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絕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承平山莊。
他也絕不會在和莊純鏖戰一場後,氣息還沒調整勻和,就要去山莊參加沈老大的壽宴。
沈老大的身份再怎麼崇高,還遠遠沒有資格勞駕他來親自祝壽。
他來此,隻為給沈嶽撐腰。
他剛才說,以前做過許多錯事。
李南方知道,老胡年輕時也正也邪,立場飄忽不定,造成了許多無辜傷亡,曾經被龍騰其他諸人聯手誅殺過。
可老胡在徹底頓悟後,為這個國家所做出的貢獻,卻是誰也無法忽視的。
尤其他對後生晚輩的提攜,呵護,更是不遺餘力。
老胡的弟子楚揚,塔克拉瑪幹沙漠下的高飛,李南方本人,哪個在成長過程中,沒有受到他的影響?
他已經做的夠多,早就該過上李南方這樣的生活,安享晚年……
他卻為了青靈縣那邊,不惜自降身份,用特别無恥的手段來廢掉陸天秀,更在今晚駕臨承平山莊,隻為給向南天的學生沈嶽撐腰。
望着老胡逐漸遠去的背影,李南方忽然深感慚愧,為剛才徒增要逃回八百,再也不入世的消極想法。
就在李南方心中蓦然升起英雄豪氣,張嘴要發出一聲聲震四野的長嘯,告訴半山腰處的所有人,他已經來到時,一隻瑩白如玉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老婆楊逍哪兒都好,就是走路鬼那樣的沒有聲音,總是會吓人一跳這一點,讓李南方深惡痛絕……
當然,主要是楊逍感覺到了他的心思變化,及時打壓他重出江湖的心思。
話說楊逍那個還在流鼻涕的崽子,能否健康快樂的成長,全看她能不能把李南方帶回去。
“我告訴你,做人不能這樣太自私了。你看二叔多大年紀了,還在為國家,為後生晚輩草勞。我身為七尺男兒,怎麼可以在最強大的時候,卻龜縮在世外桃源獨樂,無視外面群魔亂舞,黎民倒懸?”
李南方滿臉大義凜然的樣子,正要大聲說出這番話時,楊逍軟軟的唇,碰了下他的耳朵,柔聲說:“南方,等孩子們都長大成人了,我陪你重出江37607208湖,做一個像二叔那樣的人。”
昔日大魔頭這樣說話,要是換成别的男人,肯定會激動的一頭撞死都甘心。
可李南方卻差點淚崩,推開她的手,顫聲問:“你、你确定陪我笑傲江湖時,要孩子們都長大成人後?好,就算我相信你的承諾。問題是,那幫兔崽子啥時候才能長大啊?你們今天給我生一個,明天生一個……”
楊逍白淨的面皮,開始發紅,夜色都遮不住。
李南方擡手擦了下眼,無比的憤慨:“你給老子好好算算,咱家有多少孩子了?又有多少女人,排着隊的等着生孩子?等孩子們都長大後,老子還能沒有七十,估計也差不多了吧?七八十的老頭子,再來江湖上飄,還飄個蛋啊?哪家的美女,會理睬一個黃土埋到鼻子眼處的人!”
看了眼走到面前的莊純,楊逍尴尬的笑了下,低聲說:“你最後這句話,才是真心話吧?要不這樣吧。今晚你就負責挑選美女,我負責把她們都帶回八百。”
别人說這句話,就是在開玩笑。
楊逍不會。
假如李南方點頭說好,并指着莊純說就要她了,楊逍也會立即冷笑着縱身而起,用雷霆手段把小娘皮搞定,帶回八百。
換誰,也不會繼續再和這種不懂極度缺少幽默細胞的女人開玩笑,隻會撇撇嘴,擡手揮了揮,示意她走遠點,别打攪他和莊小娘皮的友好交流。
“如果我是她,我會一爪抓死你。”
看着到背着雙手,沿着湖畔走向遠處的楊逍背影,随意倚在樹上的莊純,秀眉皺了下,冷冷的說:“因為我覺得男人都太賤,身在福中……”
李南方呸的一聲,吐出嘴裡的草梗,雙眼上翻看着天,打斷了她的話:“我呸。毛都沒長全的丫頭片子,有什麼資格評論男人賤不賤?”
莊純大怒,蹭地離開樹:“你、你想死?”
“是啊。我想死,我可想死了。我想死想的,覺都睡不着。”
李南方陰笑了聲,晃動脖子發出咔咔的爆豆聲:“小狐狸,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我讓你殺我?”
“我、我……我不是你對手。”
這要是放在剛入世那會,莊純肯定不會銀牙緊咬片刻,就像洩了氣的皮球那樣,頹然再次靠在樹上,絕對會立即嬌叱着出手,嚷着此處就是你的最佳埋骨之所。
早在陸家别墅,荊紅命蠱惑她去八百挑戰楊逍時,她眼裡也隻有軒轅王。
至于李人渣……哼哼,就是個被美女環繞的人形播種機罷了。
即便他曾經輝煌過,可身處溫柔鄉那麼多年後,就算他是堅鐵,估計也腎虛、不,是也泡成了豆腐。
但今晚見識到李南方的表現後,莊純才知道這厮的武力值,和他的人渣大名成正比。
無論莊純有多麼的驕傲,她都不得不承認,她不是這厮的對手。
在小美妞備感萬籁俱寂時,趁機進一步打擊她的信心,是李南方的好習慣之一:“不是我老人家的對手,并不丢人。畢竟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沒資格做我老人家的對手。”
莊純要抓狂:“你、你很老嗎?”
