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安去方家跑了一趟空,方娘子不在長安城,說是去外地談生意去了,故而人到底是誰救的,暫時便沒了定論。
夜裡秦将軍歸來,葉長安将此事告于他,“我看十有八九是她救的,那日我剛将此事告于她,又說是與布料生意有關的,除了她還會有誰管這樣的閑事?”
秦未聽聞此事跟她一般吃驚,“倒真該好好謝謝人家,不管怎麼說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人家不動聲響的給辦了,咱不好當作什麼也不知道。”
對周将軍來說或許隻是一件大人情,可對這場戰争對大周朝來說,卻是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往大了說,方娘子可是成了英雄般的人物。
“這我省的,不過最難做的怕是周将軍,承人家方娘子這麼大的人情。”葉長安說道,“可是秦将軍,我怎麼覺得哪裡怪怪的,那個周夫人跟小郎君,真是周将軍的妻兒嗎?”
秦未說道:“周将軍私下裡跟我認了的,至于是與不是,那就隻有他自己知曉了,反正人已經住下了,你叫人好生照看着便是,待周行回來再說吧。”
葉長安隻是心裡好奇,周将軍為何一直不說那,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就連阿玥都非常理解與支持,若非這次對戰,周将軍難道想一直把他們母子留在南朝?
周夫人跟小郎君就這樣在将軍府住下,周夫人性情溫婉,話雖然不多,卻跟大家相處的不錯,而周将軍仍舊在前線,看樣子一時半會也不能回來,不過戰況正向着好的方向發展,沒有意外的話,應當會乘勝歸來。
又過了月餘,葉長安正式去了募兵署,跟随娘子們一道訓練,前方頻頻傳來戰報,南朝聯軍被周行打的潰敗,徐康年最終被迫撤軍,高政因為無法獨立支撐,沒多久亦撤兵。
大軍歸來的時候,新年又将至,阿玥在家一番布置,周夫人偶爾過來幫忙,隻是她看起來謹慎又緊張,阿玥有心跟她多交流一下,常常會沒有話說。
“夫人您放着我來就好,無事的話可否幫忙照看一下阿祺。”
周夫人帶着一個半大小子,照看娃娃自是不在話下,于是很高興的應了,“幫不上你什麼忙,怪過意不去的。”
阿玥笑笑,“您還跟我客氣什麼,這些我都是做慣了的。”
周夫人問她:“阿玥娘子這些年一直在長安城?”
周夫人好似從來不知道阿玥的存在,就如同阿玥不知道她的存在一般,故而彼此都充滿了好奇,卻又不好問道太直白。
“并非一直在長安城的。”阿玥說道,“我跟阿翁一直在洛陽城,後來阿翁去世,我才跟着秦将軍秦夫人來了長安城。”
周将軍沒回來之前,這場面怎麼看都有些尴尬,周夫人的小郎君看起來更為拘謹,一直站在周夫人跟前,讓做什麼才會做,看起來還不如宋小公子大方。
宋祺一直端詳他,見他老不說話,于是主動問道:“小哥哥可有讀書?”
小郎君先是看了一眼母親,然後微微點頭,“一點點。”
宋祺很高興,“那小哥哥可否教教我?”
“我,我……”小郎君不知是不同意還是如何,對于宋小公子的熱情有些害怕。
宋祺有些疑惑,“小哥哥跟周将軍一點都不像呢。”
不止模樣不像,性情更是差了十萬八千裡,宋小公子是個有話直說的娃娃,他問出了自己的疑問,卻叫周夫人跟阿玥一陣尴尬。
正巧葉長安與秦未周将軍一道進門,數目相對,場面一時極為安靜。葉長安自是聽到了宋祺的話,正好奇周将軍見了周夫人是個什麼場面,按理一番生死過後,怎麼也該激動一下的,若換了她見秦将軍,一定會先撲到他身上。
可周将軍隻是淡淡瞥了他們母子二人,極為客氣的沖着周夫人颔首,“你們可都還好?”
周夫人甚至都不怎麼敢與他直視,淡笑應了,“我跟阿與都很好,幸虧有心人相救,來了将軍府也得大家照應。”
“如此便好。”周行轉而給葉長安抱拳作揖,“一切盡在不言中。”
葉長安倒不好意思起來,“周将軍您還跟我客氣,都是一家人,如今周夫人既然來了,便安心住在府上,咱們家裡可是越來越熱鬧了。”
周行抱歉道:“這個,夫人那,我琢磨着過了年就在外頭找個房子,把他們母子接過去住,阿玥小兩口就還留在府裡頭。”
葉長安一愣,看了周夫人一眼,本想客氣兩句,又怕他們尴尬,于是隻說道:“那也等過了年慢慢找,不着急,周将軍你一路征戰辛苦,還是先回去歇着,等晚飯做好了,叫阿玥去喊你們。”
葉長安拉着秦将軍跟宋小公子離開,琢磨着人家夫妻重逢,大家都在場人家會不好意思,大概人走了就能好好說話了。
宋祺拉着她的手,問她,“長安姑姑,阿祺方才是不是說錯話了,為什麼小哥哥不理我呢?”
