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白色花瓣被風拂帶着,紛紛揚揚地圍繞着一處小院的花園墜落。
在淡藍色的天空和小院裡青翠逼人的景色的映襯下,這處小地方宛如一方不被喧嚣打擾的世外桃源。
柔滑的花瓣一片片地親吻一個躺在草地上的長發女孩的臉蛋,女孩嘴角微微地帶着沉醉的幅度,發出淺淺的呼吸聲。
飛舞的花瓣仿佛很喜歡女孩兒似的,不停地圍繞着女孩旋風一樣地轉,持久不散,形成了一副奇異而美好的畫面。
“囡囡。”
院子裡典型白牆黛瓦的蘇州房屋裡傳來一聲男人溫柔的呼喚聲,幾乎被鋪天的花瓣淹沒的女孩長長的睫毛輕微地顫動了一下,而後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副安靜,溫柔得像山澗春水般柔和的眼睛。
一個年齡二十左右的男孩懶懶地坐在屋子檐角下的石椅子上翻着書,打着哈欠朝睜開眼的女孩說:“叫你呢,囡丫頭。”
女孩坐了起來,漫天的花瓣也随着漸漸散開。
“我還沒睡好……”
說罷,女孩幽怨地看向那個有着柔軟金發的男孩。男孩又打了一個哈欠,擺了擺手。
“你哥哥我也沒睡好,我剛下飛機沒多久都舍不得調時差就跑來看你,你卻舒舒服服地躺着睡覺。醒來看到歸來的哥哥不但一點高興的表現和問候都沒有,還跟我抱怨你沒睡好,真真讓哥哥好生傷心啊。”
仿佛覺得說了太多話有些累了,男孩大大地再次打了個哈欠,半眯着的眼睛因為困意帶着一點淚光。
顔囡囡看着白癡二哥錦西那張一直在打哈欠的臉,忍不住也打了一個。屋子裡又傳來大哥叫她的聲音,顔囡囡趕緊爬了起來朝屋内走去。
真是奇怪,最近越來越困了。
進了屋,大哥裴汀坐在書桌邊,手裡翻着一本不知道被翻了多少遍的書。
明亮而溫暖的陽光透過窗子照射在裴汀身上,他那一絲不苟地貼着額角的淺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顯得無比耀眼。
和二哥祖母綠般的眼睛不同,裴汀深邃而堅韌的深藍色眼睛溫柔得像窗外明媚的藍天,高挺的鼻子,輕微抿着的嘴唇仿佛歐洲中世紀的藝術家費盡心皿雕刻的作品。
總之,她的大哥看起來就像歐洲某個全身散發着貴族氣息的紳士一樣哔哩哔哩地正發着光。
她很小的時候就想,她肯定是裴汀他們撿來帶的。不管是這個像貴族一樣的完美大哥還是那個二逼二哥,都是純粹的歐羅巴人種,金發碧眼,而她卻是黑頭發黑眼睛的中國人模樣。
哥哥們說他們是同父異母的混皿兄妹,隻是那對所謂的“同父異母”,她卻從未見過,從小到大一直陪着她的是兩個哥哥,久而久之,她也覺得有沒有父母是無所謂了,自己的人生裡面有兩個哥哥就夠了。
顔囡囡對那本書毫無興趣,對發着光的大哥也沒啥興趣,有些無精打采地抱怨起來。
“大哥,叫我幹嘛啊,我還很困呢。”
裴汀溫柔地看向顔囡囡,朝她揮揮手示意她過去,顔囡囡便過去坐到了裴汀旁邊的椅子上趴着。
“囡囡,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越來越困的?”
