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大帥,二太太最近噬甜,接連幾日暴飲暴食,在還房裡囤糕點和甜果子,以至于,屋裡鬧了老鼠…”
司叔語氣斟酌,盡量隻說重點。
二姨太愛吃甜,這在江公館是衆所周知的。
隻不過後來因為身材發胖,又有點上年紀,宋大夫叫她忌口,她才稍稍收斂。
誰知道最近她頻繁受磋,心情抑郁,就有點暴飲暴食洩憤的意思。
房裡囤了好些甜點和果子,各式各樣,簡直塞滿了一整個床頭櫃。
司叔帶人抓老鼠,給翻了出來。
地毯和枕頭下都散落的是渣滓。
這才猜測到,為什麼老鼠隻往她房裡鑽的緣由。
江大帥一聽到‘二太太’三個字,就有點頭大。
他皺着眉走到近前,撿起夫人丢在幾案上的東西,正面反面看了看。
司叔,“二太太回房,老鼠竄出來,吓壞了直大叫,三太太和五爺離得近,最先過去,五爺幫着攆老鼠…”
“這是什麼玩意兒?”
江大帥眉心皺的死緊,老眸沉厲,直接打斷司叔的話。
也不知道聽沒聽司叔說。
他手裡是一個布偶,描眉畫眼兒還穿着旗袍兒,肚子上被銀針紮成了針球兒。
話落,他掀起眼皮子,掃視周遭衆人一眼,最後看向面沉如水端莊穩坐的夫人。
“巫蠱?詛咒布偶?誰的?宋氏的?”
司叔喃喃閉嘴。
大帥夫人冷眼不語。
“他娘的活膩歪了?!”
江大帥一聲厲喝,聲如洪鐘震耳欲聾。
狠狠将那布偶擲在地上,眼神淩厲盯向司叔。
“宋氏呢?給老子拖過來!!”
他今天要鞭死這蠢婦!
司叔一大把年紀,在江家做了一輩子大管事的,許久不見大帥殺氣這麼重的發火兒。
他戰戰兢兢不敢接話,小心看向大帥夫人。
大帥夫人淡淡接話,“我讓人鎖了她在房裡,大帥先别急着處治人,聽司叔說完。”
江大帥氣到臉皮隐隐抽搐,煩躁的解下腰間槍匣子,随手丢給張副官,橫眉怒目不耐煩地罵司叔。
“啞巴了?!講!”
司叔咽了口口水,連忙加快語速。
“五爺拿二太太的靠枕趕老鼠,靠枕是錦綢布裹,給撕扯開了,裡頭塞滿鵝絨,揚的到處是,令五爺一時不察,吸了絨絮,犯了喘疾。”
江大帥表情失控,眼裡直冒火。
司叔嘴皮子嘚吧的更快了。
“還好老宋和姰大夫來的及時,給救了五爺,五爺這會兒沒事兒,正在屋裡躺着。”
他咽了口口水,“夫人讓咱們查老鼠,怕在家裡頭亂竄,再驚到旁人,結果老鼠隻抓到兩隻,還查到二太太房裡的甜點渣滓、甜果子,還有這隻……”
司叔指了指被江大帥摔在地上的布偶,噤了聲。
江大帥表情幾次變幻,面色幾近扭曲,周身煞氣升騰。
杜審旁聽完了話,低身撿起那隻布偶。
上頭什麼字都沒寫,但就是很奇妙的,是人看了這白臉皮,描眉畫眼兒的長發布偶,都知道二姨太在詛咒誰。
布偶的肚子都紮穿了,可見紮針的人到底有多重的戾氣。
這是恨不能将針紮在布偶代替的人身上。
前廳裡靜了幾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大帥發作。
大帥夫人眉目冷淡,婉聲徐語。
“現在新民主時代了,咱們家是沒人信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這心思太歹毒,好歹是個長輩,怎麼做這種事?見不得江家的皿脈興旺?暖暖何曾就惹到她?”
“大帥,我氣死了。”
夫人說的輕描淡寫,但一字一句,絕不是在玩笑。
江大帥臉皮抽搐了一番,鐵黑着臉滿眼陰翳,咬着牙說。
“老子也氣死了!”
“副官!”
張副官眼皮子一跳,條件反射性的‘咔咔’并起軍靴。
“大…大帥…”
“上去…”,江大帥怒指樓上,聲線狠戾下令,“綁她下來,老子要鞭死這蠢東西!!”
