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琢磨了一番，道：“我覺得菊兒娘說的在理啊，一大把年紀都娶不上媳婦兒，可不僅僅是年少時候家窮，更有其他的緣由在裡面，就跟挑瓜似的，稍微好一點的都給人挑了，餘下賣不出去的都是歪瓜裂棗，還是上了年紀的歪瓜裂棗，菊兒娘要是撿個那樣的男人嫁了，豈不是給自己找了個老爺伺候？”

　　劉氏道：“豈止是找老爺？簡直就是給自己找了個爹，要給他養老送終的那種！”

　　“那你就找個年輕的。”大孫氏笑着打趣。

　　劉氏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臉：“你看我這張臉，你覺得可能嗎？”

　　大雲打趣道：“也不是不可能，你把生意做大了，賺的錢用籮筐裝，到時候還怕嫁不到年輕的？”

　　劉氏撇撇嘴，滿眼的嫌惡：“得了吧，有那個閑錢我也不可能拿去糟蹋，那種小白臉吃軟飯，我看不起！”

　　大家夥兒便笑，女人們在一起聊天，有時候也是百無禁忌的。

　　尤其是莊戶人家的婦人，沒有權貴人家貴婦那麼多講究，也不要啥體面，幾個老姐妹在一塊兒暢快扯淡就是最舒服。

　　一番調笑之後，孫氏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話說回來，四弟妹，你還是好好考慮下老四吧，年少時的夫妻老來的夥伴，老四身上的毛病，其他男人也保不齊有的，但不管咋說老四跟你生了幾個孩子，這情分是在的，對孩子的心，也都是一樣的，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見到孫氏這麼說，桂花她們也都紛紛轉變了口風，跟着附和起來。

　　大孫氏還把楊華明給拎出來好好誇了一頓：“老四我看着還不錯，一個人在家裡老老實實的做事，養家糊口，再也沒聽過半點他的風言風語。”

　　劉氏不吱聲，坐在那裡一碗接一碗的喝茶。

　　但孫氏知道，劉氏這樣就代表她的态度沒有從前那麼堅定了。

　　從前聽到這話，劉氏是想都不想就滿口拒絕了。現在，沒有滿口拒絕，說明還是有機會的。

　　至于老四那邊，孫氏的直覺，他應該也是想要複合的。

　　“四弟妹，有些話我原本不想說，既然這會子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就說了。”孫氏又道。

　　“其實前幾日，老四就跟我們這旁敲側擊，想打聽你這趟會不會回村來恭賀五房。”

　　“我看得出，他心裡也是有你的，你們兩個啊，說白了就是一路人，都好面子，這事兒啊，你再回去好好想想，要是撐，我跟老四那通個氣兒，他是爺們，讓他來挑破，給足你面子，咋樣？”

　　劉氏抓住孫氏的手道：“三嫂，我今個是回來吃喜酒的，是沖着五房回來的，可不是沖着他楊老四回來的，咱不說這個行不？”

　　孫氏看到劉氏這副反應，懂了。

　　這是行了。

　　于是孫氏拍着劉氏的手道：“行行行，咱先不說這個了，但你得答應我，難得回來一趟今個咋樣都要在我家留宿一宿。”

　　“素雲先前還說了，讓我無論如何得把你給留下，夜裡還有一場酒席要吃呢！”

　　劉氏把頭搖得跟什麼似的，“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是真得回去，明日就過大年了……”

　　“你回去，你上哪去呀？荷兒和康小子都回了長坪村過年，你又不去菊兒家過年，難不成要一個人過？不如留下來，跟咱一塊兒過年哦!”孫氏再次挽留。

　　劉氏再次搖頭，并起身要去找菊兒。

　　先前吃過酒席，菊兒就去了婚房裡找蔣桂玲說話去了，因為菊兒家的大兒子最近在換牙齒，菊兒想讓新娘子給摸一下牙床，說是被新娘子摸過牙床的牙齒會長得更齊整。

　　結果剛到院子裡就跟迎面而來的三丫頭兜面相遇。

　　“三丫頭，咋就你一人？你二姐呢？”劉氏問。

　　三丫頭笑眯眯道：“娘，我正是過來找你說這事兒呢，我二姐和二姐夫帶着倆孩子回鎮上了。”

　　“啥？回鎮上了？那個死丫頭她回鎮上咋也不喊我啊？留我在這兒可咋整？”劉氏雙手拍着大腿問，急吼吼就要往院子外面跑去追菊兒和陳彪的馬車，結果被追上來的孫氏一把拉住。

　　孫氏笑呵呵道：“你也别罵菊兒，是我授意她們先走的，你呀，給我老老實實留下，咱妯娌兩個好些時日沒一塊兒說閑話了，村裡這段時日又有不少閑話，你不想聽？”

　　邊上，跟出來的其他婦人也笑着幫腔道：“是啊，足夠說三天三夜呢，你不想聽咱還想聽呢！”

　　劉氏犯難，“那我夜裡睡哪啊，我可不去四房睡！”

　　孫氏笑呵呵道：“放心放心，我這兒一排的客房，還沒你睡的地兒？”

　　幾個婦人正勸的當口，鮑素雲也過來了。

　　今個這一整天她迎來送往，就跟一隻陀螺似的腳下就沒停下過。

　　這會子終于得了片刻的閑，距離夜裡燒飯還有個把時辰，鮑素雲趕緊溜來了孫氏這兒。

　　“四嫂你在正好，我正趕着過來打招呼呢，今夜别走，去我家吃飯，都是家裡人，自在。”鮑素雲道。

　　孫氏道：“已經留下了，夜裡都去。”

　　見此，劉氏隻能無奈道：“罷了罷了，你們都是商量好的。”

　　大家夥兒都笑。

　　三丫頭笑得眉眼彎彎，最為歡快。

　　待到劉氏被孫氏她們拉着回了堂屋繼續喝茶說話，三丫頭在院子裡站了片刻，仰頭望着頭頂西斜的落日，一兩隻寒鴉飛過。

　　她的眼窩突然一熱，眼淚滑下來。

　　這樣的畫面，之前不曉得看到過多少，每回心裡都難過，覺得自己就是那無家可歸的寒鴉。

　　甭管是住在老宅，還是住在村口的小院子裡，哪哪都空落落的，傍晚時候推開屋門，黑漆漆，了無生氣。

　　她明白那是因為啥。

　　今日傍晚，同樣的景色，她卻覺得心裡面被填得滿滿當當的。

　　因為娘回來了。

　　跟從前一樣，一屋子說閑話的婦人裡，其中就有自己的娘。

　　有娘在那裡坐着說閑話，做孩子的，走哪都覺得有底氣，因為娘在，也因為爹也在。

　　希望三媽和五嬸她們能再加把勁，把爹娘湊合到一起，那就更感激不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