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晚上八點半,天色賊黑,氣溫賊低。
荊紅命卻雙手拎着方便袋,快步走進胡同口。
恰好有兩個人走出來,一個五旬左右,一個二十出頭,長相七分似,一看就是親爺兒倆。
荊紅命認識老的,是鄰居龐大海,旁邊那個小的,應該就是在倫敦留學的小龐了。
鄰居見面後當然得打招呼,老龐笑道:“荊紅局長,才回來呀。”
“嗯。去超市買了點東西,包水餃吃。”
荊紅命随意擡了下手裡的袋子,點頭後腳步不停。
他快要回家時,就聽小龐問:“爸,這荊紅局長是哪個單位的局長?”
老龐回答:“我也不知道啊。大家做鄰居那麼多年了,我隻是偶爾在超市裡聽人這樣叫過他。至于他是哪個局的頭頭,不清楚。也許,人家就叫這個名字吧?”
“真能裝比。您主動給他打招呼,笑容都不給一個,搞得多大官似的。爸,以後少打理睬這種沒素質的。哦,您可能還不知道,我表哥單位上司的小舅子,本來是個大頭兵。據說來年時來運轉,要參加最高現替補現役的選拔。他要真成功了,那我以後在街上走路,都不帶看紅綠燈的……”
聽小龐這樣說後,荊紅命苦笑着搖了搖頭。
卻也沒在意,開門回家。
看到并排坐在客廳沙發的兩個優秀女性後,荊紅命忍不住再次苦笑。
能讓早就吃過晚飯的大局長,在這個點再去超市買豬肉白菜包水餃的人,就算胡老二秦老七他們,也沒這個資格。
唯一能讓大局長屁颠屁颠跑腿買菜,再包水餃的人,隻能是……華夏寶貝。
十幾分鐘前,華夏寶貝駕臨荊紅命家,開門見山的說餓了,想吃水餃。
這讓荊紅命開始琢磨,他在包水餃這方面,可能有着沒發現的天賦,等退休後,考慮開個水餃店。
當然,能讓荊紅命跑腿的動力,主要還是莊純送來的“小禮物”。
上次她來家做客時,荊紅命曾經看似漫不經心的說,他其實最喜歡現鈔……
莊純真是個好孩子,這次來荊紅大局長家做客,很幹脆拎了一袋子現金,當小禮物。
不多,也就五十萬的樣子。
雖說五十萬現金,不如莊純上次拿出來的那些東西貴重,可要想把那些東西變現,卻非常麻煩。
尤其是鑽戒……沃草,一堆破石頭,誰會買二手貨?
還是現金方便啊。
别人送禮,隻會迎接荊紅命森冷的目光。
可愛的莊純麼,大局長隻會雙手高舉,歡迎她以後常來讓寒舍蓬荜生輝,夫妻倆隻會給予她家庭的溫暖。
本着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道理,荊紅夫人也是貌似善良樸實,可在配合丈夫坑小娘皮時,配合的那叫一個天衣無縫。
讓人懷疑人生。
“回來啦?外面冷吧,快放下暖和下,我先包。”
荊紅夫人笑着,剛要站起來,荊紅命卻搖頭:“你們坐着,我來包就好。”
說着,荊紅命把口袋裡的東西随手放在案幾上,挽起袖子走進了洗手間。
荊紅夫人也就客氣下而已……
她更喜歡和莊純坐在一起聊天,聽這可憐孩子訴苦啥的。
莊純雖然不谙世事,卻能從這對公母倆的神色對話中,看出他們有多麼的恩愛,特别的羨慕,也很感慨:“沈嶽要是也像你相公這樣,隻疼愛我一個,多好?”
荊紅夫人立即柳眉倒豎,輕拍案幾:“小純,你放心。這件事就交給阿姨我了。哼,我保證,那家夥隻能對你一個人好。他要是敢在外尋花問柳的,我撕了他的耳朵。”
莊純下意識撇撇嘴,雙手托着香腮,幽幽的說:“阿姨,别這樣說。我覺得,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他在外面有多少女人。”
荊紅夫人愕然片刻,笑容就不自然了。
她忽然有種負罪感,因幫丈夫忽悠這麼純真的小女孩。
可當她聽莊純說出随後的話後,就不這樣認為了:“何況,就算他隻能嫁給我,也活不了太久。”
荊紅夫人一呆:“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他會死。”
莊純盯着荊紅命随手放在案幾上的手機,淡淡地說:“等我能把他帶回家,讓祖母大人幫我們主持婚禮,我懷上寶寶後,他就要死了。”
荊紅夫人很不解:“都有寶寶了,他怎麼會死呢?”
“這是他的宿命。”
莊純沉默片刻,輕聲說:“我們找他,已經找了一千多年。你也可以認為,我們能來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殺他。懷上他的寶寶,也隻是我們殺他的報酬。”
荊紅夫人徹底懵。
不過丈夫曾經囑咐過她,無論莊純說什麼,她最好隻聽,少問。
在華夏最絕密的檔案室内,有些資料就連荊紅命都無權查閱,以免言多必失,造成沒必要的麻煩。
嗡,嗡嗡。
就在荊紅夫人心思電轉,琢磨接下來該怎麼說,才能讓莊純主動“坦白”時,案幾上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沈嶽的名字,在屏幕上閃爍。
别看荊紅夫人和丈夫的感情,比天高,比海深……她卻絕不會擅自幫他接聽手機來電。
一方面是荊紅命的工作特殊。
一方面聰明的女人,都懂得給老公留點私人空間,會對夫妻感情更好。
莊純可不懂這些。
就算懂,她也會在看到是沈嶽來電後,想都不去想,立即纖指一滑,接聽。
荊紅夫人很無語。
沈嶽的聲音傳來,很清晰:“十叔,和您說個事,方便嗎?”
