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字）

　　小茹注意到戚堯哥哥此刻神情陰郁，心事重重，不由道：“戚堯哥哥，你怎麼了？”

　　“沒什麼。”戚堯也意識到自己的不對，當下便做了一些調整。

　　這時候俞習娟洗了手，在外頭聊了一陣，這才來抱小熙寶。

　　小熙寶已經能感覺到陌生人在抱他，他扁着嘴巴，要哭不哭的模樣，小茹就對他說：“弟弟，這是俞嬸嬸，以後要照顧你哦！”

　　小熙寶沒有安全感，小手手動啊動，小茹就伸出手指頭給弟弟握。

　　握到了姐姐的手，小熙寶有了安全感，整個人就格外歡騰。

　　俞習娟眉目柔和地說道：“這孩子可真是乖。”

　　沈檸說道：“俞姐，你先來吃點東西，一路長途跋涉的，肯定很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我還是第一次坐火車，挺新奇的。”俞習娟高興道：“小檸，謝謝你讓我來城裡照顧孩子。”

　　她一個人在鄉下獨居，雖然經常有鄰居陪着聊聊天，可沒有兒子在身邊，始終是寂寞的。

　　沈檸：“是我要謝謝你呢，謝謝你願意來照顧熙寶，我二嫂也生了孩子，一家人都有工作要忙，我開學了又要每天去學校，如果你不來，我還得請别人，别人哪裡能信得過呀，你說是不是？”

　　俞習娟：“是，是，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熙寶的。”

　　“有你在，我和孩子他爹當然是一萬個放心的。”

　　就這樣，俞習娟就在顧家住了下來。

　　因為顧嘉葉霍中凱、顧雲卿和江挽月都不在顧家住，所以，空出了兩間屋，大安睡顧雲卿的屋，小茹睡顧嘉葉的屋，俞習娟就和小茹睡一個屋，為此顧光鐮又給搬了一張床進來，讓俞習娟休息。

　　學校很快就開學了。

　　大家都要忙，好在家裡來了俞習娟，能幫忙照顧照顧孩子和坐月子的聶敏心。

　　熙寶到了喝奶的時候，俞習娟就抱着孩子去學校找沈檸，日子過得倒是有條不紊的。

　　這天，俞習娟推着嬰兒車帶熙寶坐公交車去省大找沈檸喝奶，她好不容易把嬰兒車弄到了公交車上，車上乘客多，也沒有多餘的位置，突然有名男同志站起來，讓給她位置。

　　那人很高，俞習娟不好意思直視人家，一直低頭道謝，男同志什麼也沒說，站在旁邊，用腿幫她穩住嬰兒車。

　　俞習娟總算落座，安撫着小熙寶，無意中擡頭看看那好心讓座位的男同志，表情瞬間一僵。

　　戚善文靜靜看着她，沒有說話。

　　俞習娟趕忙低下頭，當做沒有看見，臉上的慌張卻出賣了她此刻的心情。

　　車子靠站停下，戚善文轉身下了車。

　　俞習娟從窗外看向他，戚善文伫立回頭，兩人的視線碰在了一起。

　　她眼裡水光流動，在春日的陽光下，男人長衣着身，依舊英姿挺拔，卻再也不是那年金色麥田邊初見時的模樣。

　　十幾年的分别，仿佛曆經滄海桑田，他們都變了樣子。

　　俞習娟立刻收回視線。

　　他變了心，而她再也不敢想從前。

　　這隻是一天當中很不起眼的小插曲，俞習娟帶着小熙寶去了省大，沈檸急匆匆出來抱兒子。

　　小家夥穿着小棉襖，頭上戴着嬰兒的毛線帽，胖乎乎的，格外軟萌可愛。

　　小熙寶聞到媽媽身上熟悉的味道，就開始咿咿呀呀，小臉臉往媽媽懷裡鑽。

　　沈檸知道兒子這是肚子餓了，就先帶着兒子去附近沒人的地方喂奶。

　　俞習娟擔心沈檸冷着，就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給沈檸擋擋風。

　　喂完奶，沈檸又抱着兒子哄了好一會兒。

　　“俞姐，熙寶有沒有鬧啊？”

　　“沒，一直很乖的。”

　　沈檸看着兒子說：“媽媽不在，你不能鬧俞嬸嬸知道沒？要不然媽媽回去打你屁屁。”

　　小熙寶看着媽媽說話的樣子，就一個勁樂呵。

　　葛麗瓊那邊上完課，很快就找來，遠遠就喊，“娟子啊，走，我們一起去農貿市場。”

　　“诶，好。”

