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這樣，那隻是在用一種幼稚，卻也會讓她覺得安心又甜蜜的舉動，告訴她，其實他真的很在乎她。

　　那樣一個不可一世的男人，也不過隻是因為自己，才會做出那些可笑的行為。

　　當她在心中“憤怒”地罵他幼稚、讨厭的時候，當她一個勁地對自己說，我一輩子都不想再理你的時候，其實她很清楚，那隻是一種甜蜜的折磨。

　　包括她和葉景瀾在辦公室的時候，他就這麼沖進來，說了那幾句硬邦邦的話……年栀就還知道，他不過就是吃醋了，而他是因為自己才會這樣……

　　可是現在，他從進入這個會議室開始，就不曾将視線投在自己身上一秒，年栀反倒是有些忐忑。

　　剛剛葉淩軍和葉景瀾那種言行舉止，是不是讓他真的很生氣？

　　…………

　　“——其實男人也是要哄的，不過男人呢，比女人好哄很多，尤其是宋總那種男人，他那麼在乎你，哪裡舍得真和你生氣？也不過就是想要你低個頭而已，哎喲，大丈夫都能屈能伸了，你一個小女子，那麼較真做什麼？有時候為了自己喜歡的男人，去付出，低頭，認錯，其實也是很幸福的事情。”

　　…………

　　這是慕晨初今天上午最後和她說的話，年栀有些糾結地擰着手中的鋼筆，筆尖有一下，沒一下地在面前的白紙上面畫着什麼，她一手托着自己的下颌，有人朗聲在說着一些業績，和項目的盈利之類的數字，她卻完全聽不進去，在自己毫無意識的情況之下，她也沒有察覺到，自己在那張白紙上面寫了什麼字。

　　“……葉總經理之前說過的，3天之内拿下的那個項目，今天應該正好是第三天，合約帶來了麼？”

　　等到差不多的表面工作做完了，終于有人切入正題，宋聞璟始終都一臉深沉地坐在大班椅上，深沉的俊容在頭頂那水晶燈的折射下，透着幾分光輝，卻亦是冰冷的。

　　他沒有出聲，若無似有的視線掃了一眼葉景瀾的方向，正好看到他邊上的女人低着頭，纖細的手指捏着鋼筆，也不知道在紙上寫着什麼，不過那張白紙上面卻是有不少的字迹。

　　宋聞璟眉頭微微一蹙，索性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其實在場的董事，99%都是男性，抽煙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可是這1%的女性，今天卻坐在了這個董事會議上，宋聞璟平常習慣在年栀面前抽煙，她也從來沒有表示過她自己有多不喜歡自己身上的煙味兒，也因此，這會兒宋聞璟根本就沒有考慮到這一層。

　　隻是他姿态慵懶地夾着煙，眯着眼抽了一口，剛吞吐着雲霧的時候，葉景瀾倒忽然站起身來。

　　衆人都以為他要拿出合約，他卻伸手，在年栀還沒有回過神來的瞬間，一把扯過了她面前的那張報紙，不動聲色地疊起來，放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

　　年栀，“…………”

　　她是被吓了一跳，猛地擡起頭來的時候，就見到葉景瀾已經将面前的藍色資料夾遞了出去，一本正經地說：“……合約我帶來了，大家都在場，不過還是讓宋總親自看一下吧，畢竟這是我和宋總先定下來的賭約。”

　　他頓了頓，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一旁還有些迷惘的年栀，最後才将視線落在那張有一半隐匿在白色缭繞的煙霧之下，那張精緻五官上，掀動薄唇，道：“宋總，其實我也比較喜歡抽煙，尤其是在這種沉悶的環境之下，不過我老婆，她其實并不是很喜歡男人抽煙，而且在座的各位葉氏股東都是男士，就一個女士，我們也應該照顧下。”

　　“今天這個會議，大家都不要動煙，照顧一下女士，大家覺得如何？”

　　年栀，“…………”

　　宋聞璟夾着煙的手指，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燙到了一樣，陡然一僵，他從來都不會覺得，這尼古丁的味道，在自己的舌尖上盤旋着，是這般的苦澀，仿佛還滲透到了他的心尖上，讓他隐隐有一種暴躁的感覺。

　　“宋總，把煙滅了吧，合約就在你面前，如果你看不懂，我可以解釋一下。”

　　葉景瀾挑了挑眉，擺明了就是直接的挑釁，不管是對于“女人”，還是“工作”。

　　年栀坐在位置上，臉上寫着的都是焦躁，她沒有想到葉景瀾還能拿這樣的話題來說，可是當着整個公司那麼多人的面，而且連同葉淩軍都在場，她根本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更何況這樣的情況之下，她也是說一句錯一句。

　　她選擇沉默，卻不代表宋聞璟會選擇沉默。

　　今天他的心情已經是糟糕到了極點，要不是礙于有這些身份的人在場，宋聞璟未必會忍得住，可是到底還是有分寸的人，到底還是需要顧及一下自己的女人，所以他一忍再忍，卻不想葉景瀾倒是步步緊逼。