宋小公子這個有話直說的毛病,嚴格來說不是錯,小孩子心直口快,葉長安總不能教他說假話才是對的,于是說道:“阿祺啊,個人性情不同,小哥哥話少又認生,可能是不好意思,并不是不理你,以後等你跟他熟了就好了。”
宋祺似懂非懂,“那我以後小心說話,不會再吓他了。”
“阿祺乖。”
待阿玥将阿祺抱走,秦将軍誇他,“濟安很聰明,難得性子很穩。”
秦将軍這話裡不知道是不是透着羨慕之意,反正葉長安是有的,因為家裡的那位阿勉小祖宗目前看起來,性子是個極為不穩的,聰明卻是很聰明,甚至有要成精的趨勢。
阿勉沒幾日就要周歲,走路已經走的很好,話說的也相對清楚,隻可惜他不論說話還是走路都要看心情,更要看人,比如他第一次喊阿娘,就是當着周夫人的面喊的,當時愣是把葉長安吓了一跳,懷疑自己聽岔了。
後來等秦将軍回來,葉長安想讓他聽一聽,無奈阿勉小郎君如何也不開貴口,隻會瞪着小眼睛看他們,那無辜的小眼神直讓葉長安懷疑自己是冤枉他了。
再比如教他走路,是秦将軍親自教的,小崽子學的挺快,很讓秦将軍自豪了一把,可等葉長安帶他的時候,這家夥就開始磕磕絆絆,走兩步就要跟葉長安撒個嬌,那意思走路好累,我腿好短,能不能抱他。
如果葉長安不吃他這一套,他就故意摔兩下,直到葉長安心疼了才算,當然這個年紀的娃娃走路不穩是正常,好多小娃娃起步晚也是有的,所以葉長安嘗嘗自我催眠,想他大概是走不好所以才會摔跤,能走成這樣已經很難得。
兩人一道進門,正瞧見阿勉在爬小圍欄,機靈的樣子讓人懷疑他是想越獄,可一看見他們,立時收斂手腳,老老實實回到小圍欄中,跪坐在小軟席上沖着兩人呲牙床。
葉長安眉頭一挑,看向旁邊一臉為難的小侍女,不問大概也知道,小丫頭不怎麼敢靠前管他,通常在他想幹壞事的時候,就會制止照看他的小侍女靠近。
“秦将軍,你兒子又作妖,不知道為什麼,我每次都想抽他。”葉長安咬牙切齒的跟他嘀咕。
這熊玩意平常當着她不好好走路,一離了眼就各種能耐,這不是誠心氣她嗎!
“阿娘……餓……”
秦阿勉張着小胳膊要她抱,葉長安一瞪眼,“先餓着。”
秦未隻是笑,阿勉很少跟他如此,是知道他通常都會看穿,也就隻有對着葉長安或是寵他的人才如此,通常隻要他不制止,秦阿勉就會自己拿捏着發揮。
秦阿勉含着手指頭乖乖坐着,看出他娘現在不想慣他,于是就不再繼續找抽,因為通常要不了多久,葉長安自己就會不落忍,然後去抱他。
不過今日他阿爹沒由着他繼續發揮,讓小侍女抱他下去喂吃的,阿勉小郎君撒嬌不成,隻好認命的被抱走。
葉長安氣鼓鼓的看着他被抱走,心裡多少有些不忍,秦未瞥她一眼,笑道,“阿勉黏你。”
而且這娃娃非常敏感,每當葉長安忙起來的時候,他好似就有危機感應,不知道是不是斷奶影響的,一斷奶的時候,他就懷疑葉長安要走,然後就想盡辦法讓葉長安不忍心。
大概是前兩日聽他們說起戰争的事,這孩子似懂非懂的,加上葉長安近日早出晚歸,于是毛病又犯了。
葉長安皺眉,“男娃娃不好太黏人的,也就是看他還小,不然我才不慣他。”
秦未淡笑不語,說起周将軍來,“既然周夫人拘謹,就由他們搬出去吧,回頭方娘子上門來,他們見了也尴尬。”
“周将軍跟你說過解救他們母子的事嗎,他可知曉是方娘子做的?”
秦未點頭,“正巧方娘子跟南朝貴族有往來,南朝軍中的一個将官被她買通,這才替換出了他們母子二人,不過此次沒能将高政殲滅是遺憾了些,我本想着徐康年會趁機收歸高家的軍隊,沒想到他卻先撤了兵。”
“算他有腦子,跑的慢了可能就回不去了。”葉長安哼了一聲,“秦将軍,咱們趁着南朝還不成氣候的時候除掉高安政權如何,我可着急着搶水地那。”
葉長安心裡早有這個念頭,她惦記着給秦将軍報仇,高安還沒死透,她一日都不能甘心,正好阿勉也長大了些,她是可以安心離開的時候了。
從戰術上來說,她的策略是對的,秦未原本的打算就是如此,隻沒想到戰事不順,錯失了良機,而周行能全勝歸來已是最好的結局,故而也不求其他。
短期内是不好再讓周行出征了,其他将官尚不成氣候,沒有可派之人,秦未不得不暫時擱置計劃,不是沒想過讓她随自己出征,隻是他自己不能親自上陣,做決定的時候就不免猶豫。
“阿勉還小,再等等吧。”
“秦将軍,你何時也這樣沒有決斷了,阿勉斷了奶我就可以放心離開了,此時正是好時機,難不成還等南朝發展壯大麼,再說了,你在後方坐鎮,我在前方領兵,不是很完美的配合嘛。”
葉長安為了讓他安心,并沒有逞強說要獨自上陣,不過有他跟着也好,兩人彼此都能互相照應,至少在她看來這是萬無一失的配合。
秦未不由捏緊了拳頭,看着她堅定的眼神,思索良久終于同意,“好,就照你說的,咱們一個月後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