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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霍龍頭的過往

顧輕舟司行霈 明藥 7088 2024-11-29 14:26

  霍公館的大門口,有一處精緻的池塘,池塘中央修了涼亭。

  夏末時節,滿池荷葉亭亭,一陂碧水繞荷身,豔波漣漣。

  遠處的涼亭,雕梁畫棟,倒映在水波裡,錦鯉一躍而起,泠泠水聲不絕于耳。

  顧輕舟感覺有目光似利箭,正從那個方向射過來。

  她望了過去。

  有個女子坐在涼亭,一雙美目全是鋒芒,緊緊盯着顧輕舟,以及和顧輕舟說話的霍钺。

  她斜坐在石椅上,一段嫩白修長的美腿,從旗袍底下伸出來,腰身格外妖娆,眉梢就暗攜了幾縷妩媚。

  “哦,是她。”顧輕舟微微一笑,喊了一聲,“姨太太!”

  盯着顧輕舟看的,是霍钺的小妾梅英,讓她的目光讓顧輕舟芒刺在背。

  之前顧輕舟登門看病時,梅英說了很多阻攔的話,顧輕舟并不在意。當時不太舒服,過後就忘記了,畢竟梅英也是關心霍钺。

  可梅英一直放在心上。

  她看顧輕舟的眼神,透出顧輕舟無法理解的詭異,好像顧輕舟是個入侵者。

  入侵哪裡?

  難道姨太太擔心顧輕舟搶了霍钺,分奪了她的寵愛嗎?

  她不知顧輕舟是督軍的準兒媳婦、司慕的未婚妻?

  這就有點不知所謂了。

  梅英的敵意,讓顧輕舟稀裡糊塗。

  “顧小姐,好些日子不見您。”姨太太聽到顧輕舟喊她,緩緩站起身,斜長美目一轉,已經是風情款款的嬌媚,遠遠回答顧輕舟。

  她朝顧輕舟走了過來。

  霍钺有事出門,早已乘車離開了。

  梅姨太太朝着顧輕舟來了,顧輕舟也不好擅自離開,顯得不禮貌。

  她立在原地等梅英。

  梅英是霍公館的小半個女主人,顧輕舟對她不禮貌,就帶着挑釁的成分,更是叫梅英誤會。

  她不想被誤會。

  來霍公館,顧輕舟是坦坦蕩蕩的,不需要遮掩什麼。

  而梅英的敵意,顧輕舟也看得很淡,她不太在乎陌生人的看法。

  梅英穿着軟綢旗袍,步履婀娜,倩影款款。

  “顧小姐,您是來看老爺的,還是看大小姐的?”梅英笑問。

  梅英平常稱呼霍攏靜為阿靜,可在外人面前,她好似很敬重霍攏靜,直接叫“大小姐”。

  顧輕舟把梅英當小半女主人,其實是擡舉了她,霍钺和霍攏靜從未這麼想過。

  在霍家人眼裡,梅英隻是霍钺恩人的女女兒,霍钺重情重義,給她一個容身的地位和身份。

  她都不算霍钺的女人。

  霍攏靜是大小姐,她邀請朋友來補課,是不會支會哥哥的小妾的。

  又不是她嫂子。

  梅英就真不知道顧輕舟的來意,隻當顧輕舟是平常做客。

  “是來看阿靜的。”顧輕舟盈眸柔軟,看上去稚嫩無害,沒什麼攻擊性。

  姨太太仍是緊張盯着她。

  “好像昨兒您也來了,大小姐是哪裡不舒服嗎?”姨太太問。

  說罷,她就挽住了顧輕舟的胳膊,想跟顧輕舟一起去看霍攏靜。

  盛夏穿着短袖旗袍,顧輕舟的胳膊貼在梅英的胳膊上,她特别不舒服。

  陌生人這樣貼着肌膚,實在太怪了,顧輕舟微微用力,抽出胳膊撫摸了下頭發,裝作不經意離梅英遠了幾分。

  “大小姐是不是生病了?”梅英追問,同時也對顧輕舟抽出胳膊感到惱怒,心想什麼東西,你以為我願意貼着你嗎!

  她把顧輕舟當行醫的。

  “不是,阿靜快要複學了,我來陪她溫習功課。”顧輕舟說。

  梅英圓溜溜的眼珠子在眼眶裡打了下轉,情緒遮掩不住:“溫習?”

  這姨太太是歡場出身的,最擅長爾虞我詐,待人都帶着三分警惕。顧輕舟的話,已經在她心中過了上百遍。

  來溫習功課?

  那也不是一兩天能溫習完的,顧輕舟會在霍家呆很長一段時間!

  姨太太腳步微頓:“是不是要溫習很久啊?”

  “大概二十天吧。”顧輕舟道,然後故作疑惑,停步看着她。

  姨太太心中震撼。

  二十天!

  那霍钺豈不是常能見到她?