　　沈檸把孩子放在嬰兒車裡，經過霍中凱的巧手改良，這車子很适合熙寶躺着，上頭還給弄了個遮陽的，不會刺眼睛。

　　沈檸沖兒子拜拜，小熙寶也沖媽媽揮揮手。

　　“你要乖乖的，聽外婆和嬸嬸的話，媽媽上完課就回家找你玩。”

　　小熙寶躺在嬰兒車裡一個勁傻樂拍手。

　　俞習娟就推着嬰兒車和葛麗瓊走了。

　　沈檸則上課去了。

　　在國營農貿市場，葛麗瓊和俞習娟在排隊買菜。

　　雖然現在國家實行改革開放，可是真正實行還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更多人是處于觀望的态度。

　　自由市場沒有形成，買菜還是得靠排隊，等着櫃台的營業員稱斤兩。

　　俞習娟來這裡隻是照顧小孩兒，并不是來當保姆的，所以顧家人都是自己買菜。

　　一般早晨顧光鐮就會把菜買了房廚房。

　　但是俞習娟看見了就會把一家人的飯菜做好。

　　她是個勤快的女人，從不願意讓自己有一絲一毫的懈惰。

　　這還是她第一次來農貿市場，對周圍一切很是新奇。

　　她對葛麗瓊輕聲說：“我們農村都是自己地裡種菜吃，很少去公社買菜吃。”

　　也就是逢年過節一些農戶會去肉攤買點肉吃。

　　但一年到頭都吃得非常清湯寡水。

　　葛麗瓊笑說：“我們城裡沒有地種菜，隻能依靠農貿市場供給，有時候過得可能還不如農村人。”

　　“葛老師，我瞧着城裡樣樣都好，學校好，走路還有公交車，買東西也方便，可不是我們農村能比的。”俞習娟看到城裡的繁華，就覺得當初咬咬牙讓堯子跟他爸倆城裡是對的。

　　待在農村，會把那孩子的一輩子都給耽誤了的。

　　小熙寶咿咿呀呀地指着東西想要，葛麗瓊和俞習娟順着小家夥的手指頭看過去，原來小家夥看中了鮮紅欲滴的西紅柿。

　　那麼打眼的顔色，就在小家夥目之所及的地方，難免讓熙寶心動。

　　葛麗瓊慈愛地說：“外婆這就買，買回去給哥哥姐姐做西紅柿炒蛋吃，好不好？”

　　小熙寶露出大大的笑容，格外萌軟，讓大人的心一下子就甜化了。

　　俞習娟忍不住道：“熙寶太招人喜歡了，想想我家堯子小時候都不笑的。”

　　“智商高的人總有一些自己的脾氣，你家堯子現在不知道多優秀，娟子，我敢說，你以後的好日子都在後頭呢！”

　　“隻要我家堯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我怎麼都成。”興許是過慣了清苦的日子，俞習娟反而對所謂的好日子并沒有太多的期待感。

　　人活着，健康喜樂就好。

　　兩人買了菜，準備推熙寶回家，誰知在市場碰見了來買菜的戚常鵬和楊青夫妻來買菜。

　　俞習娟低下頭，并不願意見他們。

　　可是碰見了，總是要打招呼的。

　　葛麗瓊笑着道：“戚院長和楊醫生來買菜呀！”

　　楊青點頭說道：“是的呀是的呀！”

　　葛麗瓊：“說來我家兩個孩子都是楊醫生幫忙接生的，我不知道多感謝你們，改天帶着戚堯來家裡吃頓便飯吧！”

　　“這些都是應該的，不用客氣。”楊青看看俞習娟，溫聲道：“小娟，我早就聽說你來了城裡，也沒能去看看你，有機會，你來我家，我們一起吃頓飯。”

　　俞習娟垂着眼搖搖頭。

　　她來城裡，除了來照顧沈檸的孩子，就是來跟兒子團聚的。

　　除此之外，無意與戚家有過多的聯系。

　　她十分清楚自己對戚堯而言是敏感的存在。

　　俞習娟并不想給任何人帶來麻煩。

　　戚常鵬聲音溫和道：“孩子，你也别太緊張，就是吃頓飯，到時候善文他們夫妻不會來的，戚堯那孩子總是放心不下你，其實也看得出他是個極孝順的孩子，家裡的老爺子很看重那孩子的孝行，他老人家常說，一個人如果連辛苦養育自己長大的母親都不顧，那這孩子不要也罷！”

　　俞習娟不知怎的，眼眶酸疼，垂着眼不言語。

　　葛麗瓊解圍道：“有機會一定，那我們就先回去做飯了。”

　　“诶，好，路上慢點。”

　　“好的好的。”

　　葛麗瓊就帶着俞習娟離開了國營農貿菜店。

　　俞習娟問：“葛老師，你說我該不該去戚家吃飯呀？”

