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終，天越來越冷，不像後來，三九還沒等過去，就晴空萬裡，陽光明媚了，取暖費交著都虧得慌。

　　「天明，路上慢點兒開！」

　　「放心吧，周局！」

　　李天明招呼著天洪和馬遠上車，打著火，發動機的轟鳴聲響起，一溜煙就沒影了。

　　今天年前的最後一批貨，李天明也幫著送了一趟。

　　從明天開始，電風扇廠和電飯煲廠也要停工，等到正月十五之後再復工。

　　「哥，咱們現在去哪啊？」

　　「買完東西就回去。」

　　車一路到了百貨大樓，之前得了兩張電視機票，正好李學工和李學農一家一台。

　　知道李天明要來海城，石淑玲和方艷梅昨天就把錢給送來了。

　　從百貨商店出來的時候，天洪和馬遠一人抱著一個大紙箱子。

　　打道回府！

　　一路顛簸著，趕在天黑前回到了村裡。

　　離得老遠，就看見兩個廠房還亮著燈。

　　先把電視機送到家，接著李天明又開車到了廠裡。

　　天生正帶著人打掃衛生。

　　「哥，回來啦！」

　　「檢查過了嗎？可別留下啥隱患。」

　　李天明平時來廠裡，強調最多的就是安全問題。

　　「都檢查過了，哥，你就放心吧，往後我每天過來一趟。」

　　「別大意了！」

　　李天明叮囑了幾句，接著又去了隔壁的電飯煲廠。

　　至於罐頭廠早就停工了，因為原料的問題，罐頭也成了季節性的產品。

　　這年頭就算是想要從外地進口鮮果，也沒有渠道。

　　即便能通過王作先的關係找到，量也不會太大。

　　目前還是主要以果木園產出的桃子和梨做為原材料。

　　「檢查過了？」

　　張麗梅正準備拉閘，聞言笑道：「你一天說八遍，我能不上心嘛，你要是不放心就再檢查一遍。」

　　張麗梅心細，李天明是絕對放心的。

　　「你和謝建設的事，準備啥時候辦？」

　　誰也不知道，張麗梅和謝建設是咋對上眼的。

　　等李天明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兩人已經在談婚論嫁了。

　　最開始，李天明並不看好老同學的姻緣。

　　謝建設是知青，家在城裡，張麗梅不但是農村的，還結過婚。

　　將來知青大返城，謝建設要是把張麗梅給甩下咋辦？

　　甭管咋看，這倆人也不合適。

　　可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李天明一個外人根本插不進話。

　　「過完年吧，到時候別忘了準備好份子錢。」

　　「還能少了你的份子錢，那個……謝建設家裡咋說的？」

　　管不了，可還是沒忍住關心一句。

　　「他是家裡的老二，上面還有個哥哥呢。」

　　張麗梅沒正面回答，可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謝建設家裡沒指望他養老，個人的婚姻大事，家裡也不關心。

