個國家翻車,他也沒好下場。按照現在這個趨勢,北宋滅亡,南渡之後的小朝廷一定會找各種替罪羊替皇帝的錯誤背鍋,他就算到時候活着,也得被抓出來遊街批鬥,扣個奸臣的帽子,賜杯毒酒暴斃。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大概就是這樣悲壯的心态了吧。

  别看趙佶當着他爹的面,沒有答應委派他去遼國。但根據他對趙佶的了解,他心裡應該已經打定主意了,不出意外,最近幾天就會召見他,“忽悠”他自願為國獻身。

  既然如此,高銘第二天早晨起來,就吩咐下去,做各種準備。什麼東西需要帶,寫得明明白白。

  趙佶尋找出使遼國的使節的同時,也在物色新的江南應奉局提舉的合适人選。

  朱勔徹底不能用了,不僅臨陣脫逃,還在江南敗壞他的名聲,實在可恨,被他打發死囚牢等死去了。

  而新的人選,連趙佶也曉得這是個肥缺,看着朝廷中各種官員都烏眼雞似的盯着,趙佶也很頭疼。

  其實,最合适的人選是高銘,但他得留在東京辦事呢,啊不,還得出使遼國呢。

  趙佶怎麼看怎麼覺得高銘如果能出使遼國,一定“嘴到歲币免”。

  這個念頭太過強烈,就算曾經的球友淚眼婆娑的求他,他還是沒打消這個念頭。

  最後,趙佶決定把高銘叫來,問問他的意見,如果他願意為國請命,那麼就不算他強人所難,高俅也說不出什麼來,至少不會跑他跟前哭嚎。

  挑了個好天氣,趙佶将高銘叫到艮嶽内賞花,然後又在亭中安排了酒菜,君臣對飲,氣氛融洽。

  但高銘知道,趙佶這是要開口“坑”他,果不其然,酒過一盅,趙佶就慨然道:“如今國庫空虛,但遼國卻連連催促大宋輸送歲币,這歲币不僅是剝奪我國的财物,也是壓在大宋頭上的恥辱啊,朕自登基以來,就一直想抹去這個恥辱的條約。”

  是麼,你明明自登基以來就在吃喝玩樂吧,高銘表情肅然,“如官家所言。”

  其實,歲币數量不算多,而且通過遼宋邊境貿易,這點錢早就賺回來了。

  隻是被迫叫保護費,不在錢數多少,就算一文,心裡也憋屈。

  趙佶道:“這次去往上京運送歲币,朕以為是個談判的機會,叫遼國讓步。不說取消,就是減免一些,朕對江山百姓也有交代。此行任務重大,朕一直在物色合适人選,不知高愛卿可有人推薦?”

  毛遂自薦,趕緊毛遂自薦!趙佶微笑看高銘。

  高銘心想,與其被指名,不如賣皇帝個面子,自動請纓,“臣願意出使遼國,替官家辦成此事。”

  趙佶當地站起,走到高銘跟前,笑道:“高愛卿與你父一樣,真乃國家棟梁!”

  高銘又道:“身為大宋子民,國家需要的時候,自當抛頭顱灑熱皿。”

  趙佶親自為高銘斟酒一杯,“朕便替國家敬義士一杯!”

  高銘裝出很感動的樣子,“臣絕對不負官家所托。此番前去,如若有任何閃失,還請官家在為家父指定一兒,替他養老。”

  趙佶安慰道:“朕這幾日考慮過,你身為使節,安全須有保障,就讓花榮随你一同前去。”說完,意味深長的笑道:“朕的這個安排還不錯吧。”

  好吧,本來高銘也想提議叫花榮随行的,沒想到趙佶先提到了,“多謝官家。臣還有個提議,使團的副使,臣希望叫王黼王大人出任,他亦能言善辯,最重要的是,臣聽說他記憶力非常好,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叫他随行,将一路風光和遼主以及近臣的模樣都記住,回來口述成冊,不失為一份珍貴的情報。”

  趙佶連高銘都派遣做使節了,何況一個王黼,當即點頭同意,“就叫他随你去。”

  高銘滿意了,“但是,臣需要幾天準備,不能立即動身。”

  “這個沒問題。”反正和每年相比,時間已經拖延了,不差這幾天。

  君臣再次落座,因為趙佶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心裡高興,看高銘更是滿意,恰好想起困擾他的應奉局委任安排,他決定将這個機會送給高銘,作為他肯出使的好處,“對了,應奉局那邊人事空虛,不知高愛卿覺得何人能夠勝任?”

