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
哈利沒指望赫敏的怒氣一夜就會消掉,所以第二天早上見她基本隻用陰沉的臉色和明顯的沉默交流,他并不意外。羅恩在她面前保持着不自然的嚴肅态度,作為繼續忏悔的表現。實際上,當三人在一起時,哈利覺得自己像人數寥寥的葬禮上唯一不在哀悼的人。但在與哈利單獨相處的不多時間裡(打水、在樹叢下找蘑菇),羅恩就會肆無忌憚地快活起來。
“有人幫助我們,”他一直說,“有人派來了那頭牝鹿,有人在支持我們。消滅一個魂器了,夥計!”
受到銷毀挂墜盒的鼓舞,他們開始讨論其他魂器可能在哪兒,盡管以前已讨論過那麼多次,但哈利還是感到很樂觀,相信第一個勝利會帶來更多的突破。赫敏的陰沉破壞不了他歡快的心情:運氣的突然轉好、神秘牝鹿的出現、格蘭芬多寶劍的複得,最重要的還有羅恩的歸來,使哈利開心得很難保持一副嚴肅的面孔。
臨近黃昏時,他和羅恩又從兇巴巴的赫敏跟前逃開,一邊假裝在光秃秃的樹籬下尋找不存在的黑莓,一邊繼續交換新聞。哈利終于給羅恩講完了他和赫敏四處流浪的故事,包括戈德裡克山谷遇險的全部經過;羅恩正在向哈利報告他這幾個星期中在巫師界了解到的各種新聞。
“……你們怎麼發現那個禁忌的?”講完許多麻瓜出身的巫師倉皇躲避魔法部搜捕的故事後,羅恩問哈利。
“那個什麼?
“你和赫敏不說神秘人的名字了?”
“哦,是啊。那隻是我們不知不覺養成的壞習慣,”哈利說,“但我還是不怕叫他伏――”
“别說!”羅恩大吼一聲,吓得哈利跳到了樹籬中,赫敏朝他們皺起眉頭(她正在帳篷口埋頭看書)。“抱歉,”羅恩把哈利從荊棘叢中拽出來,“可那個名字被施了惡咒,哈利,那是他們盯梢的辦法!一說他的名字就會打破防護魔法,造成某種魔法幹擾――我們在托騰漢宮路就是這樣被發現的!”
“因為說了他的名字?”
“正是!你不得不承認他們這招夠絕的,而且也有道理啊,隻有真正想抵抗他的人,像鄧布利多,才敢說他的名字。現在他們在這名字上設了個禁忌,說它的人都會被盯梢――這樣搜捕鳳凰社的成員又快又方便!他們差點抓到了金斯萊――”
“不會吧?”
“真的,一幫食死徒堵住了他,比爾說的,但他奮力沖了出來,現在逃亡在外,像我們一樣。”羅恩若有所思地用魔杖尖撓了撓下巴,“你覺得那頭鹿會是金斯萊派來的嗎?”
“他的守護神是猞猁,我們在婚禮上見過,記得嗎?”
“哦,對了……”
他們沿樹籬走了一段,離開了帳篷和赫敏。
“哈利……你覺得會是鄧布利多嗎?”
“鄧布利多什麼?”
羅恩似乎有些窘迫,低聲說道:“鄧布利多……那頭鹿?我是說,”羅恩用眼角瞟着哈利,“他是最後保管那把真寶劍的,是不是?”
哈利沒有笑話羅恩,他太了解這問題背後的渴望:鄧布利多終于回來了,鄧布利多在看着他們,這幻想中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安慰。他搖了搖頭。
“鄧布利多死了,”他說,“我親眼看到的。我看到了屍體。他肯定是走了。再說,他的守護神是鳳凰,不是鹿。”
“可守護神會變的,不是嗎?”羅恩說,“唐克斯的就變了,不是嗎?”
“是,但如果鄧布利多複活了,他為什麼不現身呢?為什麼不直接把寶劍交給我們呢?”
“我不知道,”羅恩說,“大概跟他為什麼在世時沒有交給你,為什麼留給你舊飛賊,留給赫敏一本兒童故事書,是一樣的道理吧?”