“我總比你大吧?”
李南方鄙夷的目光,在莊純最該彰顯女性特征的地方接連掃過。
莊純右手五指,緩緩彎曲着,啞聲問:“你還能再無恥些嗎?”
李南方雙手抱着後腦勺,躺在枯草中,翹起右腳一顫一纏的:“當一個無恥的人,氣死無腦的人,才是最快樂的。”
莊純右腳提起,正要做出飛踢動作時,卻又放了下來。
她順着樹幹出溜到地上,屈膝坐了下來,學着李南方掐斷一根草梗叼在嘴裡,看向湖對面。
湖對面的歌聲,終于随着最後那聲要死的高調過後,停止了。
楊逍也不知道走到哪兒去了。
面積上萬平米的山谷中,除了北風掠過樹梢的輕嘯聲,就再也沒有别的聲音。
一輪殘月,不知道何時挂在了西南的天際,泛着清冷的光輝。
忽然間,莊純感到了從沒有過的平靜,仿佛連心髒都舍不得跳動,生怕打破這種安甯。
李南方看了她一眼,有欽佩的神色在臉上閃過。
莊純眼裡隻有楊逍,從沒把他放在眼裡過,他又何嘗把這毛都沒長齊的丫頭片子,當作一回事?
莊純不得不屈服在殘酷的現實中,承認她不是李南方的對手。
李南方也不得不承認,這小妖孽無愧于她的妖孽本性。
她和楊逍一樣,都是在雙十年華入世。
楊逍出昆侖時,除了心性幼稚外,其他各方面,尤其是武力值,就已經抵達了正常人難以想象的高度。
莊純入世後,她的武力值雖說也很驚人,卻不如那時候同齡的楊逍。
兩個原因。
第一,水中,才是莊純的天下。
第二,莊純更加特殊的基因構造,注定她隻有懷孕産子後,武力值才能登頂,成為絲毫不次于楊逍的存在。
也正是早就知道這些,所以李南方在看到她竟然能逼得老胡要同歸于盡後,才暗中驚訝于她的成長速度,快的确實有些驚人。
尤其心性這方面。
要不然,她絕不會在憤怒要翻臉時,卻能及時忍住,迅速放平了心态。
這個世界上的各行各業,所有的成功者,都有着常人難及的忍耐力。
“你總盯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做什麼?”
莊純嘴裡的草梗,來回遊蕩着:“是不是看出我早晚會蕩平八百,心悸不已,開始琢磨着該怎麼讨好我了?”
李南方沒說話。
他隻是歎了口氣。
他覺得,他這雙眼睛真該摳掉,就為高看了這小狐狸。
“男人家家的,卻學女人那樣總是唉聲歎氣。我真納悶,楊逍怎麼還能容忍你的。”
莊純不屑的撇了撇嘴,故作成熟的姿态,讓李南方再次歎氣,擡手撫了下眼皮。
看在沒了眼睛走路會特别不方便的份上,李南方決定放棄摳出眼珠子的愚蠢念頭,立即岔開了話題:“你猜,你們在這鬧得這樣歡快,山莊裡的人,能不能聽到?”
莊純擡頭,打量了下周圍環境,搖頭說:“聽不到。”
山谷回音,這是最起碼的常識。
正如李南方所說的那樣,暫且不管湖面上拼命厮殺的莊純等人,單說老胡那三個沒底褲、哦,是沒底線原則的美徒孫,大肆吹噓他老人家有多麼英明神武的高歌聲,魔音般在山谷中來回回蕩,估計八百裡之外的人,都能聽到。
莊純卻說,就在海拔三百多米處的承平山莊中人,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這是因為她看出……并不是所有長相清純的小美妞,都是呆萌的雲渺小妹,還有可能是雅晴那種小至邪。
也并不是所有的山谷,能把谷内聲音放大數倍,向外傳播。
這個山谷特殊的地理環境,尤其小湖處在山谷正中,起到了讓人驚訝的“消聲”效果。
再怎麼大的動靜,往上飄蕩最多二十米,就會被周遭的樹木,亂石所攔截,鼓蕩回來後,又被中間的小湖所吸收。
李南方不斷顫動的右腳停止,緩緩地說:“你會玄門中尋龍探穴之術。”
所謂的尋龍探穴之術,就是為人挑選風水寶地來做陰宅的風水術。
“哼哼,這有什麼稀奇的?我在七歲那年,就能根據星象、氣場風向等,判斷出風水好壞了。”
莊純看着李南方,忽然很熱情:“要不要我幫你找一處上佳龍穴?我保證,等你死後埋在那兒,最多二十幾年,你家就能出個大人物……”
“免了。老子這個人物已經夠大。要是被兒孫們給超過去,那我豈不是會很沒面子?”
李南方連忙擺手,謝絕了莊純的好意,岔開話題:“你有什麼想問我的,趕緊說。”
莊純秀眉挑了下,問:“你怎麼知道。我要找你問事情?”
“唧唧歪歪的讓人煩。不問拉倒,走了。”
李南方翻身爬起,拍了拍屁股擡腳就走。
他剛走出兩步,莊純聲音就從背後緩緩傳來:“我想知道,我媽究竟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