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姰暖在醫術上沒有太高天賦。
要她替人把脈醫病,隻會些淺表脈象,小病小痛自己可以治,但再重一些的病症,她拿不準。
但她書讀得好,悟性好,從小就給父兄打下手。
辨藥,配藥,煎藥,制丹藥。
對着現成方子做,她一個人,完全沒問題。
醫館的後院,有間專門倉庫,用來存放藥材,做過很好的除蟲防潮處理。
藥材都是幹草藥,最嬌曬的一些,存放半年以上不成問題,大多數存放一兩年以上。
一些礦物藥材,如石膏,甚至可以存放三五年之久。
所以倉庫存着的藥材,姰暖全部物盡其用。
在醫館一住便是七八日,這些天下來,她帶着柏溪和三四個親兵,每天都在忙活熬湯制藥。
一整個後院,鋪列滿了藥材、爐火,石鍋,制丹藥的工具。
幾個人都被藥味兒熏透了。
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姰暖第一次獨立制藥,成品尚佳。
她親自嘗過,跟她哥哥原來的那些存貨,八九不離十。
一些調成藥粉,敷在手上刀口破皮處,效果也很好。
小傷口,三日脫痂。
不止姰暖笑起來,柏溪和那三個幫忙的大兵,也紛紛露出笑臉。
這遭經曆,雖然跟玩兒似的,但他們滿滿都是成就感。
柏溪連忙将二十幾隻藥瓶裝好,令帶八蠱止皿的藥粉,藥鋪裡餘下用來包紮傷口的繃帶,裝了兩口大箱子。
塞給汪恒,讓他派人送去前線。
汪恒看着兩隻大箱子,一臉的一言難盡。
姰暖卻自後廊走出來,莞爾一笑,語聲清柔說道。
“不要小看一些古方,我父親用藥重,專對急症,這些丸藥說不定比西藥還好用,藥粉是止皿的。”
“你給宋大夫,他驗一驗,都明白。”
汪恒咂了咂嘴,“是…”
他轉身要走,姰暖卻又喚住他。
“你回兵府司嗎?還是帥府?”
“兵府司,安排輛車,送到前線大半日的路程。”汪恒說。
姰暖便拍了拍身上的褶皺和灰漬,“我也去。”
汪恒當然沒說什麼,柏溪也連忙跟着坐上車。
洋車駛往兵府司的方向,車内很安靜。
姰暖目光靜靜落在前頭開車的汪恒身上,語聲清柔和緩的開口。
“王隊長,請你幫我打聽一些前線的事吧,四爺怎麼樣,戰況怎麼樣,還有多少傷員,宋大夫他們缺些什麼。”
汪恒自後視鏡看她一眼。
因為忙着做事,姰暖低绾的髻發有些微亂,臉色素白,模樣柔弱溫靜。
“我知道自己人單力薄,但我不想做個事外人,頂在槍口前的,可是我的男人。”
汪恒怔愣一瞬,一時心底湧出幾分慚愧,口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抿抿唇,低聲應是。
汪恒繼續開車,心底裡卻有些沉思。
他們這些人,總覺得女人柔弱累贅。
尤其姰暖這樣的,生得美麗,又被嬌養,仿佛骨頭都是柔軟的,連陣風摧都扛不住。
可她看起來柔柔弱弱,卻不心安理得接受t榮養,也沒有因為處于戰争邊界上,就擔驚受怕矯情沒用。
她想方設法盡了些力,也想幫四爺一點。
至少這份情誼,是值得敬重的。
因為姰暖看起來沒有那麼‘沒用’,所以汪恒心态端正一點,有些瞧得起她了。
姰暖沒再說話,她打散了微亂的頭發,素手穿過發絲輕輕捋着,重新編起辮子。
到了兵府司,汪恒交代人準備往前線營地送東西。
姰暖也讓白霜回帥府,去幫江四爺、杜審和項沖,收拾些換洗衣物一起帶過去。
她自己要去江四爺辦公的書房。
按說主帥的書房重地,不該輕易放人進去,但汪恒沒讓人攔着,側身替她帶路。
“夫人去書房,找什麼嗎?”汪恒很委婉,“四爺回雲甯數月,很久不在這邊辦公,應該沒什麼他能用得到的東西。”
姰暖聽得出來,他是暗示她沒有必要,最好别進去。
她月眸噙了絲淺笑,步調邁得徐緩。
“我原先不太關注,也不懂帶兵打仗這些,但兵府司裡,應該會有地勢區域圖這樣的東西,是不是?”
汪恒眼裡掠過絲訝然,神情微肅看着姰暖。
“夫人要看地形圖,做什麼?”
姰暖唇角淺彎,“不做什麼,我隻看一張地圖,可以嗎?”
這想法很簡單,也沒什麼不能看的。
汪恒微微沉凝,點了點頭。
他帶姰暖去江四爺的書房,門外有值崗的兵士,汪恒親自帶姰暖進去。
書房裡一進門,整面東牆上嵌着一大張國域圖,一大張分域圖。
國域地圖上面,被一些圈圈點點的筆迹标注開。
“夫人看這張可以。”汪恒上前點了點,比畫着手給她講解。
“天南地北,這些圈起來的,是四周軍閥的私域,這一片是淮瀾濟三省,紅色小片就是南線三城…”
姰暖指着東南方,“這就是東南貴系軍的領地?”
汪恒點頭,用手劃了劃兩片區域相連處,點了一點。
“這裡,是戰地。”
姰暖墨瞳微微流轉,将整面圖印在腦子裡。
她感歎,“果然是支厲害的部隊,占據的領地,比江系軍要大三分之一,兵馬也一定很強壯。”
汪恒手撐在胯側,沉了口氣,面色嚴肅。
姰暖又細細看了一會兒,突然細聲問他。
“江三爺從瀾江南下,包抄這支敵軍,四爺能夠緩一口氣,将敵軍夾在中間,要盡力而為的話,江系軍也不一定就會輸,是不是?”
誰都願意往樂觀處想。
汪恒點頭,“夫人說得對。”
姰暖又想到什麼,“大帥如果再派兵增援,我們有沒有可能,擊敗東南軍,甚至乘勝追擊,吞下對方一片領地…?”
汪恒,“……”
這是什麼異想天開?
能把剛剛吃下北方軍一塊肉的東南軍擊敗,已經是虎口脫險了。
慶幸都來不及,還妄想反撲,吃掉對方一塊肉?
汪恒滿臉一言難盡。
姰暖看了看他,似乎也隻是随口一說,清淺笑了笑,就沒再說什麼。
這晚,她回到帥府歇息。
直到深夜,都沒能睡着。
白天看到那張地圖,總是清晰浮現在她腦海裡。
她總不禁就想起北邊的陽城。
那個群山環繞,藏着金礦洞的陽城。
南線三城,的确易攻難守,可換了這麼多軍閥,沒有人發現陽城裡有金礦洞。
因為那被群山圍繞的陽城,是淮北江系軍領域的邊線,地勢險,又不好攻,所以一直沒人去觸犯。
大帥以前不知道,陽城有金礦。
可他現在知道了,勢必不可能再叫别的豺狼靠近他的‘金窩窩’。
他應該很緊張陽城。
陽城是齒,南線三城是唇。
江大帥說不定在觀戰局,伺機而動。
姰暖猜測,如果江四爺和江三爺,沒能攻退敵軍,重失南線三城,他不會無作為。
江四爺提前撤離百姓,一定還有别的盤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