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大師擡頭掃視全場時,大家都下意識追随他的目光。
盡管大家都很清楚,他肯定會和沈老大坐在一起,可還是希望能和他特投緣,來這邊坐。
等空空大師的目光終于定格後,拼命腆起笑臉來吸引他注意的人們,心中失望之餘,也有些慶幸:“雖說大師沒有選中和我同坐,卻也沒選擇華家,葉家啥的。咦,他選中了誰?”
吸引空空大師目光的那張桌子,竟然是宋銀翹母女坐的那張。
沈光輝的目光,也落在那張桌子上後,心立即往下沉,暗中歎氣,卻還抱着一絲僥幸:“無論怎麼說,老胡在哪兒都是最耀眼的人。空空大師看到他後,會多注意片刻,也是很正常的。隻希望,他僅僅是看一眼。或者,過去打個招呼也行。”
就在沈光輝的殷勤期盼中,風塵仆仆樣子的空空大師,面帶普渡衆生的微笑,快步走到了老胡面前,彎腰,垂首,單手數在心口前,高喧道号:“無量天尊。胡施主,多年不見,别來無恙否?”
老胡明明看到得道高僧走過來,卻瞎子般的依舊坐在那兒,端着茶杯喝水。
直到老和尚主動打招呼問好,他才像剛看到人家似的,擡頭,很驚訝的樣子:“咦,老賊秃,啊,不,是老和尚,你怎麼也來山莊了?”
“老衲四海為家,走到哪就吃到哪,睡到哪。今晚老衲能來承平山莊,是因為我和沈家主有緣。”
擔心他過來後,就會坐下不走的沈光輝,聽空空大師這樣說後,立即微笑點頭,滿臉的善哉善哉樣。
老胡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揮揮手:“哦。”
一個“哦”字,就是他對空空大師的全部回答。
一個揮揮手的動作,就是……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别來煩我。
立即,現場數百人看着老胡的目光中,就帶有了怒意。
話說諸位可是無比渴望,能和空空大師這種可遇不可求,隻看緣分到不到的高僧坐在一起。
但老胡卻仗着是個超級亡命徒,擺架子不理睬他老人家。
這成何體統!
要不是老胡兇名在外,更是新鮮出爐的龍騰派掌門人,估計當場就會有上百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輩跳出來,把他碎屍萬段,再丢下山崖喂了野狗。
老胡的态度,不僅僅是辱沒空空大師,也是在羞辱在場所有豪門子弟。
大家以為,德高望重的空空大師當然不會因此生氣,但卻會笑着颔首後,灰溜溜的走人。
可,現實卻總愛打人臉。
空空大師在老胡這碰了個軟釘子後,倒是沒有再和他呱噪啥,卻看向了蔺香君,片刻後和藹的笑着詢問:“女施主,我能坐在這兒嗎?”
靜。
空空大師這句話,就像聲音收割機,一下子把大廳内所有的聲音,給收走。
誠然,蔺香君是擁有億萬粉絲的當紅巨星。
但在真正的豪門子弟眼裡,所謂的當紅巨星,也就是個戲子罷了,蔺香君要不是沈家的嫡系大小姐,估計現在還不知道是哪位豪門子弟的金屋主人呢。
何況,她是和老胡,養母在一起的小字輩。
空空大師在遭遇老胡冷落後,沒有詢問宋銀翹,卻問蔺香君。
這,這也太不科學了吧?
蔺香君也沒想到,就連大伯都得親自出迎的得道高僧,竟然無視滿大廳尊貴的嘉賓,主動讨好、不,是詢問她,能不能坐在這兒。
換誰是小姐姐,遇到這種事不得乖乖發懵啊?
太不科學的詭異氣氛,仿佛持續了一萬年,又像短短一秒鐘,蔺香君才清醒過來,小臉蓦然發紅,連忙磕磕巴巴的說:“可、可以。大大大師,您請坐。随便坐。”
“無量天尊,多謝女施主樂善好施。”
空空大師還是很懂禮貌的,緝首謝過蔺香君後,又轉身對沈光輝笑道:“沈施主,今晚芸芸衆生中,老衲和這位女施主是有緣人。”
扯了個蛋。
你和小姑娘有啥緣啊?
你是她爺爺啊,還是她是奶奶啊?
身為得道高僧,難道就不能光明磊落些,有什麼就說什麼嗎?
就算你說今晚駕臨承平山莊,也是和沈輕舞、老胡一樣,都是來給沈嶽站台撐腰的,又有誰敢對你的決定,有絲毫的不滿?
沈嶽,你究竟深藏何種秘密,讓這麼多大人物圍着你轉?
你姓沈,究竟是沈家的好呢,還是不幸?
呵呵,但無論怎麼說,你都是沈家的種。
你能獲得空空大師的格外青睐,這也是整個沈家的造化了……
沈光輝不愧是沈家主,肚量相當大,很快就想通了這些事,馬上就神色淡定,雙手合十,彎腰行禮後,又和聲囑咐蔺香君,一定要代替沈家,和諸位來賓,款待好空空大師。
還在無比懵的小姐姐,除了乖乖點頭說噎死外,還能說啥?
