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來了！水來了！”
因為耽擱了些功夫，費了些功夫才終于煮好了水，玉盤擔心主子要得急，急性子的她親自端上水盆一路小跑過來，結果一進屋就愣住了——
郎君捧着夫人的腳丫子做什麼呢？
“咳。”
葉蓁蓁掙脫開崔維桢的手，屋子裡不是沒有其他伺候的丫鬟，但是此時被玉盤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她多多少少有些罪惡感，總覺得會教壞老實孩子似的。
“把水端過來吧。”
單細胞生物的玉盤立馬忘記方才的疑惑，乖乖地把水盆放在架子上，挪到了炕沿——當然，她沒忘記把炭盆撤走了。
葉蓁蓁把腳放進去，頓覺一股熱浪從腳心蔓延而起，整個人都通透了起來，低頭一看，發現裡頭還雜七雜八地放着一些東西，她認識的有生姜、艾葉、花椒、紅棗……其餘的就不認識了。
她還記得方才的烏龍呢，不由調侃了句：“玉盤，你這是泡腳啊，還是煮豬蹄兒？”
崔維桢在旁邊輕笑了一聲。
玉盤一頭霧水，擡頭看去，露出黑一道白一道的臉蛋：“什麼豬蹄兒？夫人，這是泡腳的藥材呀，我特地跑去前院找甯老先生要的驅寒藥材呢。”
她的小表情得意極了。
原來如此，難怪耽擱了這麼久的功夫。
“那你臉上的灰又是怎麼弄的？”葉蓁蓁繼續問。
玉盤不好意思了：“我方才太急了，添柴加火的時候把火給弄熄了。”
葉蓁蓁：“……辛苦了，你下去洗把臉吧。”
見主子并沒有責怪的意思，玉盤重新變回笑眯眯的讨喜模樣，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福禮，退到門口後就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這丫鬟太沒規矩了。”崔維桢如此批判道，他還記得那幅懸挂在樹上的畫作之仇呢。
“你也泡一泡吧。”
葉蓁蓁讓了讓位置，笑眯眯地看她：“小姑娘多元氣滿滿，多可愛的啊，你可不能因為個人恩怨就對她有偏見。”
崔維桢：“……”得了，他還是泡腳吧。
小丫鬟要過來伺候他脫鞋，崔維桢擺了擺手，自己彎腰解了靴子，把腳放進水盆裡。
各色藥材如水中浮萍般晃晃蕩蕩，一雙大腳放入時水花飛濺，被切碎的紅棗粘在葉蓁蓁的腳腕處，異物的觸感讓她忍不住擡起腳丫子蹭了蹭，終于把它給趕回水盆了。
當然，放下腳的時候，她故意在崔維桢的腳背上踩了踩，杏眼高興地眯成了月牙兒，仿佛占了什麼大便宜似的。
崔維桢抿了抿唇，屈指在她額頭彈了一指：“淘氣。”
葉蓁蓁沖着他直樂，崔維桢被她的笑容感染，也露出了笑意。
這時候洗手水終于端來了，水中泡着澡豆，既能夠清潔又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很受崔維桢的喜歡，他放進去洗了洗手，又接過秋蕪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才讓她們撤下去。
一轉頭，就看到蓁兒正在用濕帕子擦額頭，他一時無言。
“你隻說我潔癖，蓁兒怕是不遑多讓了。”
葉蓁蓁一點兒也沒有被抓包的尴尬，大大方方地把潔面的帕子遞給伺候的丫鬟，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最近皮膚不太好，動不動就過敏長痘，自然要仔細些。”
崔維桢想起上回吃面時，蓁兒就抱怨過會長痘，這确實是從未有過的事情，他不由擔心道：“是不是身子有什麼不适？讓甯老先生來看看吧。”
葉蓁蓁擺了擺手：“無妨，我鑽研此道多年，怕是甯老先生都未必比我精通。隻是不适應明州府的氣候變化罷了，過陣子就好了。”
她滿不在乎，崔維桢卻不放心，搭在她的手腕上診了診脈，葉蓁蓁被他這一手給震住了，大半天才找回聲音：“你不會連診脈都會吧？”
崔維桢默默地收回了手：“不會。”
葉蓁蓁：“……”
這種暗暗松了口氣的欣慰感是怎麼回事？說真的，她可不是嫉妒維桢哦，畢竟望聞問切這種手段可不是光看醫書就能學會的，若是維桢突然與她說自己會診斷脈案，她才是驚掉大牙呢。
“還好你不會，不然還真是神仙下凡了。”葉蓁蓁意有所指，眼神意味深長。
都是知根知底的夫妻，崔維桢自然明白她暗示的是什麼，不由笑着看她：“咱們家的神仙有蓁兒就夠了。”
從内而外的暖意沁潤而來，葉蓁蓁腦袋一歪，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水盆裡的腳丫子也不安分地在旁邊的大腳上猜來猜去，水花嘩嘩作響，幾乎遮掩住了她的聲音。
但崔維桢聽得分明，那道親昵至極、柔和至極的聲音分明在說着：“在這個世界，遇見你真好。”
佳人紅唇近在咫尺，盈盈美目充滿了愛戀和依賴，崔維桢心中一動，像是受到蠱惑一般低下了頭……
“爹！娘！我回來了！”
哐啷、啪。
突兀的異響從屋内傳來，崔執端急急地掀開珠簾進去，發現地闆上倒了一個架子和水盆，亂七八糟的藥材散落一地，大灘水浸濕了地毯，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方才發生了什麼事。
再看爹娘的臉色，爹爹闆着一張臉，像是被人欠了幾萬兩銀子似的，娘親臉色通紅，一臉的難為情。
也難怪了，爹娘都是穩重可靠的大人了，居然還會打灑洗腳盆，還被他撞見，肯定不好意思。
于是崔執端自以為暖男地開口遞了梯子：“爹，娘，是不是雪兒跑來搗亂了？我一會兒就去教訓它！”
然而他爹絲毫不想要這個面子，闆着臉就訓斥起來：“整日咋咋呼呼的，把你娘親吓了一跳。”
崔執端委屈極了，他以往也是這般招呼的呀，娘親還調侃他“人未至聲先到”呢，怎的今日就吓到了呢？
不過仔細一看，娘親确實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他隻好老老實實地低頭認錯：“爹，娘，兒子莽撞，下次再也不敢了。”
葉蓁蓁一看就心軟了，她可舍不得兒子受委屈，立馬說道：“沒事，沒事，娘親喜歡，别聽你爹亂進，下回該怎麼着就怎麼着。”
她無敵可愛朝氣蓬勃的正太小兒子，可不能被維桢培養成小古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