  高銘其實也盯着這事呢,沒了朱勔,他可不想再來别的什麼勔,現在皇帝問他的意見,他也就不藏着掖着,說出了自己的可心人選,“臣有個兩個人選。”

  趙佶一聽還有兩個,一邊喝酒一邊朝高銘點頭示意他說。

  “第一個是慕容彥澤,他為官家造宮殿,對花石也有了解。第二個人選,便是燕青。官家也曉得他這個人,百伶百俐,應對東南的局面,再合适不過。”

  趙佶之前想到過慕容彥澤,但考慮到東南地區說不定還有方臘的餘黨,怕慕容彥澤去那裡有閃失。但是燕青這個名字,卻叫趙佶眼前一亮,是啊,怎麼把他忘記了,他不正是合适的人選麼,既是他的近臣,又有整備當地的能力。

  趙佶捋着胡須,眼睛眯起,“燕青此人的确是個合适的人選。”燕青合他的心意,他也願意賣個人情給高銘,于是嘴上道:“那就依高卿家所言,叫燕青出任江南應奉局的提舉吧。”

  明明你自己也願意,卻偏說是依照他所言,高銘心想,嘴上卻道:“官家聖明。”

  ——

  燕青升任應奉局提舉這件事,皇帝身邊的梁師成第一時間知道了這個消息,就告訴了燕青賣人情,于是燕青自然也知道最大的功臣是保舉他的高銘,便在豐樂樓設宴款待。

  本來高銘就對燕青有知遇之恩,如今又幫他将江南應奉局這樣的肥差承攬下,燕青對高銘自然是感恩戴德,席間不停的說好話感謝:“我燕小乙能有今日,全賴高大人提攜。”

  高銘客氣的笑道:“不要這麼說,我舉薦你,也是因為你合适這個職位,如果叫其他人去了,那些人說不定又是另一個朱緬,但是小乙你不一樣,我相信你能夠處理好杭州的事宜。”

  燕青笑道:“這個不難,高大人已經替我開辟了前路,我隻要延續高大人之前的政策就可以了。”

  “不過,我聽說官家似乎有意向叫高大人出使遼國,這件事實在兇險,如果不是我要去杭州赴任,我願意與你随行。”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不過,你不必為我擔心,我帶上花榮。一路上有他保護,不會有任何問題。”

  “這個倒是不假,但就怕那遼主不好應付,畢竟這次不是簡單的運送歲币,而是提出減免要求。不過相信以高大人的聰明才智,一定馬到成功。”

  “借你吉言。”高銘和燕青推杯換盞,直到華燈初上,才出了酒樓。

  高銘正要上馬車,就見遠處有一個人打馬而來,正是花榮,此時燕青還沒有離去,笑着說道:“花将軍莫不是來接高大人的。”

  高銘心裡笑道,當然是來接我的。

  花榮下了馬,對高銘說道:“我去你家,聽說你出來赴宴,就過來看看。你們已經喝完了嗎?”

  燕青笑道:“本來也打算請花将軍的,但是去你府上,說你在軍中,于是便先和高大人小叙一杯。”

  “這個不打緊,來日方長。”花榮更關心高銘:“既然喝好了,那我就将人接走了。”

  高銘道:“我不想坐轎子,怪悶的。喝了酒正好想吹吹涼風。”

  花榮就笑道:“那好,我扶你上馬。”

  高銘翻身上馬,還招呼花榮:“你也來啊。”

  花榮看了看周圍,華燈初上,但街上仍然有不少人,他就推辭道:“算了,我還是給你牽馬吧。”

  高銘就拽他,口吻撒嬌似的:“我不管,你快上來。”

  燕青在一旁隻是笑。

  花榮本來也是願意,高銘這麼一央求當即就答應,翻身上馬拽着缰繩,和高銘打碼向前走。

  高銘就和燕青揮手:“再見。”

  兩人共乘一馬,卻不知這一切正被另一個人看在眼裡。

  二樓的圍欄處站着一個人,此時正死死地盯着騎馬遠去的兩人。

  他本來已經試着躲避高銘了,卻不想今日來豐樂樓聽曲子,又見到了高銘和花榮。

  元宵節的情景,曆曆在目,他甚至分辨不出來究竟是現在眼前的情景殘忍,還是元宵節那日的更叫他傷心。

  或者說都一樣,都戳得他心裡發疼。

  “殿下?殿下?”