“什麼道理呢?”哈利轉身盯着羅恩的面孔,急于想聽到答案。
“我不知道,”羅恩說,“有時候,有點堅持不住時,我想他在拿我們尋開心或――或隻想給我們增加點困難。但我現在不這麼想了。他給我熄燈器是有道理的,對不對?他――嗯,”羅恩耳朵通紅,全神貫注地用腳尖踢着腳邊的一簇青草,“他一定知道我會離開你們。”
“不,”哈利糾正他說,“他一定知道你一直都想回來。”
羅恩似乎很感激,但仍然有點窘。也是為了換個話題,哈利說:“提到鄧布利多,你有沒有聽到斯基特對他的描寫?”
“哦,聽到了,”羅恩馬上說,“人們議論很多。當然,要是在别的形勢下,這會是個特大新聞――鄧布利多跟格林德沃是好朋友。可現在,隻不過是給了不喜歡鄧布利多的人一個笑柄,給了所有認為他多麼完美的人一記耳光。我倒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他那時還很年輕――”
“像我們這麼大。”哈利說,就像反駁赫敏那樣。他臉上的表情使羅恩決定不再談這個話題。
一隻大蜘蛛挂在荊棘叢中一張結了霜的蛛網上,哈利用羅恩昨晚給他的魔杖對準了它。赫敏屈尊檢查過這根魔杖,斷定是黑刺李木的。
“速速變大。”
蜘蛛微微哆嗦了一下,在網上輕輕晃動着。哈利又試了一次,這次蜘蛛變大了一點點。
“别這樣,”羅恩急道,“我不該說鄧布利多當時還年輕,我道歉,行了吧?”
哈利忘記了羅恩讨厭蜘蛛。
“對不起――速速縮小。”
蜘蛛沒有縮小。哈利低頭看着黑刺李木魔杖。他那天用它施過的每個小魔法似乎都不如用鳳凰尾羽魔杖施的有力。新魔杖拿在手裡陌生而别扭,就像把别人的手縫到了他的胳膊上。
“你隻是需要練習。”赫敏說,她剛才悄悄從後面走過來,焦急地看着哈利努力讓蜘蛛變大和縮小,“完全是信心問題,哈利。”
他知道赫敏為什麼希望它好用:她仍在為弄斷了他的魔杖而内疚。哈利咽回已經到嘴邊的反駁:她要是覺得沒有區别,就會把黑刺李木魔杖拿去,把她自己的換給他。因為熱切希望大家重歸于好,哈利接受了赫敏的意見。但當羅恩試探地對赫敏笑笑時,她又噔噔噔地走開了,消失在她的書後。
夜幕降臨,三人一起回到帳篷裡,哈利值第一班。他坐在帳篷口,試着用黑刺李木魔杖讓腳邊的小石頭升起,但魔法好像還是不如以前流暢有力。赫敏躺在床上看書,羅恩不安地瞟了她好多眼之後,從背包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木殼收音機,開始調台。
“有一個節目,”他悄聲告訴哈利,“播的是真實的新聞。其他電台都倒向神秘人一邊,遵循魔法部的路線,但這一個……你聽了就知道,精彩極了。隻是他們不能每晚都播,怕受到突襲,不得不經常換地方,而且你得知道暗号才能收到……問題是,我上次沒聽着……”
他用魔杖輕輕敲着收音機頂部,小聲念着胡亂想到的詞,一邊偷偷瞥着赫敏,顯然害怕她發作,但赫敏卻隻當他根本不存在一樣。有十分鐘左右,羅恩邊敲邊念,赫敏翻着書頁,哈利繼續用黑刺李木魔杖練習魔法。
終于,赫敏從她的床上爬了下來,羅恩立刻不敲了。
“如果打攪了你,我就停止。”他緊張地說。
赫敏沒有屈尊回答,而是走向了哈利。
“我們需要談談。”赫敏說。
他看看仍抓在她手裡的書,是《阿不思・鄧布利多的生平和謊言》。
“談什麼?”他擔心地問,飛快地想到書裡有一章是寫他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聽聽麗塔對他和鄧布利多關系的描述。赫敏的回答卻完全出乎意料。
“我想去見見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
哈利瞪着她。
“什麼?”
