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沉的聲音自她頭頂上方落下，震了一片濃郁夜色。

　　鹿之绫錯愕地擡起頭，不偏不倚地撞進他深沉的眼裡。

　　她看着他，然後就更愧疚了，眼圈一紅，“薄栖哥哥，我去聽流言是因為我擔心你，我不是和你生疏才不問你，我就是怕你太忙怕打擾你……”

　　薄栖看着她内疚而慌亂的模樣，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溫熱的掌心按在她的發心，輕輕揉了揉，“沒怪你，去睡吧。”

　　鹿之绫被他那一句“最親”弄得難受，她靠在門上紅着眼睛看他，“薄栖哥哥在我這裡也是很親很親的人。”

　　“我知道，你小時候就說過了。”

　　他并不懷疑這一點。

　　聞言，鹿之绫點點頭，“那，晚安。”

　　“嗯，晚安。”

　　薄栖點頭。

　　等她關上門，薄栖才轉身離去。

　　……

　　鹿之绫被薄栖的言論弄得備感内疚，接下來幾天變着法地給他送吃的喝的，送手工手辦……

　　哥哥們嫉妒到面目扭曲。

　　很快，就到了三哥邀請大家去實驗所看成果的日子，挑的是個假期，鹿之绫也可以去。

　　“真的可以治愈那些被精神疾病折磨的人嗎？”

　　路上，鹿之绫開口問道。

　　她和程桐一輛車，先去實驗所，家裡人有别的正事忙，隻能晚點在實驗所集合。

　　“目前看來一切都很順利，也希望會一直順利。”

　　醫者仁心，程桐是大力支持鹿景烨的研究，這個研究能成功，幫助到的人太多太多了。

　　鹿之绫點點頭，程桐發現她的包有些鼓，不禁問道，“裡邊裝什麼了？”

　　“昨天和奶奶一起去廟裡燒香了，給大家求的平安符。”

　　鹿之绫打開包，裡邊是各種顔色的平安符，今天鹿家人到的齊，她正好一個個給大家。

　　說完，她将一道平安符先遞給程桐，“媽媽，這是你的。”

　　“謝謝小七。”

　　程桐摟過她在她臉上輕輕親了下，目光落在她的包裡，又道，“怎麼還有小盒子？”

　　鹿之绫拿出來打開，裡邊是一根紅繩，中央還放着一枚平安符。

　　“我給大家求了簽，隻有薄栖哥哥的簽文不太好，說是有什麼不該之禍，方丈說戴根紅繩可以化解。”

　　鹿之绫說着将盒子又合起來，直接放在自己的口袋裡。

　　等到了實驗所，她就給薄栖戴上。

　　“不該之禍？”

　　程桐笑着睨她，“小七，我發現自從小野在實驗所大鬧一場後，你變得迷信了。”

　　以前她也會跟着老爺子老太太去敬香，但從來沒有要特地求平安符、求簽……

　　“小野從實驗所回來後情緒就穩定地和從前一樣，媽媽不覺得奇怪嗎？”

　　鹿之绫認真地問道。

　　小野沒有得什麼狂犬病，它不攻擊人，隻在實驗所撓了一通，還是不惜以傷害自己為代價。

　　她覺得薄栖哥哥說的沒對，小野就是在示警。

　　薄栖哥哥答應會升級安保系統後，小野就平靜了。

　　“行，小野是最神的。”

　　程桐不忍打擊女兒，便沒再說下去。

　　車子停到實驗所門前，母女倆下車，一陣蕭瑟的風忽然憑地卷起，殘葉被吹到空中，卷個不停……

　　突然起的風迷住兩人的眼睛。

　　程桐連忙抱住身側的女兒，勉強睜開眼往前望去，就見到整個實驗所靜靜地立在風裡，遠方的天空呈風雨欲來之勢，黑壓壓的一片雲正朝這邊湧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車上聊了這種話題，程桐心口莫名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平安符――”

　　鹿之绫忽然彎下腰，在風裡快走幾步，撿起程桐被風吹掉的平安符，“媽媽。”

　　風驟然靜止。

　　一切恢複平靜。

　　隻剩遠方的黑色雲層還在往這邊壓。

　　程桐深深地看向自己的女兒，伸手接過符安符，笑了笑，“我們進去吧。”

　　“嗯。”

　　鹿之绫将包背上，挽着程桐的臂彎往裡走去。

　　實驗所裡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母女兩人走進大門，走過一道道關卡，程桐神色凝重地環視着四周，總覺得今天的實驗所太靜了。

　　“好安靜啊。”

　　鹿之绫也發覺不對勁。

　　聞言，程桐握了握她的手，指向邊上，“小七，你先去裡邊呆着，隻要媽媽沒進來，不管聽到什麼動靜都别出來。”

　　“……”

　　鹿之绫心裡頓時沉了下，有些用力地抓緊程桐的手，搖頭。

　　一張臉已然蒼白。

　　“乖，媽媽隻是多個心而已，不一定有事。”

　　程桐安撫着她，然後松開她的手。

　　鹿之绫看着她，最終還是聽話地松手，朝一旁的房間走去，進了她才發現，這裡就是那處小野發狂過的手術室。

　　頓時，她的眼皮跳了跳，手指緊緊攥着包的肩帶。

　　手術室的門被關上。

　　鹿之绫站在手術床邊上，看着程桐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她蹲下來，從包裡拿出手機，撥打薄栖的電話。

　　鈴聲響到最後都沒人接電話。

　　鹿之绫想到自己求的那個下下簽，想到貓小野的異常，眼皮狠狠跳了下。

　　沒事的。

　　不會有事的。

　　鹿之绫想想又撥打鹿信衡的号碼，這次鈴聲還沒響，外面就有腳步聲傳來，吓得她連忙挂掉電話。

　　轉頭看了看，鹿之绫蹑手蹑腳地挪着步，弓着身體鑽進櫃子裡。

　　櫃子裡一片黑暗。

　　鹿之绫将手機調成靜音，然後給鹿信衡發信息。

　　【爸爸，三哥的實驗所有問題，你快點帶人來。】

　　就算是虛驚，她也得先通過爸爸。

　　但好像，也不是虛驚。

　　如果是虛驚，這會媽媽和三哥、薄栖都該找過來了，可是沒有。

　　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鹿之绫恐懼極了，她縮在小小的櫃子裡緊緊抱住自己，時刻聽着外面的動靜。

　　每一分每一秒。

　　都難熬得可怕。

　　“砰！”

　　忽然一聲槍響傳來。

　　鹿之绫吓得渾身一抖，驚呆地睜大眼睛，為什麼會有槍響？他們人呢？

　　隐約間，她聽到有人在手術室門外罵了句什麼，好像是在說槍都打不開門……

　　但再下一刻，門就被打開了。

　　一連串的動靜傳進她的耳朵裡。

　　還有一連串的說話動靜。

　　“……”

　　鹿之绫死死捂住嘴，連呼吸都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