　　說白了，謝建設就是個被家裡放棄的倒黴孩子。

　　將來一輩子紮根農村還好，如果返城了，也不會招家裡人待見。

　　「結了婚以後有啥打算？」

　　張麗梅嫁給謝建設以後，總不能兩口子還住知青點吧。

　　「這不正打算去求你幫忙嘛！」

　　「有啥事，說唄！」

　　「給我們批塊宅基地。」

　　「這事你該去找學慶叔啊！他是村主任！」

　　張麗梅笑道：「誰不知道現如今在村裡，你說話最好使，你就說幫不幫吧！」

　　這件事要是按規矩，肯定不好辦，張麗梅和謝建設都不是村裡人，要分宅基地，等於是在占李家檯子社員的便宜。

　　可也不是不能辦。

　　村裡有的是地方，隨便找個地方批給他們一塊就行。

　　「這個事你得和謝建設商量好了，一旦批了宅基地，就等於在村裡落戶了，到時候，他的戶口得從知青點單分出來，明白什麼意思嗎？」

　　村裡的知青都是集體戶口，一旦分出來，就等於單獨立戶了。

　　「將來有一天要是能返城，想走可就不容易了。」

　　張麗梅聽了，也陷入了猶豫。

　　「這事……我再和他商量商量。」

　　「行，我等你的回信。」

　　「還有個事，你弟是不是要回來探親？」

　　呃？

　　「你咋知道的？」

　　「村裡有啥事能瞞得住。」

　　這倒也是。

　　「說是能回來過年，可都臘月二十六，也沒個消息，誰知道能不能回得來，你問這個幹啥？」

　　「不是我問，是我大舅母，天亮好像就比你小三四歲吧？」

　　這話口聽著不對勁啊！

　　「有啥話你直說！」

　　張麗梅面露難色，猶豫著開了口。

　　「我大舅家的表妹……」

　　「打住！」

　　李天明及時叫停，阻止了張麗梅繼續說下去。

　　「咋了，嫌棄我表妹是農村的，配不上你弟？」

　　「少拿這話噎我，你知道我沒那個意思，你表妹……」

　　張麗梅的表妹，李天明又不是沒見過，之前曾來廠裡找過張麗梅。

　　好傢夥的，一米五的身高，少說一百六的體重，打遠處瞧，就好像骨碌過來的。

　　這年頭能把閨女養這麼胖，也是難得。

　　別說長成這模樣，就算是個天仙也不行啊，李天明揍過何春生，天亮真要是娶了他閨女，兩家人以後咋處？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肯定沒好話。」

　　張麗梅也覺得不合適，可大舅母開了口，她不能不問上一句。

　　知道沒戲就行了，哪能讓李天明當面埋汰她表妹。

　　「宅基地的事……等我回信，走了！」

　　說完拉了閘，車間瞬間一片黑暗。

　　目送著張麗梅離開，李天明叫上了天生，也一起回家了。

　　吃過晚飯，李天明又去了天亮的房子，這小子來信都不知道說清楚了。

　　回來過年，到底哪天回來啊？

　　晚上睡覺的時候，聽李天明說起張麗梅要給天亮介紹何春生家的閨女。

　　宋曉雨也被逗笑了。

　　「倆人要是真成了，你咋和天亮的老丈人見面？」

　　「成個屁，何春生家那個閨女，不是我嘴損，胖得跟個肉軲轆似的，我瘋了，讓天亮娶她。」

　　「哪有你這麼損人的。」

　　「你還別不信，有機會讓你看看，到時候，你也跟人家學學，懷著孕呢，也沒見你胖多少。」

　　「去！」

　　宋曉雨把李天明的手拍開，裹緊了被子。

　　「我要是胖成那樣，你還能要我。」

　　「咋不要，啥樣都要。」

　　宋曉雨白了李天明一眼。

　　「天亮……到底啥時候到家啊？也沒個信兒，昨天四嬸兒和我說，她給天亮尋了一個閨女，我聽著不錯，等天亮回來，讓他見見？」

　　「見，這小子，非得給他套上副籠頭。」

　　結了婚，有了家，心裡有了牽挂，看這臭小子還怎麼野。

　　看李天明咬牙切齒的模樣，宋曉雨便忍不住偷笑。

　　她知道，男人這是想兄弟了。

　　此刻正被惦記著的天亮，已經在回海城的火車上了。

　　這年頭可沒有高鐵，像他這樣的大頭兵隻能坐悶罐火車。

　　人挨人，人擠人，也不講究個座位號，誰搶上就算誰的。

　　天亮帶的行李不少，肩扛手提，就差用嘴叼著了。

　　從成都到海城，中間還倒了兩趟火車，要不是他警惕性高，沒等到家行李就得丟一半。

　　火車中途停靠的時候，還順便幫著鐵路民警抓了兩個小偷，一個人販子。

　　好不容易咣當到永河縣火車站，天亮感覺腦袋都快給顛散黃了。

　　呼……

　　長出了一口氣，又檢查了一遍行李。

　　確認無誤，點上一根煙。

　　提著行李出站。

　　這個時間還能趕得上從永河縣發往海城的公交車。

　　正往公交車站走，突然聽到有人喊了一嗓子。

　　「救命！」

　　呃？

　　身為軍人，天亮可沒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念頭。

　　循聲看過去，見幾個臭小子正圍著兩個姑娘。

　　「幹什麼呢！」

　　喊了一嗓子，邁步走了過去，人到跟前，隨手將一個提包扔了過去。

　　「小琪，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