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雖然你是我爺，可你說的這話我卻不能認同。“

　　楊永仙蹙着眉，一臉嚴肅的說。

　　“不管是珍兒，還是修兒，亦或是當初李繡心胎死腹中的那個兒子，他們仨都是我的骨肉，我都他們的親情不會因為孩子多少而取代。“

　　“雖然珍兒打從出生就不在我身邊，但是很多時候我閑下來，就會忍不住的想起他，去外面做生意看到别人家同齡大的小孩子，我也會情不自禁想起他，給他買玩具吃食啥的，我都是挑着最好最貴的買，從來沒有吝啬過，尤其是這趟回來，看到他走路走得那麼穩，拿着小猴子玩具玩的那麼歡快，我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滿足。“

　　老楊頭陰沉着臉看着楊永仙，并沒有打斷他的述說。

　　等到楊永仙不說的時候，老楊頭方才開口。

　　“你說的那些，爺我都懂，我是過來人，你那叫親情，皿濃于水的親情不管走到天邊都抹不掉的，就好比我對……“

　　“就好比爺對三叔四叔他們嗎？“

　　“屁，他們算個球？十根手指頭伸出來有長短，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手背的肉那能跟手掌心裡的肉相提并論嗎？“老楊頭黑着臉反問楊永仙。

　　楊永仙竟然被問了個啞口無言，他擡起手打量着，果真，手背單薄的一層皮，都能看到皮膚下青色跳動的皿管。

　　而手掌心就不大同了，厚厚實實的都是肉。

　　“我一生那麼多兒女，真正讓我有那種感覺的，就你爹了，其次就是你梅兒姑姑。隻可惜，你爹英年早逝，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啊，至于你姑，終究是個婦道人家，嫁人生子後心和人也都是老王家的了，加上又被你奶洗腦，跟我之間的父女情分是一天比一天淡，哎！“

　　老楊頭搖頭歎氣，花白的頭發，唏噓的胡茬，就跟不遠處誰家堆切得稻草垛子上亂舞的稻草似的，枯萎淩亂，落寞凄涼。

　　楊永仙不禁有些共情，心下也生出幾分悲涼。

　　“爺，您老别難過了，你還有大孫子我在呢，我會照顧你終老的，替我爹盡孝！“楊永仙捏着拳，铮铮道。

　　老楊頭擡起頭來，目光中終于多了一些欣慰。

　　“好，好，有你這句話，爺就沒白疼你。“

　　“哎，幸好還有爺疼我，不然我可真是孤家寡人了，我奶……八成是早就不疼我這個大孫子了。“楊永仙落寞的歎口氣，眺望遠方，略感惆怅。

　　老楊頭拍了拍他的手臂，壓低聲安慰道：“别難過，不止我一個人疼你，你小奶奶也疼你的，她最賢惠了。“

　　楊永仙愣了下，随即尴尬的笑了笑，“拉倒吧，一個半路出家的小奶奶名不正言不順的，她憑啥疼我？她就算對我面子上好那也是做給爺你看的，說到底還是圖咱爺倆的錢，我可不稀罕她，主要是爺你稀罕她，我也不好幹涉，爺開心就好。“

　　這話，老楊頭可不愛聽。

　　但他也不想跟楊永仙辯駁，他知道楊永仙現在有個怪毛病，說話直來直去，而且跟他辯駁他會堅持自己的意見一路硬到底，不會拐彎也不會順着你的意思去改變他的說法，把人給氣死。

　　“先回去吧，這裡冷死了。“老楊頭吩咐道。

　　楊永仙問：“爺，咱是回村口那宅子呢，還是去小爺爺那？“

　　老楊頭道：“當然是回村口那宅子，我不放心雲伢，得去看看她，這大冷的天還被關在柴房裡呢，為了我她遭罪了喔……“

　　楊永仙想了下，卻阻止了老楊頭的提議。

　　“爺，我琢磨了下，現在還真不能回去，我帶你去小爺爺家待着。“

　　“為啥？我擔心雲伢……“

　　“爺，小不忍則亂大謀，這會子你回去探望她，咱昨夜做的那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老楊頭花白的眉頭擰在一起，“還有我那十兩銀子買來的酒席門票，也得打水漂……“

　　“就是啊，所以爺，你好歹再忍忍，等忍過去了，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忍不過去，功虧一篑。“

　　老楊頭咬咬牙，“好吧，聽你的，我就再狠心一把，大不了回頭再好好補償雲伢。“

　　爺孫兩個合計完畢，感覺前途一片光芒，就連先前在譚氏那裡被趕出來的怒火也被沖散了幾分。

　　楊永仙推着老楊頭往村南頭的小老楊頭家那邊走遠，先前在他們待過的牆根後面，一個婦人站直了身子，探出頭來朝他們遠去的方向張望，眼中都是疑惑。

　　“娘，你咋跟這站着呢？我先前去竈房找你沒找見。“

　　身後，傳來年輕人的聲音，婦人吓了一跳，扭頭朝年輕人做了個噓的手勢。

　　“先俊你小點兒聲，我剛在聽牆角呢！“

　　姜先俊愣了下，四下張望，半人高的牆頭外面啥行人都沒有啊。

　　“别瞅了，人走遠了。“先俊娘從牆角那邊過來。

　　她家的雞窩挨着那邊牆角搭的，這不快要燒晌午飯了嘛，她去摸雞蛋尋思着晌午炒個蛋來吃，結果剛蹲下身子就聽到有人在牆根外面說話。

　　她原本沒在意，可是聽着聽着發覺這對話内容不對勁啊，她強忍着砰砰狂跳的心蹲在那裡聽了個全套，好像還聽到了一些辛秘事兒，這可把她給激動的。

　　“先俊，你把雞蛋拿去竈房，我去趟你張嬸子家。“

　　先俊娘把手裡的三隻雞蛋塞到姜先俊手裡，扭身往院子門口走。

　　“娘，這都快燒飯了你去張嬸子家做啥？“

　　“鹽巴沒了，去借兩塊。“

　　“不對啊，前天才去瓦市稱的，還有小半斤呢。“

　　“家裡的留着過年……“

　　最後一個尾音傳來的時候先俊娘的身影已經出了院門，一溜煙就拐過了牆根不見了，姜先俊沒轍，把雞蛋送去了竈房，小爐子上的中藥熬好了，姜先俊拿了隻小碗裝了半碗中藥端來了東屋。

　　“先前聽到你和你娘說話，咋，她又去哪了？“姜二靠在床上問。

　　長期見不到日光，姜二的臉透出一股病态的蒼白，說話的時候也是有氣無力。

　　“娘去張嬸子家借鹽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