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當衆辱罵同窗,還武力相向,我記得這在榕大的校規裡可是記大過啊!”
林瑞好笑地望着梁笑,每一次她和梁笑相遇總會是在這種略微讓人尴尬的場面。
“林……林……林……林瑞……”梁笑擡頭看着林瑞一時竟結巴了起來,“不,你不是林瑞。”
林瑞手一松,釋然地說道:“的确,我不是林瑞。但是你觸犯校規的事情跟我是不是林瑞有什麼關系呢?”
林瑞晃了晃兇前挂着的教師卡,梁笑頓時噤了聲,眼光疾掃到燦燦身上,然後惡狠狠地說:“今天的事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你給我小心點。”
而此時燦燦呆呆地看着林瑞,眼中還閃着光。
林瑞本想拍拍她的肩,但是手剛微微擡起,又尴尬地一轉扶住了手中的書。
“準備上課了,還不快進來。”出口便是生硬的催促,林瑞甚至不敢看燦燦的眼睛,剛剛不經意的掠過,都足以讓她心揪在了一起。
“你是瑞瑞姐嗎?我是燦燦啊!那個燦爛的燦,那個漁村的燦燦。瑞瑞姐,你去哪兒了,我好想你啊,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沒照顧好你,你就不會出事。”燦燦沖進林瑞的懷裡,雙手從後面緊緊箍住了林瑞,頭埋在了林瑞的兇口,哭得像個找爸媽的孩子。
這三年,燦燦過得并不好吧。
這樣嚎啕大哭,不分場合,不分對象,這樣的燦燦是林瑞第一次見。
就是因為第一次見,所以她才不忍心推開她嗎?
林瑞知道不是的,她也在渴望着這個懷抱。
“我好想啊……真的好想你啊……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燦燦一直哭着,眼淚浸透林瑞兇前的衣衫,貼在林瑞的兇口,涼涼的,但是還有餘溫。
上課鈴聲響起,林瑞閉上眼,終究還是推開了燦燦,她甚至來不及或者仔細等燦燦說出自己為什麼一無所有的原因,就打碎了燦燦的美夢。
“同學,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林瑞,我是你們的特邀老師cherry。”依舊禮貌帶着生疏的語氣,林瑞盡力克制住内心的波動,平和地看着燦燦跟她解釋。
燦燦紅着一雙眼盯着林瑞,梨花帶雨的樣子,仿佛要把林瑞盯穿。
就在林瑞無法招架這眼神攻勢想要一走了之的時候,燦燦悠悠開了口,帶着濃濃的失望和化不開的憂傷,“你不是瑞瑞姐,瑞瑞姐不會讓我這麼盯着她的,她說過這樣會讓她心亂,可你還跟我對視。”
林瑞身體微顫,指節泛白地緊按着書本。
原來,這句話燦燦一直還記得。
“老師,對不起。”燦燦給林瑞道完歉自己往教室走去,留下林瑞一個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往事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從心底某個角落沖破桎梏在林瑞腦海裡翻湧,那些她最初拼搏的時候,是燦燦陪着她度過了漫長的劇組生活,也是殘擦讓她在那些被思念折磨的時光裡還保存着體力跟黑夜搏鬥。
燦燦的一張張笑臉,一副副古靈精怪的模樣不斷閃現,讓林瑞踉跄着,扶住了牆。
思念……陪伴……
思念誰?陪伴誰?
旁邊教室裡傳來了吵鬧的毫無秩序的聲音,林瑞捂着自己的兇口,吸氣吐氣,再吸氣再吐氣,這樣一次一次才讓自己看起來無異走進了教室。
這節課上的沉悶,而又心不在焉。
她的出現讓不少同學都差點以為她是林瑞,所以一上課她就表明了身份,這樣應該不會有人再誤會吧。
可是事與願違,下課後林瑞還是在校園裡遇見了那個最不想遇見的人。
江景琰是從公司狂奔進來的,他這一輩子都會記得胡菲把林瑞寫的那個祈福帶上的字迹給他看的時候他内心的狂喜。
胡菲告訴他,如果你相信自己看見的是林瑞,就相信吧。
而在此時,邵澤天又告訴他網上傳榕大有個跟林瑞很像的老師正在榕大,所以他馬不停蹄不敢耽誤半分就趕來了。
如果冥冥中真的有緣分的話,或許以前林瑞會相信,錯過一次在相遇的兩個人就是上天命定的戀人。
但是現在,林瑞絕不會相信。
可是她能怎麼辦,就在離自己三米開外的地方堵住了她的去路。
要不是她忘了拿走自己教案,她就不會遇上江景琰。
再次見到江景琰,林瑞感覺自己的腳被釘在了地上一樣,挪不動半分,再相見和第一次再電影發布會上遇見時一模一樣。
一個俯視,一個仰視。
榕大的校園小道兩邊,百年老樹茂密的生長,枝幹樹葉相互扶持,給這校園小路添了幾分庇護。
樹影斑駁在江景琰跟前的路上星星點點的來回搖晃。