“方便。”
當莊純擡手摸了下咽喉,說出這兩個字後,荊紅夫人隻感覺有涼氣,自腳底闆生起。
她和荊紅命做了那麼多年的夫妻,當然比誰都熟悉丈夫的聲音。
現在如果她是閉着眼,肯定會以為是丈夫在說話。
就連荊紅夫人都分辨不出莊純現在說話的聲音,更何況沈嶽?
他隻會用無比興奮的語氣,的波的波說了一大通,最後請示道:“十叔,您說接下來該怎麼做?”
莊純還沒說什麼,不知啥時候走出洗手間的荊紅命,沉聲說道:“你登機之前,我會把新的行動計劃發你手機上。記住,這件事絕不能聲張。要、要善待李主任。無論怎麼說,葉老,葉春城主任,都為國家做過很大的貢獻。李主任犯錯,也隻是中了壞人的奸計。至于那個李香雲,你不用管,我派人搞定。”
“好,明白。那我等您新的計劃。您也放心李主任,不會露出任何馬腳的。”
沈嶽做出保證後,通話結束。
莊純擅自接電話時,荊紅夫人還擔心丈夫會不滿。
但荊紅命卻沒絲毫不滿的意思,隻是緊皺着眉頭,坐在沙發上,點上了一顆煙。
事情牽扯到葉家的老大媳婦,而且還是賣、國行為,事情就相當大條了。
即便荊紅命見多了大風大浪,也親眼看到很多豪門崩坍,可這次還是震驚不已。
遭遇大事,越是冷靜,是荊紅命最大的優點。
他必須在沈嶽登機之前,把李玟涉案的利害關系,都分析清楚。
上報?
如果上報,葉家就死定了。
華夏八大家之一的葉家,卻死在一個蠢女人手裡,簡直是太冤了。
隐瞞?
那樣,對不起國家和人民。
荊紅命希望他能找到一個平衡點,既能對得起國家和人民,又能讓為國貢獻甚巨的葉老,不因……荊紅命剛想到這兒,忽聽莊純說:“這件事,最好不要上報。”
荊紅命眉頭皺起,擡頭看着她,沒說話。
莊純很幹脆的解釋:“我雖然不懂你們場,可覺得和我們家那些事,沒太大的區别。”
荊紅命想了想,問:“如果你們家發生這種事,你會怎麼處理?”
“全局利益為重。”
莊純一針見皿的說:“假如犯罪者對我家沒太大作用,那就幹脆殺掉,免得看到心煩。可他如果能做事,就好比一隻貓,是拿老鼠的好手,那麼偶爾偷、腥,也可以原諒。了不起,讓他戴罪立功。”
荊紅命有些傻,眨巴了下眼:“你家,就是這樣處理事的?”
莊純反問:“咋,不行?”
“行……”
“那你就聽我的。”
“好吧……”
“今晚,我也去找那個李香雲。”
莊純第二次打斷荊紅命的話:“我還要去東洋,保護他的安全。别拒絕,你也無法決絕,更無法阻止我去。有人告訴我,要想讓他愛上我,就得全心全意的為他着想。”
在秦伊水等人眼裡,神駿無比的大局長,傻子般看了莊純半晌,才慢慢豎起大拇指。
莊純秀眉一挑,青山方言:“啥意思?”
“那個人,說的真對。”
荊紅命又問:“不吃餃子了?”
莊純站起來:“先去殺人,回來再吃。”
她在說殺人這句話時,就像荊紅命問她口渴不,她說來被白開水就好那樣坦然。
荊紅夫人隻感覺腳底涼氣更盛,開始考慮要不要提醒丈夫,下次莊純再光臨寒舍時,是不是别收人家的好處了?
有好處可收時,沈嶽倒是從不會放過。
今晚無意中得到的好處,不說比天還要大,起碼也對能保護自身安全,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他很開心,點上一顆煙,坐在床沿上,看着牆上的無衣按摩宣傳畫,左手無意識在一個肥美的屁股上來回扭着……習慣,這隻是我嶽哥發達後,暗中盤算好處時的習慣而已,和品行無關。
更不是對李玟這個老娘們感性、趣。
呆呆盯着他的李玟,終于慢慢的明白了過來,啞聲問:“你、你不是梅川庫茶。”
沈嶽吐了個煙圈,罵道:“廢話,老子當然不是東洋鬼子。”
“那你是誰?你個該死的惡棍,竟然敢騙我!我要殺你全家,再挫骨揚灰!”
李玟又傻楞半晌,憤怒的小宇宙蓦然爆發,尖叫一聲猛地翻身坐起,伸出長長的十根指甲,狠狠抓向沈嶽的臉。
這特麼中人奸計,要把整個葉家害死的蠢貨,本來自甘堕落後,被東洋人玩弄于股掌之間,就夠沈嶽這個同胞感到丢臉的了,還尼瑪敢撒潑?
想都沒想,沈嶽一耳光抽過去後,順勢把剛點上的煙卷,按在了她的溝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