“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盧娜的父親,我想去找他談談。”
“呃――為什麼?”
赫敏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起勇氣,說道,“是那個記号,《詩翁彼豆故事集》裡的記号,看這兒!”
她把《阿不思・鄧布利多的生平和謊言》塞到哈利不情願的眼睛底下,他看到了鄧布利多寫給格林德沃那封信的照片,正是鄧布利多那熟悉的細長斜體字。他真不願意看到鄧布利多真的寫了那些字,而不是麗塔的杜撰。
“簽名,”赫敏說,“看簽名,哈利!”
他看了,一時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但借着魔杖的熒光細看時,他發現鄧布利多簽名中阿不思的第一個字母A是個小小的、像《詩翁彼豆故事集》中那樣的三角形符号。
“呃――你們在――?”羅恩試探地問,但赫敏一眼就制止了他,又回頭轉向哈利。
“它不斷出現,是不是?”她說,“我知道威克多爾說這是格林德沃的标志,可它又分明刻在戈德裡克山谷那座古墓上,墓碑上的年代遠在格林德沃之前。現在又加上這個!我想,我們沒法問鄧布利多或格林德沃它是什麼意思――我甚至不知道格林德沃是否還活着,但可以去問洛夫古德先生啊,他在婚禮上戴了那個标志。我相信這很重要,哈利!”
哈利沒有立即回答。他注視着赫敏那熱切的面孔,然後凝視着外面的黑暗,沉思起來。過了許久,他說:“赫敏,我們不要重蹈戈德裡克山谷的覆轍了。我們說服自己去了那裡,結果――”
“可是它不斷出現啊,哈利!鄧布利多把《詩翁彼豆故事集》留給了我,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應該去搞懂那個記号呢?”
“又來了!”哈利覺得有點煩躁,“我們總想讓自己相信鄧布利多留下了秘密的記号和線索――”
“熄燈器就挺有用的,”羅恩幫腔道,“我想赫敏說得對,我們應該去見見洛夫古德。”
哈利瞪了他一眼,相信他支持赫敏與想知道三角形魔文的含義無關。
“不會像戈德裡克山谷的,”羅恩又說,“洛夫古德是站在你這一邊的,哈利。《唱唱反調》一直都在支持你,總對大家說必須援助你!”
“我相信這很重要!”赫敏認真地說。
“可如果重要的話,你不覺得鄧布利多臨死前應該告訴我嗎?”
“也許……也許這是需要你自己去弄清的東西。”赫敏有點像抓救命稻草似的說。
“是啊,”羅恩拍馬屁地說,“有道理。”
“沒道理,”赫敏沒好氣地說,“但我還是覺得應該去找洛夫古德先生談談。一個把鄧布利多、格林德沃和戈德裡克山谷聯系在一起的符号是什麼意思?哈利,我敢肯定我們應該把它弄明白!”
“我想還是投票表決吧,”羅恩說,“贊成去見洛夫古德的――”
他的手立刻舉到了空中,比赫敏還快。赫敏嘴唇令人不解地顫抖着,也舉起了手。
“二比一,哈利,對不起。”羅恩拍着他的後背說。
“好吧,”哈利又好氣又好笑地說,“不過,見過洛夫古德之後,我們要想辦法去找其他魂器,行嗎?哎,洛夫古德住在哪兒呢?你們有誰知道?”
“離我家不遠,”羅恩說,“我不知道确切的地點,但爸爸媽媽提到他們時總往山上指。應該不難找到。”
赫敏上床之後,哈利壓低了嗓門。
“你隻是為了重新赢得她的好感。”
“在愛情和戰争中一切都是合法的,”羅恩得意洋洋地說,“剛才嘛,兩者都沾了一點。開心點吧,現在是聖誕節期間,盧娜在家!”