　　這事兒她還真拿不定主意。

　　“先看看情況，興許人家也隻是客氣說說。”葛麗瓊覺得戚家夫妻應該不會真的想邀請俞習娟去家裡。

　　畢竟這事兒可能會引起兒媳婦袁琳娜的不滿，到時候間接導緻家庭不睦，就不是美事了。

　　俞習娟也就放心了。

　　她這樣的身份去戚家實在是尴尬。

　　她嘴皮子又笨，到時候說錯話惹了笑話，豈不是給兒子丢臉麼？

　　最好還是不去的好。

　　買完菜，大安小茹也差不多放學了，兩人就去接孩子放學。

　　大安小茹從學校出來，就看見心愛的弟弟，立刻飛奔了過來。

　　原本婚婚欲睡的小家夥看見哥哥姐姐後一下子來了精神。

　　大安小茹的同學也圍過來看，“大安小茹，你們的弟弟好可愛啊！”

　　“他好小，眼睛又好大。”

　　“皮膚軟軟的，好想親一口。”

　　有個小男生努起嘴巴要親，大安用手把臭小子的嘴巴擋回去，“不行，不要亂親我弟弟，你們的嘴巴有細菌，會讓他生病的。”

　　充滿了細菌的某同學：“……”

　　有女生被熙寶萌出一臉皿，“那我可以做他的姐姐嗎？”

　　大安嚴詞拒絕，“你讓你媽給你生一個呗！”

　　“大安，你好小器！”小女生跺跺腳，一臉不高興。

　　大安傲嬌地哼了哼。

　　其他都好說，但弟弟的愛不能分。

　　葛麗瓊好笑地說道：“你們的年紀比小弟弟的年紀大，都是大哥哥大姐姐呢！”

　　小女生沖大安揚揚眉，“看吧，我也是你弟弟的姐姐。”

　　大安：“……”

　　說笑完，葛麗瓊這才帶着孩子們回家。

　　現在聶敏心也出了月子了，專心在家帶孩子，等假期結束就得去單位上班。

　　她現在也在擔心她去上班後孩子誰帶的問題。

　　畢竟兩個孩子都太小，她有些擔心俞習娟忙不過來。

　　葛麗瓊讓她别擔心，“我年紀也到了，今年可以跟學校申請退休，到時候我和娟子就專心在家幫忙照顧孩子，你還年輕，還是要有一份自己的工作才好。”

　　她對二兒媳始終存有一份愧疚。

　　當初她偏愛顧嬌蘭，讓二兒媳受盡了委屈，如今悔悟未晚，她能給孩子們幫忙就盡量幫一幫。

　　她覺得自己還是很幸運的，退休後還能過含饴弄孫的生活，也是一大樂事。

　　聶敏心由衷道：“媽，謝謝你。”

　　“傻孩子，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熙寶不想待在嬰兒車裡，咿咿呀呀想和哥哥姐姐玩，于是俞習娟就把孩子放在葛麗瓊的卧室裡，讓大安小茹陪着，她則去廚房幫忙做飯。

　　聶敏心抱着孩子也去看着熙寶。

　　熙寶還不會翻身，躺在床上伸伸胳膊，蹬蹬腿，小茹搖着鈴逗他，大安沖他做鬼臉，小家夥一點都不無聊，别提多高興了。

　　大安：“舅媽，讓琛寶也來跟我們一起玩吧！”

　　聶敏心的孩子叫顧予琛，小名琛寶，也是個很可愛的小男孩兒。

　　聶敏心把琛寶放在熙寶身邊，兩個小嬰兒聽着鈴铛聲，都興奮地揮動手臂蹬腿，好像在做操一般，别提多逗了。

　　小茹靈機一動，去把口琴拿來給兩個弟弟吹好聽的曲子。

　　兩個小家夥最後居然在小茹的琴聲中漸漸睡着了。

　　日子過得很快。

　　俞習娟每天帶帶孩子，也能經常看見兒子，這日子可比在鄉下有趣多了。

　　在鄉下的時候，她每天守着老房子，每天盼着兒子能寒暑假回家來看看她。

　　她每天忙着做衣服，偶爾同周圍的婦女聊聊天打發時間，那與世隔絕的日子重複單調，看不到盡頭，内心的孤寂始終無法真正排遣掉。

　　她時常在想，她才三十出頭，難道這一輩子就是這樣了嗎？

　　羅铮從省城來的一通電話讓她的生活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在想着，等熙寶長大了，不需要她照顧了，她又有手藝，就在城裡給人做衣服賺點糊口的錢，看着兒子長大，将來有出息了，成家了，她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她把這些想法同沈檸說，沈檸不免為她遺憾，“俞姐，你就不打算找個伴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