  聽到周圍的随從叫他,趙楫如夢初醒,深吸了幾口氣,面色如霜,又瞥了那漸漸遠去的兩人一眼才走。

  趙楫呆坐屋内,眼前再次浮現高銘和花榮濃情蜜意的模樣。

  他發現了一個可悲的事實,他自始至終都沒有位置,甚至高銘都沒怎麼正眼瞧過他一眼。

  元宵節之後,他也打聽過高銘和花榮的關系,聽着那些驚心動魄的故事,他幾乎死了心,那樣生死相随的關系,不是他能介入的。

  但是今天在豐樂樓再次見到他們,他心中又被狠狠捅了一刀,正因為永遠介入不了才顯得可悲。

  他甚至沒有上場的資格。

  在這樣的情緒下,他當夜病倒,他甚至有種預感,如果不能将心裡這口煩悶的郁結之氣消化掉。

  他恐怕沒法活下。

  他身邊的太監跟他朝夕相處,豈能不知道王爺的心思,看出來王爺這是心有不甘,不把這口惡氣出了,這人怕是好不了。

  但想出這口惡氣,談何容易,那高銘是皇帝的寵臣,就是一般皇子見到他也得忌憚三分,花榮雖然是個武将,但有高太尉庇護,也不簡單。

  突然,太監靈機一動,既然花榮有太尉庇護,便不拆了他的庇護所。

  人人都知道,高太尉将高銘收作兒子,就是為了延續香火的,現在這兒子走了偏門,那高太尉知道了,還不得殺了花榮,根本不用自家王爺動手。

  “殿下,高銘跟花榮那點事,必然是瞞着高俅的,不知知會那高俅……”

  趙楫聽罷,揚手就是一巴掌,“輪不到你出馊主意!”

  他也推斷高俅并不知情,但如果這件事叫高俅知道,那麼受傷害的,就不止是花榮,高銘也會受牽累。

  那太監挨了打,雖然不疼,但被王爺這模樣吓了一跳,不敢再提。

  趙楫雖然不想傷害高銘,但不代表他父皇不想,轉天,他竟然聽到消息,說官家指派了高銘作為出使遼國的特使。

  他強撐着坐起來,“更衣,進宮。”

  他要面見父皇,希望他收回成命,北地危險,怎麼能叫在經曆了數次危險的高銘再去冒險。

  趙楫去晚了一步,被人告知,在他之前,高太尉已經進殿了,他便沒急着叫太監通禀。如果高俅能叫父皇改變主意也很好,免得他出面阻攔,叫父皇看出蹊跷。

  過了一刻鐘,他看到滿臉痛苦的高俅走了出來,他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莫不是他沒有成功?

  趙楫主動走上前搭話,“太尉可是為了高提點出使遼國的事情奔波?”

  高俅曉得自家兒子救過趙楫,便哭喪着道:“是了,我來求官家改變主意,可是卻聽說這是我兒自己願意的。這還叫我怎麼開口?”

  “他自己願意的?”趙楫亦是一愣。

  這時,梁師成在一旁堆笑道:“有花榮跟着去,相信會再次保護高大人的。”

  高俅就不樂意聽了,“依你的意思,他還會遇到危險,還得花榮來救?”

  梁師成有點尴尬,“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怼我有什麼用,這是官家和高銘勾兌的主意。

  趙楫聽到花榮的名字,整個人仿佛掉進了冰窟窿裡,從裡到外,涼了個徹底,尤其是心裡,更是無半點溫度。

  他好像明白為什麼高銘為什麼會答應出使北國了,與其在東京偷偷摸摸,不如何花榮外出北國自在。

  一想到,兩人離開動靜更加旁若無人,他多少天積攢的憎恨,再無法壓抑,冷森森的笑道:“原來有花榮陪着,難怪呢。”

  高俅和梁師成都知道趙楫的性子,但也被他突如其來的情緒變化,弄得一愣。

  尤其高俅更是不明白,趙楫應該是關心自家兒子的吧,但為什麼他聽到兒子有花榮保護,卻露出這樣的表情。

  趙楫勾了勾嘴角,“真是不錯啊,去北國過兩人的小日子,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梁師成一聽這話,覺得不太妙,找個借口就離開了。

  留下高俅一頭霧水的看趙楫,你在說什麼玩意,怎麼聽着怪怪的?