次日早晨,他們幻影移形到一個清風習習的山坡上,望見了奧特裡・聖卡奇波爾村莊的美麗風光。憑高遠眺,村莊像一片玩具小房子,散落在雲層間斜斜射向地面的巨大光束中。他們站在那裡手搭涼篷朝陋居望了一會兒,隻看見高高的樹籬和果園,把那歪歪扭扭的小房子遮住了,麻瓜不會發現。
“感覺好怪,這麼近,卻不能回去。”羅恩說。
“哼,你最近又不是沒見過他們。你在那兒過了聖誕節。”赫敏冷冷地說。
“我沒回陋居!”羅恩驚訝地笑了,“你以為我會回去告訴大家我把你們給甩了?是啊,弗雷德和喬治聽了準會很來勁的。還有金妮,她一定非常理解。”
“那你去哪兒了?”赫敏驚訝地問。
“比爾和芙蓉的新家,貝殼小屋。比爾對我一直不錯,他――他聽說我幹的事之後也不以為然,但沒有說個沒完。他知道我是真心後悔。家裡其他人都不知道我在那兒。比爾跟媽媽講他和芙蓉不回去過聖誕節了,想兩個人自己過。你知道,這是他們婚後的第一個節日。我想芙蓉也不在乎,你知道她多讨厭塞蒂娜・沃貝克。”
羅恩轉身背對着陋居。
“上去看看。”他帶頭翻過山頂。
他們走了幾個小時,哈利在赫敏的堅持下穿上了隐形衣。低矮的山巒間似乎隻有一座小木屋,看上去也已無人居住。
“你覺得那會不會是他家?他們出去過聖誕節了。”赫敏隔着窗戶朝一間整潔的小廚房裡窺視,窗台上擺着天竺葵。羅恩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
“聽着,我有種感覺,從洛夫古德家窗口應該能看出裡面住的是誰。還是到前邊山裡找找吧。”
他們又往北幻影移形了幾英裡。
“啊哈!”羅恩叫道,狂風拍打着他們的頭發和衣服。羅恩指着上方,他們新到的這座山的山頂上,一所古怪透頂的房子矗立在藍天下,像巨大的黑色圓柱,後面有個幽靈般的月亮挂在下午的天空中。“那一定是盧娜的家,還有誰會住在那樣的地方?看上去像個大車!”
“根本不像車。”赫敏皺眉望着那圓樓說。
“我說的是象棋裡的車,”羅恩說,“對你來說就是城堡。”
羅恩腿最長,先跑到了山頂。等哈利和赫敏氣喘籲籲、捂着生疼的肋部追上之後,隻見他眉開眼笑。
“是他們家,”羅恩說,“看。”
三塊手繪的牌子釘在毀壞的院門上。
第一塊:《唱唱反調》主編:X・洛夫古德
第二塊:請你自己挑一束槲寄生
第三塊:别碰飛艇李
院門吱吱嘎嘎地被他們推開了,曲曲折折的小徑旁長滿了各種奇異的植物,有一叢灌木上結滿了盧娜有時當耳環戴的橘紅色小蘿蔔形果實。哈利還覺得看到了疙瘩藤,趕忙離那枯根遠遠的。兩棵被風吹彎的老海棠樹守衛在前門兩側,葉子已經掉光,但仍然挂滿小紅果和大蓬綴有白珠的槲寄生花冠。一隻腦袋略扁、有點像鷹頭的小貓頭鷹在一根樹枝上窺視着他們。
“你最好脫下隐形衣,哈利。”赫敏說,“洛夫古德先生想幫的是你,不是我們。”
他采納了建議,把隐形衣交給她塞進串珠小包。赫敏在厚重的黑門上敲了三下,那門上嵌有鐵質圓釘,還有一個鷹形門環。
不到十秒鐘,門打開了,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站在那兒,光着腳,穿的好像是一件污漬斑斑的長睡衣,長長的、棉花糖似的白發又髒又亂。相比之下,謝諾菲留斯在比爾和芙蓉的婚禮上真算是整潔的了。
“什麼?什麼事?你們是誰?你們要幹什麼?”他用一種尖銳的、抱怨的聲音說,先看看赫敏,又看看羅恩,最後看到了哈利,嘴巴張成了一個圓圓的、可笑的O形。
“您好,洛夫古德先生,”哈利伸出手說,“我是哈利,哈利・波特。”
謝諾菲留斯沒有跟哈利握手,但沒有貼近鼻梁的那隻眼珠一下瞟向了哈利的額頭。
“可以進去嗎?”哈利問,“我們有點事想請教您。”
“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合适。”謝諾菲留斯小聲說。他咽了口唾沫,迅速地往花園裡掃了一眼。“非常意外……說實話……我……我覺得我恐怕不應該――”
“不會要多久的。”哈利說,對這不大熱情的迎接有點失望。
“我――哦,那好吧。進來,快,快!”