張副官張了張嘴,也不敢勸,立時招呼人上樓去。
大帥夫人穩穩端坐着,婉麗眉目如凝着冰霜,半句都不勸。
她不開口,沒人敢勸。
司叔手抖了抖,垂下眼,轉身默默去取鞭子來。
二姨太這遭皮肉之苦,是挨定了。
她被拖下樓,披頭散發神情驚恐,嘴裡尖聲求饒,口口聲聲喊着自己冤枉。
然而,大帥夫人不攔着,家裡沒人再敢攔大帥。
鞭子如雨落般,噼裡啪啦抽在二姨太身上。
她被堵住了嘴,滿地打滾兒着抱頭躲閃,很快就旗袍破爛,衣不蔽體。
所有人都在前廳圍觀這場酷刑。
他們紛紛神色各異,不敢言語。
這一刻起,衆所周知心知肚明。
在這個家裡,二姨太日後,将永遠失去主子的尊嚴和地位。
她若還能活着喘口氣,以後也隻能夾起尾巴,縮着脖子做人。
而江三爺,也将被她連累。
人群之後,江豐冷眼旁觀大帥當衆鞭撻二姨太,深如古井的瞳眸裡,流露出幾分饒有興緻地惬意。
——
天黑下來,柏溪下樓去端了晚膳。
回房後,跟姰暖講述布偶,和大帥鞭撻二姨太的事。
“聽說打的皮開肉綻,人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奄奄一息,大帥不叫人給她上藥,還下令給鎖到了後院雜物房裡。”
七月過半,天氣已經炎熱。
那麼重的鞭傷,得不到良好醫治,不消三五日就會化膿。
姰暖搖搖頭,箸子戳在菜碟子裡有一下沒一下撥弄,胃口不是很好。
“蘇娉婷指望她做點兒什麼,大約也沒想到,她還沒做什麼,就被江豐算計死了。”
二姨太沒腦子。
她的嚣張潑辣,全依仗江戟。
可他兒子如今倒下了,沒人能給她撐腰,所以她行事就小心謹慎起來。
再是被蘇娉婷挑撥,怨恨江四爺和姰暖,也不敢現在就做出格的事。
所以她隻敢躲在自己房裡,暴飲暴食緩解心底怨念,再紮紮小人兒詛咒姰暖洩洩憤。
卻沒想到,江豐将一切都看在眼裡。
甜點,布偶。
他隻利用這麼不起眼的兩點,就将二姨太推入了深淵。
姰暖眼睫輕煽,低輕喟歎。
“這個人,城府謀略深不可測,心性又狠辣無比,若不是殘了,真是個棘手的對手。”
還好他殘了。
可見能讓江豐落得這般田地的那個宋萬山,絕非等閑之輩。
不過轉念一想,宋萬山還不是死在四爺手裡?
可見四爺還是技高一籌。
這麼想着,姰暖心境稍稍放松。
柏溪卻立在一旁觀察她臉色,輕聲說。
“夫人今日氣色更差了,您沒有胃口?怎麼不吃?”
姰暖掀睫看了看她,蒼白櫻唇牽起淺笑,将面前飯菜推開,有氣無力靠在軟枕上,笑說。
“我真沒什麼胃口,先拿走吧,聞着想吐。”
她這時候,腹中墜痛劇烈,疼的後背冒冷汗,還隐隐作嘔。
柏溪很擔憂,“夫人…”
姰暖雙臂環抱住腰腹,輕笑打斷她的話。
她問柏溪,“今日榮媽問我,我怕不怕老鼠,我還與她說,這話我也要問問你,柏溪,我從不知道你有什麼怕的,你怕老鼠嗎?”
柏溪眨眨眼,有點茫然,歪着頭思索了一會兒,輕輕搖頭。
“屬下什麼都不怕。”
人都敢殺,還怕什麼老鼠?
她年幼時在街頭乞讨的,餓極了老鼠都抓來吃,當然不怕。
姰暖聽罷,黛眉不由笑彎。
“飯菜端下去吧,我也想吃甜點,你幫我弄些來,隻要一點點…”
柏溪若有所思,上前收拾飯菜,眼眸深深看着姰暖。
見她小臉兒素白,歪靠在軟枕上,輕輕颔首。
柏溪心領神會,微微點了點頭,端了托盤和飯菜轉身走出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