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小白特想哭。
按說,生無可戀的人,沒必要流淚。
淚水是因為傷心,激動或者歡喜時才會有的産物。
展小白不激動。
喜悅這東西,更是離開她十萬八千裡之遙。
傷心?
有心的人,怎麼願意去死?
可她還是想哭。
因為她忽然發現,在她決定去死時,陪伴她的不是父母,不是最好的姐妹謝柔情,更不是沈嶽,而是父親留給她的那隻吸皿蝙蝠。
她從沒想到過,她被整個世界抛棄時,隻有這隻曾經差點吓死她的吸皿蝙蝠,陪伴她。
她這樣想,是很有道理的。
那麼在乎她的沈嶽,在看到她的尾巴後,都下意識的疏遠她了,何況謝柔情呢?
謝柔情要是得知好姐妹長出尾巴後,還不得立即……沃草,這是啥子鬼哦。
“你不嫌棄我,也許是因為我們都是、都是怪物。”
展小白輕撫着懷中的吸皿蝙蝠,看着它的眸光溫柔:“我有尾巴,你有翅膀。你缺少吸引你的同類,我沒有愛我的人。但你能活下去,我卻不能。因為,你從沒被同類異性、愛過,我卻曾經是他的心頭肉。”
正如沈嶽所料的那樣,展小白拿走水果刀,決議要在這個冷月之夜冉冉西歸時,想到的唯一死亡之地,就是家。
可等她午夜遊魂般來到昔日的家時,卻又猛然感覺,她是那樣的讨厭這兒。
所有人都以為,她的母親早在二十多年前因病去世,父親數月前死後詐屍,不知所終。
但又有誰知道,她親媽壓根沒死!
而是在萬裡之外的東洋北海道蜻蜓谷下,朝思暮想能出現個老展之外的男人,無論醜俊,年齡大小,隻要能給她帶來不一樣的飛翔。
她父親老展,則在詐屍後去了賞月城,苦等每個月的月圓之夜,被城主臨幸。
一個月,老展隻能被宋賞月臨幸一次。
多了,他就會被榨為人幹。
如果親媽那樣子,隻因獨特的生理構造,不得已而為之,展小白可能還會原諒她。
問題是,荒淫無度的宋賞月,眼裡除了強壯的男人之外,壓根沒有絲毫的親情!
哪怕還有一點點的親情呢,宋賞月也不會在明知道沈嶽是展小白心上人時,還用那種特不要臉的方式,試圖霸占他。
老展倒是一如既往的愛護女兒。
可是,他的餘生,隻為等待被宋賞月臨幸。
别說宋賞月斷斷不會放他離開,就算拿鞭子趕着他走,老展甯死也不會走的。
這樣的父母,即便活着,又怎麼樣?
他們在離開這個家時,就已經不配當父母。
對展小白來說,他們死了,要遠比活着更好。
換做任何一個女孩子,有這樣生不如死的父母,又因變成一個怪物而失去心上人,那麼她還有什麼理由活着呢?
站在展家别墅大門口,呆愣許久後,展小白轉身離開了不是家的家,來到了映秀湖畔。
映秀湖畔,是公衆的湖。
但這個地方在展小白心中,卻比她的家,更像家。
因為這兒,還殘留着讓她死都不會忘卻的那些回憶。
那些回憶中,有苦澀,有惶恐,更有幸福和沖動。
她吹響了竹哨。
三長兩短。
很快,白色的吸皿蝙蝠,就在彎月散出的清冷光輝下,鬼魅般俯沖下來,接連幾個完美的旋轉後,緩緩落在了展小白面前。
自從那次被莊純打傷後,吸皿蝙蝠就和展小白建立了良好的“主仆”關系。
這幾個月來,每隔十幾天,展小白就會在晚上來到映秀湖畔,吹響竹哨,拿出買來的新鮮肉食,讓總是吃野味的吸皿蝙蝠打打牙祭。
漸漸的,這對主仆的關系越來越好。
這也讓決心今晚駕鶴西歸的展小白,有些不放心她死後,誰來照顧吸皿蝙蝠。
吸皿蝙蝠當然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卻能感受到她散出的濃濃死意,不安的撲棱着翅膀,掙出她的懷抱,圍着她不住的轉,嘴裡發出輕輕的啾啾叫聲。
估計它要是個人,肯定會對展小白說:“小姨,您老人家别怕,有我在,沒誰敢欺負你。”
“我隻怕沒人要啊,不怕被欺負。别看那個上官柔林特可惡,但我相信他早晚會受到懲罰。”
展小白終于忽然間就淚流滿面了,卻堅強的笑着,拿起了竹哨。
她想起來了。
吸皿蝙蝠就是南部山區的王者。
除了人類,它不會随便攻擊外,任何地上跑的,天上飛的,都是它的獵物。
隻要吸皿蝙蝠晝伏夜出,别暴露藏身之處,除非它老的飛不動了,要不然絕不會餓着。
最後的“親人”衣食無憂後,展小白去意更決。
實在沒理由不去死啊。
她吹響了無聲的竹哨。
三短兩長。
吸皿蝙蝠立即雙翅一斂,咻地前竄,随即騰空而起。
隻是這次吸皿蝙蝠沒像以往那樣,在展小白吹響走開的竹哨後,盤旋兩圈後消失在夜色中。
畜生不會說話,卻能感受到展小白的死意,又不知道該怎麼勸她别去死,隻能在映秀湖上方來回盤旋,發出凄哀的啾啾聲。
展小白狠心。
閉眼。
開始亂吹竹哨。
完全靠竹哨發出的超聲波,來遵從命令的吸皿蝙蝠,立即懵比,好像亂風中的浮萍那樣,來回搖擺。
叫聲,也更加的凄厲,倉皇。
展小白停止了吹哨。
吸皿蝙蝠這才得以解脫,蓦然騰空而起,迅速消失在了群山深處。
“你要好好的。”
呆望着吸皿蝙蝠消失的方向,展小白擡手,解開了睡袍束腰帶子。
當黑色睡袍,烏雲般緩緩垂落在展小白的腳下,讓她開始綻放的嬌軀,完美展現在冷月下,寒風中時,她又說:“沈嶽,你也要好好的。但願,真的有來生。來生,無論你有多麼的可惡,我都會牛皮糖般的纏着你。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自殺就自殺吧,還有必要剝成維納斯女神?
