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來縣城，楊若晴半件東西都沒給自己置辦。

　　可是車廂裡，出了大安和大傑坐的位置，其他空地兒全都被大大小小的禮品盒子給塞滿了。

　　家裡兩個弟弟，兩個表弟表妹，永青堂哥還有四房的三個小堂妹，全都帶了禮物。

　　對了，還有小萍四人，也都買了紮頭發的紅頭繩和絹花。

　　給老楊頭和老孫頭買了旱煙和旱煙杆子。

　　給譚氏和孫老太買了老人家能吃的松軟點心。

　　還給鮑素雲買了補品。

　　可謂是滿載而歸呀！

　　當馬車在晌午的時候回到家，楊若晴卻意外的發現，原本正該炊煙袅袅的竈房，此時卻冷鍋冷竈。

　　找遍了前院後院，都沒看到楊華忠和孫氏的身影。

　　小萍小銀四個陪着小安在後院耍。

　　楊若晴便問小萍：“三嬸呢？”

　　小萍道：“三叔三嬸去了老宅那塊，囑咐我們帶好小安。”

　　“去老宅？曉得啥事不？”楊若晴又問。

　　小萍搖頭：“啥事兒我也不曉得，爺打發人過來催，沒說清楚，就讓三嬸過去陪五嬸。”

　　周氏不是在這照看五嬸嗎？

　　爺怎麼會來催娘過去？

　　還這麼急……

　　難道那邊出了啥事兒？

　　“大安大傑，你們兩個把禮品給小安小潔小萍他們幾個分一下，我去老宅那邊找娘。”

　　楊若晴轉身對大安二人道，兩人點頭照做去了。

　　這邊，楊若晴轉身往院門走，駱風棠跟了上來。

　　“咱一塊過去。”他道。

　　兩人打從村口老楓樹底下經過，被樹底下聚集了幾個婦人喊住。

　　“晴兒，你五嬸到底啥情況啊？跟我們說說呗！”

　　楊若晴步伐慢了下。

　　頓時有種不好的猜測。

　　沒功夫理會那些婦人，她拔腿朝老楊家那邊跑去。

　　老楊家正門前，巷子口，巷子裡的側門外，全都是圍過來看熱鬧的村民。

　　清一色的女人，有的還拖着孩子。

　　正跟那傳出尖叫聲的院子裡，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是我五嬸在叫，難道她要生了？”

　　楊若晴腳步猛地停住。

　　距離五嬸臨盤，還有一個來月。

　　怎麼突然就動了胎氣呢？

　　琢磨着，兩個人很快就撥開人群進了後院。

　　有婦人想要跟進來看熱鬧，被楊若晴關在門外。

　　鮑素雲那屋的屋門緊閉着。

　　裡面傳來雜亂的聲響。

　　孫氏的，劉氏的，隔壁老陳家婆子的，譚氏的。

　　當然，叫得最響的還是鮑素雲的。

　　那一聲聲尖叫，痛呼，比殺豬還要凄慘。

　　傳到外面，聽的人頭皮一陣發麻。

　　楊若晴和駱風棠快步過來，看見守在産房外面的，是老楊頭和楊華忠。

　　“我五叔呢？”

　　她奔過來，問。

　　五嬸早産，五叔肯定得到消息了。

　　怎麼人不在？

　　楊華忠壓低聲道：“小點聲，莫讓屋裡你五嬸聽到。”

　　“咋啦？”楊若晴訝了。

　　楊華忠把她拉到一旁，“早上鮑家村那邊派人過來報信，大寶爹出事了。”

　　“啥事啊？”楊若晴更訝了。

　　楊華忠道：“聽說是爬梯子，仰背摔了一下，磕到後腦勺了。”

　　“鮑家村人過來傳話的時候，大寶爹就快不行了。”

　　“你五叔送大寶娘帶着大寶回去了……”

　　聽到楊華忠這番話，楊若晴頓時恍然。

　　怪不得五嬸動了胎氣。

　　“也就是說，大寶爹已經‘走’了，五嬸不曉得，被瞞着，是吧？”她問。

　　楊華忠默然。

　　楊若晴皺眉：“這個當口，不能說實話，不然不得了！”

　　她想要進産房去看看情況，被楊華忠攔住。

　　“産房皿腥重，姑娘家進了不好。陳穩婆和你奶你娘她們都在裡面，你就在外面等！”

　　楊若晴想想也是。

　　生孩子這塊，她是外行，進去了啥忙也幫不上。

　　“那我去竈房幫大媽燒熱水！”她道。

　　來了總要做點事。

　　楊華忠點頭。

　　于是，楊若晴跑進了竈房，幫孫氏燒熱水。

　　老楊頭，楊華忠，駱風棠幾個等在院子裡。

　　一邊燒水，耳朵裡傳來的是鮑素雲一聲高過一聲的叫喊。

　　楊若晴自認天不怕地不怕，可這會子舀水的手，忍不住輕輕顫抖了幾下。

　　哎呀媽呀，生孩子真有那麼恐怖嘛！

　　都要聽出心裡陰影來了。

　　不一會兒，孫氏急吼吼沖來了竈房。

　　“熱水熱水……”

　　她道。

　　楊若晴一邊麻利的舀熱水，便問孫氏情況。

　　孫氏道：“孩子不足月，胎位不正，頭還沒下來。你五嬸身子骨弱，生起來費事兒！”

　　楊若晴皺着眉頭，一臉的焦憂。

　　孫氏看她這副樣子，怔了下，又趕緊補道：“其實也沒啥好怕的，皇帝老兒都是人生的，痛一陣，生下來就好了！”

　　孫氏端起水匆匆忙出了竈房，接着忙活去了。

　　這邊，楊若晴擡手撫了下手臂，把手臂上的一層汗毛給撫平下去。

　　瓜熟蒂落，沒什麼好怕的。

　　為五嬸祈願！

　　片刻，駱風棠也進來了。

　　“你咋也進來了？”她訝問。

　　駱風棠道：“進來看看你。”

　　楊若晴笑了：“我燒水呢，沒啥好看的。”

　　駱風棠沉默着。

　　楊若晴也沒吭聲。

　　金氏坐在竈門口，沒有存在感。

　　環繞在二人耳邊的，一直是隔壁屋子鮑素雲的叫喊聲。

　　到最後，叫喊聲漸漸的弱了下去。

　　陳婆子，譚氏，孫氏，劉氏等婦人們的聲音卻起來了。

　　“五弟妹，莫睡，使勁兒，再使勁兒啊……”

　　“快，快，孩子卡住了，再使勁兒啊……”

　　“……”

　　聲音源源不斷的傳到這邊竈房，駱風棠的眉頭越皺越緊，頭上竟然滲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楊若晴愕了下。

　　“你這是咋啦？我五嬸生孩子，又不是你使勁兒，咋這麼多汗！”

　　她打趣道，掏出手帕來給他擦拭着。

　　芊細的手腕卻被他緊緊握在掌心。

　　她驚了下，瞥了下竈門口那邊笑吟吟看着的金氏。

　　嗔他：“幹啥呀？我大媽看着呢。”

　　駱風棠卻顧不上金氏的打量，依舊牢牢握着楊若晴的手腕不放。

　　“晴兒，聽到你五嬸喊成這樣，我心裡慌慌的……”

　　“你慌啥呀？女人生孩子，鬼門關前走一遭，都這樣啊！”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