親眼看到空空大師連東道主的面子都不給了,其他豪門子弟心中,才算舒服了一些。
沈光輝又對空空大師點頭,轉身要走時,卻又聽他說:“沈施主,我們兩個明天有交心的緣分。”
沈老大的眼睛,立即铮亮。
智商再不足的人,也能從空空大師的話中,聽出他要明天和沈老大談心了。
“大師請慢用。光輝明天,定當沐浴更衣,焚香泡茶,恭候大師指點一二。”
沈光輝這次對空空大師行禮時的角度,足足九十度。
老和尚是一百二……
這種不用花錢,卻能赢取别人更多好感的活,老和尚最喜歡做了。
沈光輝帶着諸多沈家子弟走向了正席,腳步輕快。
與此同時,大批穿着紅色工裝的山莊服務生,推着餐車,穿花蝴蝶那樣在上百桌中穿行,撲鼻的飯菜香氣和酒香,立即在空中彌漫起來。
好多人的肚子,都在咕噜噜的叫。
也不能怪大家如此的“沒出息”。
本來原定于十八點整開席的壽宴,已經拖到二十一點了好吧?
諸位都是錦衣玉食慣了的,一頓晚吃就會受不了。
可肚子再怎麼餓,飯菜再怎麼香,也比不上空空大師竟然是來給沈嶽站台的這個慘酷現實,更重要。
空空大師是什麼人啊?
那可是隻要翻翻初中的曆史課本,就能上知五百年……更能下知五百年的當世第一高僧。
他的名頭,比白雲觀的老杜,龍虎山的老張都大。
隻要能被他刻意巴結的人,以後鐵定能大放光彩。
他卻在巴結七姓豪門的對手!
這個慘酷的現實,對京華陸家的抗旗先鋒陸航來說,不次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心中無比郁悶:“早知道大師也支持沈土鼈,我就不該過早站隊。連他老人家都看好沈土鼈了,葉家又退出聯盟,上官家出工不出力,剩餘的五姓豪門,怎麼可能還有勝算?”
不過有些事既然已經做了,就再也沒有反悔的可能。
陸航要是再去巴結沈嶽……最多三個月,京華陸家就得被除名。
再說也沒誰規定,空空大師支持的人,最終就能笑到最後啊。
别忘了,沈家已經呈現尾大不掉之勢。
就算七姓豪門沒有聯手要把他們拉下馬,他們也要優化組合,以防“功高震主”。
更何況,沈嶽和沈家的關系,貌似特尴尬啊。
老胡今晚前來,不就是在宣布龍騰派新鮮出爐,希望能借助被八大豪門利用的犧牲品,來一戰成名?
空空老賊秃,隻是看龍騰派有大好前途,提前燒冷竈罷了。
一個妖言惑衆的老賊秃而已,本事再大,能大過大勢所趨?
看他老态龍鐘的樣子,也許明天就能圓寂,也說不定。
Look。
這就是衆生相。
空空大師剛出現時,還備受諸豪門的無比尊崇。
但當他選擇了陣營後,立馬從大師下降為老賊秃了。
空空賊秃當然不會在意這些。
他老人家在落座前,貌似隻對蔺香君說有緣的吧?
“也許,他感覺這孩子嫁給旌旗,有大富大貴之相,這才提前表示祝賀呢?”
宋惠就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悄悄對沈光輝說的。
穩穩落座正席首位的沈光輝,隻是高深莫測的笑了笑,沒說話。
山莊服務生推着餐車布菜時,備受矚目的空空大師,卻牽起了小姐姐的右手,滿臉哄小紅帽開門的大灰狼慈祥笑容:“女施主,老衲觀你骨骼清奇,以後必定大富大貴之相。請允許老衲,給你看下手相。”
這老賊秃,嘴裡明明說着蔺香君骨骼清奇,卻不看相,不經人同意就拿起她的小手手……要不是看在他給蔺香君當老爺爺都足夠資格了,老胡真會把茶杯砸在他臉上。
話說老胡在坐下時,也曾經盯着蔺香君的小臉蛋久久不語過好吧?
他老人家最近對玄門之術,也略有研究,從蔺香君的額間看出……一團妖氣。
這團妖氣,是剛出現的。
本來老胡還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看走眼了。
現在見老賊秃也給蔺香君看相後,立即笃定他簡直是慧眼如炬!
得道高僧不顧老胡的冷淡,無視旁坐的宋銀翹夫妻,卻專門給蔺香君看相,這對她來說,絕對是莫大的榮幸,哪有不趕緊點頭的道理?
“好一雙凝脂玉、手。五指纖長,骨骼清奇,柔弱無骨卻又彈性十足。就如同我佛昔日在菩提樹下微笑,開悟諸佛時的拈花手。”
蔺香君早就知道,她全身上下最出色的就是這雙小手了。
也不止一個人,誇贊她的小手隻應天上有,人間哪有幾回見。
但卻沒誰能像某得道高秃這樣,衆目睽睽下拿着她的小手,說一些貌似不着調的話,讓她小臉飛紅,羞澀不能言。
她不好意思的說啥,有人能替她說。
不但能替她說,還能在她隻想縮回卻又不敢縮回手時,幫她一把抓住空空賊秃的手腕,向外一帶,就讓他哎呀一聲輕叫,差點摔倒在地上。
幸好,幾個推着餐車來布菜的女服務生,為空空大師提供了防摔牆。
耳聽空空賊秃胡說八道,也感覺他特不要臉,卻不好阻攔的宋銀翹見狀,芳心暗悅:“這是誰啊?如此深谙老娘心思。”
她這個念頭剛升起,就聽旁邊傳來一聲冷哼:“哼,老賊秃,膽敢當衆冒犯我姐,這是活的不耐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