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心疼啊？」

　　雖說早就和宋曉雨商量過，宋曉雨也同意了。

　　天亮結婚的時候，家裡的錢已經分過一次，可這回分的畢竟是股份。

　　任誰都知道，廠裡的股份就是下金蛋的金母雞，隻要廠子不倒，年年都能有分紅。

　　一下子分出去一半，宋曉雨就算是有想法也很正常。

　　「你煩不煩啊！再說我真心疼了啊！」

　　宋曉雨背對著李天明，輕輕拍打著振興。

　　天越來越熱，振興晚上睡覺也不老實。

　　「我這不是擔心你……」

　　「擔心我啥？」

　　擔心……

　　李天明還真不好說出口。

　　「沒啥！」

　　「沒啥就睡覺，明天還得送小琪和建邦他們去市裡趕火車呢！」

　　隨著各家高校錄取工作結束，那些上榜的考生，檔案也被調走了，說起來他們現在已經不算是李家檯子的插隊知青了。

　　距離開學還早，有些知青準備在報道之前回家看看。

　　這也是人之常情，出來這麼多年，那些離得遠的知青，兩三年才能回一次家，甚至有的自從下鄉，一次都沒回去過。

　　如今考上了大學，也算是已經還鄉了。

　　轉天一大早，李天明便把車給開到了大戲台前。

　　準備返鄉的知青昨天已經得到了消息，陸陸續續提著行李開這邊集合。

　　「大哥！」

　　牛建邦看到李天明的時候，耷拉著腦袋，滿臉愧疚。

　　要不是他喝酒誤事，嘴上沒個把門的，也不會給李天明惹來麻煩。

　　而且……

　　張虹要是不知道的話，或許就不會死鑽牛角尖，最後把自己給逼瘋了。

　　「和小蓉說了？」

　　李天明沒提那件事，已經過去就過去了。

　　「說了，說了！」

　　牛建邦考上的是杭州的一所大學，這次回去以後準備在家裡等開學，不打算再回來了。

　　「大哥，您放心，我……我絕對不會……」

　　「行了，會不會的，不是嘴上說。」

　　上輩子看過的那些關於這個年代的影視劇。

　　好些知青考上大學以後，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拋棄了農村的妻兒。

　　何況小蓉隻是和牛建邦搞對象。

　　這小子要是到了大學移情別戀，那還不是要多正常有多正常。

　　隻不過，辜負了他李天明的親妹妹，牛建邦也得掂量著，那小肩膀禁不禁得住他的報復。

　　「把行李都擱車上，各人看好自己的東西。」

　　不少村裡人為過來了，平時雖然挺煩這些知青，尤其是那些手腳不幹凈的，可畢竟在村裡待了這麼多年，突然要走，還真有點兒不習慣。

　　那些不準備再回來，計劃在家裡等著開學的知青，此刻也不免感傷。

　　趁著還沒出發，正和熟悉的村民話別。

　　「上車，走啦！」

　　李天明把靳小琪的行李放好，大聲招呼著眾人登車。

　　「天明，路上慢點兒開。」

　　李學慶也到了，知青們紛紛圍了過來。

　　剛來李家檯子的時候，知青們最怕的就是這位經常黑著臉的村主任。

　　可接觸的時間長了，每個人都能感覺得到，李學慶就是那種面冷心熱的，嘴上的話不好聽，可知青們要是遇到難處，總是會想辦法幫忙。

　　尤其是有些知青口糧不夠吃，都是靠李學慶去縣裡的知青辦鬧，給他們爭糧食。

　　「主任，您多保重！」

　　「主任，謝謝您！」

　　李學慶強忍著心頭的酸澀，還故意滿臉嫌棄的擺了擺手。

　　「走，走，走，快走，本來就不是你們該來的地兒，一個個笨得，跟你們著不完的急，全都……好好上學，別回來了！」

　　目送著知青們上了車，大解放發動起來，沒一會兒便開遠了。

　　「敲鑼打鼓的來，一下子又走了。」

　　「主任，我們還在呢！」

　　還剩下一些知青沒走，有的考上了大學，還想在廠裡再幹一個月賺些錢。

　　有的則是落榜了。

　　「還賴著幹啥，沒出息的玩意兒，人家考上大學了，你們咋就沒考上，歲數都差不多大，一個個的長點兒志氣，明年都給老子考上。」