　　他撣了撣指間的煙，薄唇忽然一勾，弧度帶着刺骨的冷意，那深邃的視線，終于是落在了年栀的臉上。

　　年栀心頭微微一緊，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彙，相纏。

　　宋聞璟眸光流轉，卻是在她的澄澈的眸子深處，看到了一些情緒——她在緊張、不安，不過似乎這些緊張和不安，并非是沖着别人，而是沖着自己的。

　　這樣的念頭，讓他心頭的陰霾消弭一半，卻依舊是有一朵烏雲壓在上面。

　　男人劍眉一挑，沉沉出聲，“是麼？我還真不知道，原來她不喜歡煙味兒，是不是，葉總經理你搞錯了？有時候身邊的人多了，總是會混淆，不過我這段時間，倒是一直都帶着她，我算了下，每天站在她邊上抽煙的次數不會少于五次，她倒是從來沒有和我提過這麼嚴重的問題。”

　　宋聞璟嗤笑了一聲，略略有些犀利的視線，逼向年栀，“不過既然葉總經理這麼體恤你自己的妻子，倒顯得我這個當上司的有些不近人情了，這樣吧，問當事人——你不喜歡？”

　　底下的一衆董事，個個都屏息以待。

　　其實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隻要是個正常的人，骨子裡都有着好奇的本性。

　　宋聞璟和葉景瀾不合，那是誰都知道的事情，葉氏的董事大部分都是葉家的親屬，但是也有之前和葉淩軍一起打江山的合夥人，隻是葉淩軍這些年來一直都霸占着葉氏的第一把交椅，現在傳遞的，也是他自己的皿脈，隻不過他們内部的人要是有點風吹草動，那對于他們這些外姓人來說，自然是求之不得。

　　而和葉家有關系的那些股東，那也自然是聽葉淩軍的聲音，他不出聲，底下更是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主動站出來，撞在兩個太子爺的槍口上去。

　　會議室一時間，靜的，仿佛是連同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可以清晰可聞。

　　所有的人都将視線對準了年栀，宋聞璟剛剛的問題，就是直接将這個燙手山芋丢給了她，年栀有些頭皮發麻，因為覺得自己不管是怎麼回答，好像都要得罪人。

　　——但是，轉念一想，如果真的要得罪人的話，那麼她也想要用這樣的方式去哄好對面那個，鬧脾氣的男人，而且，憑良心說，她倒真是不讨厭煙味兒。

　　尤其是，宋聞璟身上的那種煙味兒，反而是會給她一種安心的力量。

　　大概，隻要是他的，她永遠都會覺得是好的。

　　她斟酌了一下，終于輕咳了一聲，将心中組織好的語言，落落大方地說出口：“……也不是不喜歡，宋總其實不用太在意，我雖然是女性，不過沒有那麼講究，大家可以随意，少數還得服從多數，不需要為了我一個人，讓……”

　　“不是不喜歡，那就是喜歡了？”

　　年栀的話還沒有說完，宋聞璟就挑起一邊的眉宇，伸出舌尖輕輕舔舐了一下自己的薄唇，他嘴角的那絲笑意不如剛剛那般的冷，仿佛還帶着幾分愉悅的味道，渾厚的嗓音低沉有力，“說實話比較好，畢竟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你千萬不要退而求其次。”

　　一邊說着，一邊還勾着一旁的煙灰缸，撣了撣煙灰。

　　年栀大腦嗡一聲，臉色有些不太自然起來。

　　比起在座的幾個，一個比一個心思沉，她哪裡是他們的對手？

　　太多的情緒，很容易就會寫在臉上，連她自己都察覺不到。

　　她現在一門心思地想着，剛剛宋聞璟說着“喜歡”兩個字的時候，總是給她一種，染着幾分暧昧色彩的感覺。

　　這個問題，她隻要一t想到答案，心跳就會加速，控制不住。

　　“怎麼不回答？”

　　宋聞璟這一刻，倒是咄咄逼人起來，語氣卻完全是一本正經的公事公辦樣，“但說無妨，因為這樣的會議，以後一個月都會有一次，你每次都要參加，加上你一直都跟在我身邊學習，如果真的不喜歡的話，我可以克制一下，想必以後開會了，大家也都會克制一下。所以你就直接說，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年栀，“…………”

　　宋聞璟說的話，都好像隻有表面的意思，但是她其實就是在逼着年栀承認自己喜歡他。

　　年栀的确是不敢，如果隻有他們兩個人，她會說，可是這麼多的人，讓她如何啟齒？

　　她現在……還是葉景瀾的妻子。

　　宋聞璟這樣逼着她，她心裡隐約也升上一絲情緒來，就算之前自己有錯，可是也沒有必要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如此讓她為難啊，葉淩軍還在，葉氏那麼多的股東都在。

　　而且剛剛……她其實已經很退步了，哪怕她說一句，自己的确不喜歡，衆人也不會覺得她過分。

　　可是她偏偏要考慮到他的情緒，說了那樣的話，又被他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