  趙楫見高俅一臉迷茫,笑得更加嘲諷了,“花榮三翻四次救高銘,真是感天動地,恐怕對自己的家眷也就這個程度了。兩人歲數相當,卻都不娶親,真是默契啊。”

  你到底想說什麼,高俅一時沒聽懂,但心頭也隐約覺得事情好像不妙,“殿下到底想說什麼?”、

  趙楫也就不賣關子了,直接給高俅緻死打擊,“今年元宵節,本王看到花榮在街上親高銘,而高銘可沒拒絕的意思。”

  高俅腦袋嗡嗡作響,好像那日的烈酒上頭,有點頭重腳輕,惱然道:“胡說!”但随即意識到自己失态,咬牙對趙楫道:“當日街上人多,肯定是人影相錯,叫殿下看錯了。他們彼此間情深義重,殿下怎麼能誤解他們?”

  趙楫淡定的冷笑,“是麼,難怪都瞞着你一個人。你想想,連本王在街上都目睹過,别人豈能看不到,你不如回府問問下人。或者你自己留心點。”

  高俅不想再跟趙楫說話,這個人着實可恨,自家兒子救了他,他非但不念好,還诋毀他,“殿下自便,告辭。”

  這種瘋言瘋語似的诋毀,别想動搖他對兒子和花榮的信任。

  一定是趙楫自己病秧子沒朋友,嫉妒自己兒子跟花榮。

  高俅坐在轎子裡,恨恨地想。

  但是,腦海裡卻不受控制的浮現一幕幕,兒子跟花榮相處的畫面,如何說笑的,如何對視的,還有那次狩獵他們在林子裡以及元宵次日,兩人睡懶覺被他撞見的樣子……

  啊!高俅好似腦袋被人桶了一刀,雖然痛,但好像瞬間打通了思路。

  轎子回到太尉府,才一停下,他就撩起衣擺,發揮當年踢蹴鞠的能耐,一溜煙跑回後院,大叫道:“衙内呢!叫衙内過來!”

  老都管聽聞太尉叫喊,上前道:“太尉,衙内還在皇城司沒回來。”

  “花榮呢?”

  老都管不待見花榮,表情别扭地道:“應該還在軍中吧,反正今天沒來。”

  高俅之前不曾留心下人的表情,現在一看老都管的樣子,立刻警覺起來,“你跟我說實話,你怎麼看花榮?”見老都管不回答,又想起趙楫的話,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狠狠問道:“跟我說實話,衙内是不是和花榮有問題?”

  老都管不會主動說,但被高俅質問了就不想隐瞞了,痛苦地點頭,“太尉,您終于發現了。”

  高俅登時惱火,見他一推,指着他氣道:“你這厮怎麼不告訴我?!”

  老都管悲痛地看着太尉,“怕您受不了,再說,衙内恐怕隻是一時興起,過幾日就膩了。”

  “這種事就不能開先河!”高俅氣得頭暈,但心裡還殘存着一絲希望,那就是說不定他倆剛有苗頭,情況并不嚴重,“你看到他們是怎麼樣的情形?是不是你看錯了?”

  都這份上了,太尉還心存幻想呢,老都管殘忍地打破他的幻想,“在花園内,我見看到花榮和衙内吃糕點。”

  高俅竟然松了一口氣,原來兩人隻是吃糕點,這有什麼了不得的,弄不好趙楫是看錯,老都管是草木皆兵,可能都是誤會。“吃糕點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可花榮是用嘴叼着喂衙内吃的。”

  高俅隻覺得心口一悶,死死揪住老都管衣襟,“你——你——”

  你怎麼不上前阻止?!

  可是這句話,他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千言萬語都堵在心口。

  接着,一口氣上不來,雙眼一翻,失去了意識。

  ——

  高俅醒了,見床榻旁邊圍了許多仆人,一想到這人都曉得衙内的事,卻單獨瞞着他,不禁怒道:“都給我滾!”

  這些人麻溜下去了,唯有老都管卻留在跟前,“太尉,您消消氣,别氣壞了身子。”

  高俅見天色通亮,想必自己沒暈過去多久,他嘴唇直哆嗦,“呃……呃……”呃了好久,才組織好語句,“拿、拿地圖來。”

  “地圖?這裡沒地圖啊,白虎堂才有。”

  高俅便撐着坐起來,“扶我去白虎堂!”

  “您都這樣了,公務就先放一放罷。”老都管勸道:“就别去白虎堂了。”

  “不,一定要去白虎堂,白虎堂有地圖。”

  老都管都快哭了,“您要地圖幹什麼啊?”

  高俅憤則是欲哭無淚,當然是在上面找個偏遠惡州,把花榮那厮調過去了!自己真是看錯他了,好好的兒子被他帶壞了。

  啊——我的銘兒——

  真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花榮這厮沒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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