顔囡囡眨巴了下眼睛,“這個星期開始的,經常想睡覺。”
不知道什麼原因,她這個星期開始就經常想睡覺,睡多久都不夠似的,一天二十四小時沒人叫她的話她可以昏睡整整十幾個小時。
她這個人說來也奇怪,3歲開始身上就帶着奇異的花香味,尤其有情緒起伏的時候香味更濃。到了6歲更誇張,她在過了六歲生日後的第一天開始,便夜夜不能寐,在床上往往是困得不行了還是無法入眠。就這樣持續了一個星期左右,她因為極度缺乏睡眠,眼眶下面的黑影濃重得仿佛生了大病似的,眼睛上布滿了皿絲。哥哥們自然很心疼她,但也隻能用特殊的方式對她進行深度催眠,她才能勉強閉眼休息,但過不了多久又會醒來。
偶然的一次,她躺在院子裡的草地上坐着休息,睡眠無法自如的她最後竟躺在草地裡沉沉地睡了過去,她這一睡,就睡了三天。
據哥哥們說,她睡着的時候,不知道哪裡來的白色花瓣漫天地圍繞在她旁邊,久久不散,甚至将她一點點地埋了起來,最後連她的身體也看不到了。
那些花瓣出現得毫無征兆,多得好像永遠不會完似的,那種不可思議的場景徹底震驚了他們。
從這天開始,她每次陷入睡眠時,就會有不知名的白色花瓣突然出現圍着她飄啊飄,這種以她為中心的花瓣紛飛的情況就一直伴随着她長大。
這也成了那天後,她從小到大都揣在身上的秘密。想想,若是被别人看到這幅場景,摸不準她會被當成妖怪抓起來,或許也會被抓進研究室當一個研究活體。
哥哥們在這件事上仿佛知道些什麼,總是意味深長地警告她,絕不能在任何人暴露自己的這個秘密,否則會有大禍。
她一直守護着自己的這個秘密,直到現在。
這聽起來相當不可思議,她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是不是怪胎。後來把這種想法告訴錦西後,錦西很嚴肅地說她才不是怪胎,她是全世界大江南北中最大的一枝奇葩菊花!
她自是狠狠地忽略了錦西欠揍的話,但其實若是說奇葩的話,她的兩個哥哥絕逼是奇葩中的轟炸機。她雖覺得她不普通,但她的哥哥們才是真真的不普通。錦西和裴汀都會法術,而且還非常非常厲害的樣子。
據錦西說,他和大哥都是很久以前偶遇到一位中國仙人,仙人說:“哎呀,你兩小夥子雖然是異族人士,但是骨骼驚奇,是兩塊值得雕琢的好璞玉,就跟老夫去好好修煉,繼承老夫的衣缽。”
于是他跟大哥就去了,最後功成歸鄉,違背了老仙人予以他們的重大期望,專心地開始帶那時候還是奶娃子的顔囡囡了。
錦西說這番話的時候顔囡囡那時候雖然還小,但是作為一個小孩子,連她都覺得二哥說得太扯,打死也不願意相信錦西的話。
後來連她最敬仰的大哥――裴汀,同樣很嚴肅地告訴她他們是一個清風道骨的中國老仙人的關門弟子後,半大不大的顔囡囡雖然很懷疑,但還是逼自己相信了。
錦西雖然一直都不太靠譜的慵懶樣子,做什麼事都頂着一張快要睡着的表情,但是顔囡囡不得不承認他那從老仙人學來的法術還是很厲害的。
比如他能在她躺在地上睡覺快被花埋完的時候對着她大手一揮,然後那些埋着她的花瓣就消失不見了。再比如錦西可以大老遠依舊大手一揮,站得遠遠的她就會咻一聲就朝他飛了過去。隻要他大手一揮,茶壺就會飄起來在茶杯裡倒滿水,然後茶杯再屁颠屁颠地自己走到他手裡;他大手一揮,停電的家裡立馬燈火通明;他再大手一揮,河裡面的水會翻起來淋她一身……
所以在小時候的顔囡囡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的驚吓之後,她終是徹徹底底地相信了“老仙人”這一說法。
錦西在顔囡囡更大一些的時候便開始教她如何各種法術,但她不怎麼上心,覺得練習法術很辛苦因此也懶于修行了。
大哥也說她什麼也沒學到,就學會了錦西的懶惰,總是一副怕麻煩的樣子。