  姨太太心中煎熬,半晌才勉強擠出溫柔笑容:“顧小姐,您先去吧,我想起廚房還炖了燕窩,我去瞧瞧火候,傭人總是笨手笨腳。”

  “那我先過去了。”顧輕舟微笑,和姨太太揮手告别。

  看着她的背影,梅英的表情越發陰刻。

  梅英已經快二十七了,她很讨厭年輕的女孩子:明明滿腹心機,可世人隻當她們是天真嬌憨。

  越是年輕的少女,勾搭男人越是賣力,失敗了也有遮羞布,世人隻當她們不懂事。

  姨太太雪白修長的手指,緊緊攥了起來,指甲幾乎要刺破掌心。

  “看來,我要提前做點什麼了。”梅姨太太心想。

  顧輕舟的眉頭也蹙起。

  一路緩步而行,顧輕舟到了霍攏靜的院子時,已經一身的薄汗。

  女傭準備好了溫水。

  “我以前你會提前半個小時到。”霍攏靜道,“是不是司機又懈怠?”

  “這倒不是,方才在門口遇到了霍爺,也遇到了姨太太。”顧輕舟道。

  霍攏靜就不再說什麼。

  打開課本,她們先溫習了聖經。

  半個小時之後,女傭端了茶點進來,提醒她們:“大小姐,顧小姐,歇息一會兒吧。”

  霍攏靜大概是念不進去,聞言輕輕舒了口氣,少女的嬌憨一展無遺。

  顧輕舟失笑。

  女傭端進來的是果汁,其中就有西瓜汁。

  顧輕舟倒了半杯,慢騰騰啜着。

  想起那位姨太太,顧輕舟問霍攏靜:“阿靜,你們家的姨太太,進門多少年了?”

  霍攏靜很不喜歡梅英,聞言微訝,沒想到顧輕舟會談起她。

  想了想,霍攏靜道:“四五年吧。阿哥将我從孤兒院接出來,我到了家裡,聽傭人說,姨太太是一兩年了。”

  霍攏靜的孤僻,隻是對陌生人。

  她早已跟顧輕舟混熟,很信任她,話匣子打開就關不住了。

  她跟顧輕舟說起了霍钺和梅英的關系,甚至說起了她自己的身世。

  “......霍家是蘇北望族,我是我父親到嶽城風流時跟舞女生的。我還沒有出生,我父親就被家裡的太太拉了回去,不許他再出來交際。

  我姆媽沒存什麼錢,遇人不淑,後來房租也交不起,生病之後将家裡的口糧都留給我,自己活活餓死了。

  她死的時候是冬天,我才兩歲。聽人說她死了五天,我還趴在她兇口睡覺,是房東來要債,發現了我們。

  房東良心發現,捐了幾塊錢,将我送給孤兒院養,又将我姆媽用薄棺材埋了。

  我父親被拉回家,沒過半年就病死了,他太太也生病,好像是瘟疫。那個太太,就是我阿哥的姆媽。

  父母雙亡,我阿哥才十歲,混在族裡吃飯。可是族叔伯們狼心狗肺,将他的家産都奪了去,說要族裡養他。

  過了幾年,又借口生意難做,不給我阿哥飯吃。我阿哥受不了閑氣,十五歲就從家裡跑到了嶽城。

  他剛到嶽城的時候,年紀小,身無分文,重活做不了,輕巧活又輪不到他,差點餓死街頭,是梅姨太太的父親救了我阿哥,用幾個燒餅貼他。

  我阿哥從十五歲到十七歲那兩年,找不到門路,今天這裡混混,明天那裡混混,總沒個定數,時常餓肚子,就去梅家的燒餅攤子。

  梅家的阿叔是個實心人,他生活也艱難,死了老婆,隻有個女兒,每日出攤沒掙幾個錢,還貼我阿哥吃。

  那時候梅英年紀不大,見我阿哥總是去蹭吃的,拿燒火的鐵棍打我阿哥。有次是夏天,打得狠了,我阿哥被她打得皮開肉綻,高燒不退,差點就死了。

  從那之後,我阿哥再也不敢去梅家的攤子蹭吃的,後來就巴結上了青幫,開始能吃上飯。

  我阿哥機靈,做事又有本事,慢慢就做上去了,龍頭很喜歡他。十來年的功夫,他自己就成了龍頭。

  不過,他一直都不喜歡梅英,若不是梅家阿叔臨終托付,讓我阿哥給梅英一口飯吃,我阿哥也不會收留她。”

  霍攏靜一口氣說完。

  她說話的時候,顧輕舟沒有打擾她,而是沉默喝着果汁。

  殷紅的西瓜汁,将她柔嫩的唇染得豔麗透亮。

  聽完這席話,顧輕舟就明白,為何梅英對其他女人防備這麼緊!

  她心中肯定清楚,霍钺是絕不會愛她的,對她隻是一點恩情而已。

  将來有個女人進來,就完全會壓倒她,她那點恩情,完全不是她立足的根本。她需得伏低做小,才能繼續在霍家生活。

  而養尊處優的梅英,不想去谄媚讨好另一個女人。

  連顧輕舟這等小丫頭,她都要防備。

  梅英争的,不是不知所謂的寵愛,而是生存的地位。

  生存之争,是殘酷而激烈的。

  明白了這一點,顧輕舟覺得,她應該小心翼翼,免得着了梅姨太太的道。

  既然梅姨太太認定顧輕舟是入侵者,那麼她就會對顧輕舟下手。

  “對霍爺有恩的,是她的父親,不是她。”顧輕舟喃喃說了一句。

  霍攏靜立馬将她引為知己:“正是正是,我也是這麼說的。你不知她多有過分,去年有件事,我至今還介懷!”

  “何事?”顧輕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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