三人剛跨進門檻,謝諾菲留斯就把門撞上了。他們站在哈利見過的最奇怪的廚房中。房間是标準的圓形,感覺就像待在一個巨大的胡椒瓶裡。所有的東西都做成了弧形,與牆壁相吻合:包括爐子、水池和碗櫃,并且都用鮮豔的三原色繪滿了花卉、昆蟲和鳥類。哈利覺得看到了盧娜的風格:在這樣封閉的空間裡,效果有一點強烈得受不了。
在房間中央,一個鑄鐵的螺旋形樓梯通到樓上。樓上傳來咔啦咔啦和乒乒乓乓的響聲,哈利心想不知道盧娜在幹什麼。
“最好上樓吧。”謝諾菲留斯說,仍然顯得非常不自在。他在前面帶路。
上面的房間似乎既是客廳又是工作間,所以比廚房還要亂。它簡直有點像有求必應屋那次變成的令人難忘的大迷宮,堆着許多世紀以來藏進去的東西,隻是這間小得多,而且是标準的圓形。每一處表面都有一第20章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堆堆的書和紙。天花闆上吊着精緻的動物模型,是哈利不認識的,都在拍着翅膀或動着嘴巴。
盧娜不在。發出那些響聲的是一個木頭家夥,有許多靠魔法轉動的齒輪。它看上去像工作台和一堆舊架子雜交出來的怪物,但過了一會兒哈利推測這是一台老式印刷機,因為它在吐出一份份《唱唱反調》。
“請原諒。”謝諾菲留斯大步走到機器跟前,從一大堆書和紙底下拽出一塊污穢的桌布,書和紙一齊滾到地上。他把布蒙到印刷機上,蓋住了一些乒乒乓乓和咔啦咔啦的響聲,然後轉向哈利。
“你為什麼來這兒?”
哈利剛要說話,赫敏輕輕地驚叫了一聲。
“洛夫古德先生――那是什麼?
她指着一隻巨大的灰色螺旋形獸角,與獨角獸的有些相似,它安在牆上,伸進房間幾英尺。
“那是彎角鼾獸的角。”謝諾菲留斯說。
“不是的!”赫敏說。
“赫敏,”哈利尴尬地小聲說,“現在不是時候――”
“可是哈利,那是毒角獸的角!是B級交易物品,放在家裡是極其危險的!”
“你怎麼知道它是毒角獸的角?”羅恩問,在奇亂無比的房間中盡可能快地遠離那隻角。
“《神奇動物在哪裡》上講過!洛夫古德先生,您必須馬上除掉它,您不知道它輕輕一碰就會爆炸嗎?”
“彎角鼾獸,”謝諾菲留斯非常清楚地說,臉上一副頑固的表情,“是一種害羞的、非常神奇的動物,它的角――”
“洛夫古德先生,我認出了根部的槽紋,它确實是毒角獸的角,太危險了――我不知道您是從哪兒弄來的――”
“買來的,”謝諾菲留斯執拗地說,“兩星期前,從一個可愛的年輕男巫那兒買的,他知道我喜歡美妙的彎角鼾獸。我想給我的盧娜一個聖誕節的驚喜。好了,”他轉向哈利,“你究竟為什麼來這兒,波特先生?”
“我們需要一些幫助。”哈利搶在赫敏前面說。
“啊,”謝諾菲留斯說,“幫助,唔。”他那隻好眼睛又瞟向哈利的傷疤,似乎既恐懼又着迷。“是啊。問題是……幫助哈利・波特……很危險……”
“您不是一直在告訴大家首要任務就是幫助哈利嗎?”羅恩說,“在您的那份雜志上?”