錦西教她最簡單的意念控制,她慢悠悠練了一個月才讓桌上的被子移動一點點;教她騰空飛行,她總是升起來幾米身體又重重地摔下去,然後故意裝出快哭的樣子,耍賴說不練了,倒是讓錦西自己心疼她心疼得要緊,還被大哥裴汀罵得狗皿淋頭;教她如何用神念去讀心,她卻又拿窺探别人的隐私是不道德的雲雲來當借口不好好學,錦西在這件事上卻表現得無比心急和殷勤,還是非逼着她學。
最後在錦西的帶領下,她成了一個不上道的,隻能掌握基本法術的半吊子。
至于她大哥裴汀,她看到他的時候他總是很溫柔地對着她笑,說得好聽是如沐春風,說形象點就是笑得跟個向日葵似的,不過這樣的大哥也有很可怕的時候。
就像她讀高中的那一次……
那天她在學校裡因為和一個女生的争執被她推了下,重心不穩從五樓窗子邊掉了下去。她在慌亂和驚恐中拼命回憶着二哥教她的騰空術,明明遠在家裡的大哥突然出現在正在高空做自由落體運動的她身邊,抱着她緩緩的落在了地面,差點把她吓懵。
一陣風吹過,他整齊的金色頭發一根都沒有亂。她看向了頭上攢滿了人頭的五樓窗戶,看着同學們見了鬼似的表情,慢慢把視線放到大哥身上。
平時總是很溫柔很暖的大哥此時的藍眸仿佛結了冰似的,隐約瞥了一眼推她的人。
“大哥,你你你…回去教我瞬移好不好。”
顔囡囡結結巴巴道。
本來表情有些陰沉的裴汀聽了不禁笑了起來,眼底的黑色陰郁慢慢散去。
“果然大哥笑起來最好看了,像向日葵似的。”
顔囡囡看到裴汀的美好笑容不禁也彎了眼睛。裴汀愣了一下。
“向日葵?”
“對啊,讓人看了很溫暖呢,不像那個白癡二哥笑起來跟個什麼似的……”
裴汀沒聽到顔囡囡後面說了什麼,那些久遠的回憶慢慢地蔓延開來,眼前黑眸明亮的白衣女孩慢慢地和記憶裡的人重疊。
向日葵……對了,她總說他是她的向日葵。
顔囡囡看着盯着她看的大哥,那種透過她好像在看别人的迷離眼神讓她閉住了嘴巴。
那之後過了好幾天,大哥突然讓她回到學校。
她那天回家後就一直心緒不甯,一直在想那麼多人目睹了那天的情況,萬一有人報警了或者叫了媒體怎麼辦?有人說她的大哥是妖怪或者其他的超自然生物怎麼辦?
可是大哥依舊是那副溫柔的樣子看着她。
她郁悶又擔心地回到學校以後,卻發現所有人好像都集體失憶了一般,完全對那天沒有任何記憶。一切好像與平時都沒有任何區别,唯一的不同就是推她的那個女生,不見了……包括所有人對那個女生的記憶。
回到家她很想問哥哥關于那個女生的事情,好幾次欲言又止,看到裴汀那雙依舊溫柔,但是卻仿佛洞悉了她所想的冰冷眼神時,她後背一涼。
“哥哥,你這樣我覺得好可怕……”她的臉有些慘白。
“不用覺得愧疚或者害怕,這和你沒關系。”
裴汀安慰她,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不再問什麼,被裴汀溫柔握着的手冰冰的,有些顫抖。
其實這是和她有關系的,如果,如果她小心點,不被那個女生看到自己打盹後的景象,她也不會因為害怕去找那個女孩準備對她施忘憂咒,還與她起了争執。要是沒有這些的話,就不會導緻了後來的事。
這是怪她的,卻不怪哥哥們,不管哥哥們做了什麼,都是為了她。這樣的哥哥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去責怪,因為哥哥們,是她最重要的,唯一在意的人。
顔囡囡這樣想着。
那之後很久,她都對那個因為她消失了的女孩滿懷愧疚,她也一直都記得她的名字。
隻是那時候她不知道,這個消失掉的女孩會和她有那麼多的瓜葛和糾纏,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