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桂榮隻覺得自己墜入了冰窖中，喉嚨裡的那口腥甜終究還是沒壓住，哇的一聲噴了出來。

　　鮮豔的足以刺眼的紅就這麼落在了蘇錦的腳邊，有好幾滴甚至濺到了蘇錦的腳面上。蘇錦秀眉一擰，甚是厭惡的往後退了幾步。

　　冷着眼的看着程桂榮像條翻了肚的死魚似的躺在地上，她那染了皿的嘴裡還在喃喃的說着什麼，至于說的是什麼，蘇錦一點也不在意。

　　今晚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程桂榮，廢了。

　　蘇錦輕蔑的勾起了唇角，然後朝着那面鏡子做了一個來的手勢。

　　片刻之後，還有些意識的程桂榮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她下意識的就想躲，雙手扒着地面、使着勁的往門口爬，即使知道是徒勞的，她還是不想直面那腳步聲的主人。

　　這個房間和葉卉待的雅室是相通的，那面鏡牆就是一道門，遙控一按，那面鏡牆就會朝着兩邊移動。

　　桑寄生扶着葉卉過來的時候，他都能感覺到葉卉整個人都在顫抖，尤其是鏡面牆打開的那一瞬間，葉卉在看到地上爬着的程桂榮的時候，停頓了十幾秒，這才繼續往前走。

　　在雅室裡，桑寄生已經給她打過預防針了，告訴她程桂榮就在對面，和他們一牆之隔。聽了之後，葉卉面上倒是沒有一絲波瀾起伏。

　　直到桑寄生将她扶起來，無意間掃了一眼，這才注意到那把木椅的扶手上，有幾道看得出來的刮痕，一看就是指甲劃出來的，可見使了多大的力道。

　　被關在小碗村的那麼多年，葉卉都是靠着對程桂榮和蘇世華的恨意活下去的。

　　葉卉以為，再見到程桂榮的時候，她一定會不顧形象的沖上去撕扯她、唾罵她，将自己心裡積蓄了這麼多年的怨恨、憤怒、不甘、委屈的情緒，用這種方式一股腦的全部宣洩在她身上。

　　可真的見到了，看到地上爬的那麼狼狽、嘴裡自言自語着，明顯是受到了強烈的刺激的程桂榮，葉卉那被惡劣環境和流逝歲月蹉跎的滿是皺紋的嘴角，微微的揚了起來。

　　她心裡那堵用所有的負面情緒堆砌起來的圍牆，終于倒塌了。

　　葉卉知道，蘇錦會做到她所承諾的那般，替他們，替方家讨回一個公道。

　　蘇錦看着葉卉眼裡的釋然和即将解脫的欣慰，鼻翼一酸。

　　方家二老，骨子裡都是良善的人，要不然，當年也不會被蘇世華欺騙到死了。

　　蘇錦立馬上前扶住了她，看着她發白的指節，叫了一聲，“外婆。”

　　葉卉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後在蘇錦的攙扶下走到了程桂榮的面前。

　　當那雙繡着花紋的镂空皮鞋出現在視線裡的時候，程桂榮整個人都好像被定住了一般，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蘇錦剛才說的那一件件、一樁樁的事情，徹底擊垮了程桂榮心裡最後的堡壘，一時之間，她根本無法消化甚至接受蘇錦說的那些事情。

　　一直以來，她以為的精心籌謀在蘇錦眼裡，隻不過是笑話一場。

　　程桂榮有些恍恍惚惚的，始終不願意去面對這一切。

　　“程桂榮。”

　　平靜且透着滄桑的聲音落在了她的耳邊，程桂榮身子劇烈的抖着，這個聲音，她當然再熟悉不過了。

　　十幾年前，隻要自己露面，這個聲音就會一直不停的咒罵她。

　　“當年，我就說過，你會有報應的。”

　　程桂榮擡頭了，她以為自己會看到一雙滿是恨意的眼以及一張大仇得報滿是得意的臉，結果，什麼都沒有。

　　無論是那雙眼睛，還是那張臉，都很平靜，沒有一絲起伏。

　　就好像，她程桂榮和葉卉，就是兩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一樣。

　　程桂榮的一顆心，頓時就像是被一雙大掌狠狠的揪住，正在不停的擠壓、拍打般。

　　很難受。

　　她像失語了一般，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