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自知她走出樹林便要曆經這份責難，嚴家的禁地，她不但進了，還大搖大擺，嚴家怎能放過她？

　　傾城進了屋，卻看到隻有嚴老夫人一人坐在主位。太後和瑾貴妃并不在其中。

　　想來宴會已散，宮妃自要回到宮裡。

　　而嚴老夫人臉上再無笑容，嚴肅的模樣與太後極為相似。

　　“老夫人。”傾城福身行禮。

　　她知道嚴老夫人所為何事，但在這裡沒有見到沐家人，讓傾城有些不安。

　　“好孩子，靠近一些。”嚴老夫人朝傾城招招手，看起來并無惡意。

　　身在屋檐下，傾城隻得向前靠了靠。

　　嚴老夫人上下打量了傾城一番，渾濁的目光裡忽而冒出一股精光。

　　“你的模樣全像了沐相，與你母親倒沒幾分相似。”

　　她竟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此前，傾城拜見嚴老夫人時，她也隻是匆匆一瞥罷了，故此并未看清傾城的模樣。

　　傾城吃驚的是，嚴老夫人對母親似乎并不陌生。

　　傾城倒是知道，母親嫁入沐家之前可是京中有名的世家女子，不知道惹得多少人趨之若鹜。不過，嚴老夫人甚少出面，她會認識王如，還是令傾城吃了不小一驚。

　　“小女眉眼長像父親，嘴角與母親最像。”傾城自然最像沐相爺，可她也有像王如的地方。

　　比如，嘴角；比如，鼻尖；比如，心靈……

　　嚴老夫人并未在此事上過多糾結，她話鋒一轉，忽而道:

　　“剛才你進了樹林？”

　　傾城心裡猛地敦促了一下，她知道，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樹林之外，小女聽聞二妹妹呼救，故此才會進入，還請老夫人贖罪。”

　　傾城跪在地上，解釋其中情況。

　　在她看來，雖然她私闖了禁地，但事出有因，再加上她的身份，此事也是可以被原諒的。

　　嚴老夫人并未評判，而是問道：

　　“你是怎麼走出樹林的？”

　　她似不相信傾城可以走出樹林，若不是有女子幫忙，傾城也的确走不出樹林。

　　傾城想到女子的提示，似并不想被嚴老夫人發現什麼，她便幽幽答道：

　　“隻是沿着樹林行走，不知不覺就走出來了。”

　　經過女子的指點，她還真的是沿着樹林走。不過原本兜兜轉轉的樹林，僅在片刻之間便已走出。

　　傾城對奇門之術越發好奇，世上還有此法，那麼行軍打仗若運用得當，豈不戰無不勝？

　　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傾城想到女子對鳳焱的評價，心裡忽而湧現一種特别的感觸。

　　無法解釋，仿佛有一道氣息壓在心裡，很是壓抑。

　　傾城小心地看着嚴老夫人的反應，唯恐她不相信。

　　但是好在，嚴老夫人對她的回答似乎并沒有什麼期待。隻是又接着問道：

　　“在那其中，你可曾見過其他人？”

　　“未曾。”

　　傾城已經說過自己沿着樹林行走，既已過關，自不會提到女子。

　　傾城大膽猜測，女子亦是被嚴家軟禁了起來。不過，不知道因為什麼情況，她不能離開嚴家。

　　每個家族都要有秘密的，家族越大，不為人知的秘密便越多。

　　嚴老夫人長舒了一口氣，似對傾城已沒了顧慮。

　　傾城依舊不敢放松，她畢竟闖了人家的禁地，怎麼能這樣輕易放過？

　　“樹林外的石碑，你可曾見過？”嚴老夫人眸光一閃，幽幽詢問。

　　傾城一驚，此刻也隻能回答：

　　“見過。”

　　她的心沉了下來，感覺告訴她，嚴家要出招了。

　　嚴老夫人聲音淡淡，毫無波瀾。

　　“那是我嚴府的規矩，你可有異議？”

　　“未曾。”傾城還能說什麼？

　　那是嚴府指定的規矩，連瑾貴妃，連太後都沒有異議，她不過一個相爺的女兒，敢有什麼異議？

　　更何況，即便是有異議，那也得在聖上面前說。

　　“既然如此……”嚴老夫人眼中閃過一道厲色，随即沖着門外高喊道：

　　“來人，将沐家大小姐帶入地牢，即刻行刑。”

　　伴随着嚴老夫人的喊聲，大門直接被人從外面打開。

　　兩個家丁走了進來。

　　他們徑直走上傾城身邊，擡手便要她将帶走。

　　傾城哪裡會讓他們這樣做？

　　她後退一步，躲開家丁的拉扯，忙道：

　　“敢問老夫人，可是要将小女‘格殺勿論’？”

　　嚴老夫人隻問了幾個問題，似乎也并沒有得到什麼答案，居然要将她如此對待，傾城無法認同。

　　嚴老夫人倒是惬意，她輕抿了口茶，淡淡說道：

　　“你既已見過石碑，丫鬟也有提醒，可卻依然擅自闖入，将我嚴府的規矩置于何地？”

　　她的臉上毫無慈悲之意，先前對待衆人的慈愛模樣此刻被冰冷所覆蓋。

　　傾城就知道，培養了太後與瑾貴妃的嚴老夫人，又怎麼會是一位和藹可親的老太太？

　　她的心思，可比大家都要深切。

　　傾城解釋說：

　　“小女一時心切，為了二妹妹安危，故此才會冒犯。”

　　雖然她也知道這份解釋在嚴老夫人面前毫無道理，但必要的話她還是要說的。

　　嚴老夫人淡看着傾城，目光不善道：

　　“既隻冒犯，何故有恃無恐？”

　　那是她嚴家的規矩，既來之則安之，到了嚴府的人便也要守這份規矩。

　　眼見嚴老夫人毫不相讓，傾城便也不再客氣。

　　“小女有錯，也該告知沐家，由沐家審理。小女是聖上欽定的兒媳婦兒，老夫人此舉又将皇家置于何地？”

　　聖上明令，不準各府亂用私刑。

　　嚴老夫人這是想将她趕盡殺絕，如今小花小草不在身邊，面對生命威脅，傾城不敢大意。

　　她幾句話便将聖上也擡了出來，嚴老夫人雖然對她不滿，但也不可對聖上不敬。

　　“好一個沐大小姐，果然伶牙俐齒。”嚴老夫人這回正眼看向傾城，沐家上代人隻沐相爺一個，看起來很有作為，可實際沒什麼作為。

　　沒想到，到了這一世，居然出了這麼一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

　　嚴老夫人可不信什麼女子不如男的話，看看她嚴家，哪個女子比男兒差？

　　沐老夫人轉變了心态，看向傾城的目光雖然不善，但已沒了厲色。

　　細看之下，她竟在傾城眉宇之間發現了幾縷王勇的蹤迹。

　　這一發現，令嚴老夫人心中一顫抖，卻依舊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