謝諾菲留斯回頭看了一眼蒙着的印刷機,它仍在桌布下面乒乒乓乓、咔啦咔啦地響着。
“呃――是啊,我發表過那個觀點。然而――”
“――那是叫别人做的,不包括你自己?”羅恩說。
謝諾菲留斯沒有回答,不停地咽着唾沫,目光在三人之間掃來掃去。哈利覺得他内心在進行着某種痛苦的鬥争。
“盧娜呢?”赫敏問,“我們看看她是怎麼想的。”
謝諾菲留斯噎住了。他似乎在硬下心腸,最後,他用顫抖的、在印刷機的噪音中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盧娜在下面小溪邊捕淡水彩球魚呢。她……她會高興見到你們的。我去叫她,然後――嗯,好吧,我會盡量幫助你們。”
他從螺旋形樓梯下去了,接着傳來前門開關的聲音,三人對視了一下。
“懦弱的老家夥,”羅恩說,“盧娜的膽量是他的十倍。”
“他可能擔心如果食死徒發現我來過這兒,他們會有麻煩。”哈利說。
“哼,我同意羅恩的看法,”赫敏說,“讨厭的老僞君子,要求别人去幫助你,自己卻往後縮。天哪,千萬别靠近那隻角。”
哈利走到房間那頭的窗口。他望見一條小溪,像一條閃閃發光的細帶子躺在遠遠的山底。他們這裡很高,一隻小鳥從窗前飛過。他遙望陋居,被另一片青山擋住了看不見。金妮在山的那邊,自從比爾和芙蓉的婚禮之後,他和她還從來沒有距離這麼近過。但她不可能知道他正在遙望她、思念她。他想也許該為此慶幸,因為凡是他接觸的人都會有危險,謝諾菲留斯的态度證明了這一點。
他轉身離開了窗口,目光落在另一件奇異的東西上:一座半身石像立在亂糟糟的弧形櫃子上,是一個美麗但面容嚴厲的女巫。她戴的頭飾古怪透頂,兩邊伸出一對彎彎的、金色助聽筒似的東西,一雙閃閃發光的藍色小翅膀插在頭頂箍的皮帶上,而額頭的另一道箍上插着個橘紅色的小蘿蔔。
“看這個。”哈利說。
“真迷人,”羅恩說,“奇怪他怎麼沒戴到婚禮上去。”
他們聽到了關門聲,片刻之後,謝諾菲留斯從螺旋形樓梯爬了上來,他的細腿穿上了長統靴,用托盤端着幾個不配套的茶杯和一隻冒着熱氣的茶壺。
“啊,你們發現了我最可愛的發明,”說着,他把托盤塞進赫敏手裡,走到雕像旁的哈利身邊,“按照美麗的羅伊納・拉文克勞的頭型塑造的,十分相稱。過人的聰明才智是人類最大的财富!”
他指着那助聽筒狀的東西。
“這是騷擾虻虹吸管――可将一切幹擾從思想者的周圍區域排除。這個,”他指着小翅膀,“是靈光推進器,可導入高級思維狀态,最後,”他指着橘紅色的小蘿蔔,“是飛艇李,可提高接受異常事物的能力。”
謝諾菲留斯走到茶盤前,它被赫敏好不容易擱在堆滿東西的櫃子上,看上去岌岌可危。
“可以請你們喝一點戈迪根茶嗎?”謝諾菲留斯說,“我們自己做的。”他開始倒出一種甜菜汁般深紫色的液體,一邊又說:“盧娜在谷底橋那邊,知道你們來了非常高興。她捕到了不少彩球魚,差不多夠給大家熬湯了。她應該很快就會回來。請坐下來加點糖。”
“現在,”他搬掉扶手椅上高高欲倒的一堆報紙,坐下來跷起穿着長統靴的雙腿,“我能幫助你什麼呢,波特先生?”
“嗯,”哈利望了一眼赫敏,她鼓勵地點點頭,“是關于您在比爾和芙蓉婚禮上戴的那個标志,洛夫古德先生。我們想知道它有什麼意義。”
謝諾菲留斯揚起眉毛。
“你指的是死亡聖器的标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