　　明年？

　　那些落榜的知青面露苦澀。

　　他們還有明年嗎？

　　「咋？這點兒志氣都沒有，又不比他們少長個腦子。」

　　「主任，您是說……我們明年還能考？」

　　這裡面有聰明人，李學慶整天和李天明待在一起，說不定能知道一些他們不了解的信息。

　　「我可啥都沒說，那些書本在你們手裡，願意看的，就多看看唄！」

　　說完，李學慶背著手走了。

　　知青們面面相覷。

　　「主任的意思是……」

　　「自己領會！」

　　再說李天明這邊，到了海城，一些本地的知青各自回家，那些外地的送到了火車站。

　　李天明帶著幾個男知青去買了火車票。

　　朝裡有人好辦事，李天明提前給市物資局的周振國打了電話，火車票已經提前留出來了。

　　「哥，我過一個禮拜就回來！」

　　馬上要登車了，靳小琪突然感覺捨不得了。

　　「在家多待些日子，不急，開學前回來就行，到時候，我和你嫂子送你去京城。」

　　宋曉雨還沒去過京城呢，趁著這次機會帶著她去見識一下首都。

　　廣播響起，李天明提上行李，送靳小琪和牛建邦進站。

　　「路上照應好了！」

　　牛建邦忙道：「大哥，放心吧！」

　　火車緩緩開動，很快便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時間一晃便到了九月份，天氣也漸漸變得涼快。

　　靳小琪在家待了一個星期又回到了村裡。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宋曉雨正幫著靳小琪收拾行李，明天就是京大報道的日子了。

　　「差不多了！」

　　靳小琪也檢查了好幾遍。

　　「再好好想想，別落下東西，到了那邊沒票不好買。」

　　宋曉雨說著，又翻看了一遍。

　　「錢和糧票貼身放著。」

　　「嫂子，大學有補助，用不到的！」

　　「窮家富路，多帶點兒有備無患！」

　　大學生有定量，學校也會發補助，但畢竟有限。

　　糧票是李天明托孫立給換的全囯糧票，帶在身上總有需要的時候。

　　「嫂子！」

　　靳小琪看著忙忙碌碌的宋曉雨，突然問道。

　　「你……真不後悔？」

　　宋曉雨的動作一頓，笑道：「後悔啥？」

　　「上大學啊！我聽長英姐說過，當初村小學老師的名額，本來應該是你的，要是你也參加高考的話……」

　　「說這個幹啥？」

　　宋曉雨打斷了靳小琪的話。

　　「我要是去上學了，振華他們幾個咋辦？讓你哥一個人帶？我可不放心。」

　　「可是，大哥也支持你上學！」

　　「他支持就夠了，小琪，我沒那麼大的志向，就想守好了這個家。」

　　宋曉雨的一些事，靳小琪也曾聽說過。

　　和宋曉雨相比，她無疑是幸運的。

　　作為家裡最小的孩子，她得到了太多的寵愛。

　　所以也體會不到宋曉雨那種對家的渴望。

　　「我就是覺得……太可惜了！」

　　宋曉雨笑道：「別替我可惜，我現在……知足！」

　　能遇到李天明，還有了三個兒女，宋曉雨已經再沒什麼可奢望的了，

　　現在的她，隻想守著李天明，還有孩子，大學再好，也沒有她的家重要。

　　「再看看還有沒有啥要帶的？」

　　「沒了，沒了！」

　　靳小琪看著炕上的一大堆行李，這哪裡是上學，分明就是搬家。

　　「行了，你歇著吧，明天咱們還得早起呢！」

　　宋曉雨走了，靳小琪躺在炕上，卻怎麼都睡不著。

　　剛剛宋曉雨的那些話，也給了她很大的觸動。

　　明天就要走了，離開她和天亮的家，也不知道天亮現在怎麼樣了。

　　起身打開燈，拿出信紙鋪開。

　　「天亮，還好嗎？明天就要去學校報道了，心情很複雜，有對大學的嚮往，也有對我們這個小家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