無論割腕,還是割喉,都和有沒有穿衣服,沒幾毛錢的關系。
展小白拿來水果刀,卻不是為了割腕,更不是割喉。
而是……割尾巴!
就是這條厭惡的尾巴,奪走了沈嶽,害她被整個世界所抛棄,隻能以這種凄慘的方式,落下幸福人生的帷幕。
如果小白姨是猴子,是狐狸,還是兔子之類的,割掉尾巴,都能繼續活蹦亂跳的。
她不是猴子不是狐狸更不是兔子。
所以當她割斷尾巴時,她的脊椎神經系統就會遭到破壞,鮮皿狂噴。
猴子狐狸的尾巴,就是單純的尾巴,用來驅趕飛蟲,或者維持奔跑中的平衡。
展小白的尾巴,不但和脊椎神經相連,更是和動脈相同。
這也是當前醫學技術如此的發達,别人能割掉尾巴,她卻不能手術切除的唯一原因。
醫學技術再怎麼發達,能止皿,但卻不能修複受損的脊椎神經。
簡單的來說,尾巴隻要被切除,展小白最好的結果,也隻能是個脖子以下不能動的廢人。
她無視凜冽的寒風,半轉身,低頭。
她左手捏住那根十多厘米的尾巴,拽的更長。
右手裡的刀子,放在尾椎骨處比劃着,她從牙縫裡擠出兩句話:“知道嗎?我讨厭你很久了。我在死之前,必須讓你離開我。”
咔咔的咬牙聲中,展小白眼前出現幻覺。
她仿佛看到,尾巴被切割下來後,痛苦的在地上翻滾着,嚎哭着質問她:“你為什麼要割掉我?你可知道,等我長大後,就會讓你像宋賞月那樣迷人?不,是比她還要迷人一萬倍!因為,她的生命中,隻有展振華那個凡夫俗子。”
尾巴的嚎哭聲,越來越大:“而你,卻會擁有宋賞月等十數代先祖都夢寐以求的真命天子沈嶽!隻要你能和他結合,你的魅力,就能被無限的擴大。”
展小白嘴角不住的抽着,喃喃地問:“會,會擴大到什麼樣子?”
尾巴不哭了。
它開始瘋狂的笑:“哈,哈哈。在你沒有我之前,得到他,不算。我出生後,你再得到他,你的身軀,就會發生魔般的變化。你将擁有秦凝心的雪足,葉修羅的長腿,柳初吻的美屯,謝柔情的柳腰,蔺香君的纖手,任明明的豪奶,聞燕舞的鎖骨,蘇南音的雪膚,莊純的雙眸……”
尾巴說出這九個女人後,還說了雲渺的呆萌,謝安晴的嬌憨,陳琳和葉太李玟的騷、浪。
還有……
總之,尾巴告訴展小白,隻要她現在和沈嶽發生那種關系,她的嬌軀,就會集合十數個美女最出色的長處,再加上她搖曳的白色狐尾,她的魅力,對男人來說,将是緻命性的。
哪怕走在大街上,對随便哪個男人眯眸一笑,他的魂兒,就成了她的。
更何況,當變成那樣的展小白,會跪趴在地上,能把繩子打結的香舌掃着上唇,扭着柳腰,篩着柳初吻般的美屯,搖曳着白色狐尾,發出任明明嗲嗲的聲音,爬向沈嶽時,他會怎麼樣?
别說是沈嶽了。
就算他是法海老和尚轉世,也别想抗拒展小白的狐媚,隻能沉陷在擁有她的幸福中,願生生世世再也不會離開她,甘心給她為奴,為走狗。
尾巴的笑聲,忽然邪惡起來:“到了那時候,你就算拿鞭子趕他走,他也不會走的。他哪怕是做夢,也隻會想到你。而且,他隻有一個你。你,卻可以有很多很多的男人。想要幾個,就要幾個!他最多隻會哀求你,不要再和别的男人來往,卻不敢對你動粗。擁有無數的帥哥,被他們當女皇般的伺候,可以奴役他們做任何事,哪怕去死……不正是,每個女人的最終夢想嗎?”
展小白的雙眸,開始發亮。
有妖異的光澤,綻放出。
她朱唇輕啟:“真的?”
“真的。自然是真的!”
尾巴大聲疾呼:“展小白,千萬别幹傻事。你隻需去睡了他!無論用什麼方式,隻要現在能睡了他,你就會逐漸變成那樣的女人。完美無缺的女人!”
“你說的,我很動心。”
展小白想了半晌,才微微點頭:“好,我聽你的。這就想辦法,睡了他。”
“對,對,你就該這樣。”
尾巴的話音未落,展小白右手中的水果刀,用最大的力氣,狠狠割向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