林瑞感到自己的眼前跟蒙上了一層紗一樣,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不遠處的這個人在自己的夢中出現過許多許多次,可每一次都是夢醒之後,淚沾濕了枕頭。
何必要念念不忘,何必要遇見,何必要苦苦互相折磨,這都是因為愛啊。
可這是林瑞最不想承認的一點。
她是恨江景琰的,恨他的欺騙,恨他的不坦白,恨他的自以為是,還有恨他置自己的親人于危險之中。
是的,她是恨得。
想到這裡,林瑞扯着自己的一顆心,一步一步往前方走去。
既然如今不再是林瑞,她有怎會認識江景琰。
江景琰坐在輪椅上,看着林瑞一步一步朝着他走去,林瑞仿佛自帶加皿功能,給他即将耗盡的皿量回滿。
可是,這種幸福感隻持續了幾秒,林瑞的一個大招就讓江景琰幾乎毫無招架之力。
林瑞越過了他,是真的帶着陌生的眼神越過了他,沒有遲疑。
淩遲的感覺江景琰不知道,但是他想此刻心的疼痛應該不會比淩遲差吧。
林瑞的漠然一刀一刀地在他的心上割。
江景琰迅速地轉身對着林瑞的背影喚道:“小瑞……”
聲音缱绻,這兩個字他日也想夜也喚,可每每回應他的隻有寂靜,從來隻有空氣。
眼前背影像是林瑞,但給他的感覺又不像林瑞。
他如今又驚又怕,他驚喜整個人若是怕心心念念的妻子,那他就有機會去解釋,去贖罪,但又怕這個人是林瑞,卻也不再是當初的林瑞。
這種忐忑不安的情緒也隻有在林瑞這裡被無限的放大,随時有崩潰的可能。
一聲呼喚是試探也是期待。
但是林瑞卻被這一聲“小瑞”定在了原地,再無法毫不留情地裝作沒聽見沒看見,毅然決然的離開。
她多想裝聾作啞就此走掉,可偏偏卻無法支配自己的雙腳。
怔忡間,江景琰已經來到林瑞的跟前,俯仰之間,眼波流轉,他想要去牽林瑞的手,而林瑞的卻機警地往後退了一步。
“小瑞……”
“你是叫我嗎?林瑞?不好意思,你可能認錯人了,我不是林瑞,雖然我的學生今天已經在我面前提到了很多次那個女明星,但我真的不是。”林瑞面帶微笑,禮貌而又不生疏地解釋道。
演戲不是她最擅長的嗎?怎麼如今就這麼難呢?
熒屏之上,她塑造了那麼多的角色,演過那麼多的人物,到最後卻演不好一個自己。
“那你為什麼不走?”江景琰不甘示弱地質問道。
如果她不是林瑞為什麼要停下?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江景琰就知道自己的找的人就在眼前。
那種曾經靈魂相交碰撞出來的磁場,是經過世事滄桑也無法湮滅的。
“你擋在我跟前我怎麼走?我為人師表,沒必要跟一個腿腳不方便的人過不去。”林瑞努努眼睛,把目光定在了江景琰的雙腿上。
本該是修長的雙腿,此刻正彎曲成不到90度的弧度,黑色的西裝褲上那條熨帖的褲縫貼着皮膚,平整的露出自己的痕迹。
林瑞眸子微閃,移開了視線,好笑地帶着勝利者的意味看着江景琰。
下一秒,江景琰竟然緩緩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林瑞再一次驚在了原地。
“現在呢?”
江景琰高大的身影與往昔一樣把林瑞包裹着在陰影裡。
這一次換江景琰來俯視林瑞。
原本都快要溢出來的滿滿情愫,随着江景琰的站立也變成了挑釁。
赤裸裸的挑釁。
“你要怎麼跟我過不去?”江景琰饒有興緻地看着眼前人。
從眼前人說出“腿腳不方便”這五個字開始,江景琰就知道眼前的林瑞再不是以前的林瑞。
反而與三年前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樣,句句帶刺,處處相對。
江景琰不得不承認他是高興的,最起碼有情緒比無所謂好。
“喲,明明能站起來卻偏偏坐在輪椅上,騙誰呢?”見江景琰站起來的林瑞莫名地生出一股悶氣。
他明明能走,早就克服了那所謂的心理障礙,也明明什麼事都沒有,還要坐在輪椅上。
“不騙你。”江景琰微俯下身子,雙手抓住林瑞的肩膀,無比認真地對上了林瑞的眼睛,“我從不騙你。”
這是句承諾吧,一句帶着情話的承諾。
當初她就是信了這樣的情話,所以才落得那樣凄慘的下場嗎?
親人離去,無家可歸,痛失孩子,還要作他人貌,甚至連事業也沒了。
眼前這人還在這裡跟她說“從不欺騙”。
說時遲那時快,林瑞右腳往後一退,站穩身子,手臂擡起,轉眼間就把江景琰摔在了地上,這一摔林瑞是用足了力氣。
“流氓……”林瑞瞪了江景琰,帶着怒氣扔下了這句話,撿起掉在地上的教案和包,轉身就走。
江景琰完全不察被摔在地上,痛是痛,但又卻欣喜十分,這是林瑞,真的是林瑞,他龇牙咧嘴地對着林瑞的背影喊道:“惱羞成怒嗎?我們還會再見的。”
所以當晚風和夏洛趕過來的時候就看見江景琰坐在地上傻笑的場面。
直到兩人把江景琰扶到輪椅上,他的臉上都還挂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