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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付出生命

庶女毒後 淡看浮華三千 4375 2024-01-31 01:08

  這是談判的最後一日,方景城的臉上已是烏雲壓頂足三日,這三天之内他好像回到了戰場,遇神殺神,見佛殺佛,半點情面和笑容也沒有,好像坐在桌子上的人不是談判來使,而是敵軍将領。

  這天流七月和溫琅早已收拾行囊,準備離開這個呆了太久,已經呆得煩悶起來的鴻胪寺,蠻族和巫月族的人留在這裡等消息,隻剩下末族的藍長老還坐在這裡,與方景城對峙,方景城端坐在椅子看着他:“藍長老,可是急着等閱王爺到來?

  “城王您真要孤注一擲下去嗎?
”就算是方景城把話挑明了,藍長老也不會捅破那層窗戶紙,有些東西,不說就永遠是秘密哪怕大家都知道,說了,就是要被寫進史書,遺臭千年的惡人,藍長老尚還沒有那麼崇高,願意為了末族背上萬古罵名。

  方景城的耐心在這些天早就被磨完了,他用了些力氣才不讓自己的語氣充滿鄙夷:“閱王馬上就到。

  方景閱走進鴻胪寺大門時,有些遺憾地想着,他的那位大哥為什麼這麼頑固?
他不是心系百姓蒼生,恨不得要跟那國師比一比偉大和高尚嗎?
怎麼就不肯低頭讓出末族,他便可得到末族的承諾。

  非要逼着他現身,走進這裡,将更大的危機告訴他,他才肯低頭,何苦自找其辱呢?

  方景悟的心情是極為不錯的,他看了看這鴻胪寺裡的裝扮,往日裡從未來過,初來看時覺得有些寒碜,好歹也是對外的門戶,總要挂些金玉之器方才顯得富麗。

  這般想着他走進了談判的房間,笑容一如往常滿面:“大哥,别來無恙。

  “尚好,三弟怎麼來了?
”方景城雙腿一擡,兩腿相疊擱在桌上,腳底對着方景悟。

  方景悟看了看方景城的神色及雙腳,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卻透着對自己的不尊重和看不上,他們總是這樣,因為自己出身卑微就奚落嘲諷,真是有趣,他笑着說道:“大哥真會說笑,您不是等着我嗎?

  “三弟覺得,本王在等你什麼呢?
”方景城幹脆雙手枕在腦後,閑散自得地看着方景悟。

  “大哥覺得,庸城風光如何?
”方景悟的眼中有稍稍忍不住的惡毒之色。

  方景城晃了晃腳尖:“好極了,幾年前去過一次,那裡的麻婆豆腐極是好味。

  “如此好極的庸城若因大哥你一時沖動,就如山城一般毀于一旦,也當真可惜。

  “它為何會毀?

  “大哥何必明知故問?

  “本王是當真不知,三弟不妨跟我說說?

  “大哥,你這就是在說笑了。

  方景城一直想引着方景悟把他所做的事情說出來,隻不過可惜得很,方景悟實在是一個謹慎小心的人,半絲嘴也不松,方景城便也失去了繼續對他進行誘供的閑心,收回雙腿面色冷了些:“你以為你真的能赢得了我?

  “不妨看看?

  “哼,來人啊!
”方景城突然高喝一聲,“将方景悟拿下!

  侍衛闖入,不問緣由便扣下方景悟,方景悟也不急,在方景城耳邊低聲說道:“大哥,山城的解藥隻有我才知道,我全記在腦子裡,你可别吓我,你一吓我我就全忘了。

  “是嗎?
那本王也告訴你,山城的毒,已解。
”方景城冷笑一聲。

  “你說什麼!
”方景悟終于亂了陣腳尖叫一聲。

  “押進宮去。
”方景城不理他的尖叫,又看向藍長老,“藍長老,末族賦稅加重三倍,成年男子服役時間延長到五年,你若有不滿,大可試試!

  藍長老看着被押下去的方景悟,又看着神色寒若冰石的方景城,驚恐而頹廢,明明是必勝之局,為什麼會變成這般!

  皇帝問方景城,方景悟犯了何罪,方景城扔了一堆卷宗在皇帝桌上,隻說這些東西足以證明,而他,要去山城找人,半刻也不想耽誤。

  皇帝本想阻止,方景城卻已調頭就走。

  距沈清讓來鴻胪寺通知他的日子已經過去了足三日,他此去山城最快需兩日,他已經沒半分時間可以耽誤了,他想知道讓沈清讓不惜來找自己的事情,到底有多嚴重,想知道那些在信中始終不明白寫清楚的藥方,到底是怎麼配出來的,想知道傅問漁在每一封信裡寫着一切安好,到底是怎麼個好法。

  他想得要發瘋,可他卻不得不按耐着性子将不可放手的四方會談撐到最後,撐到豐國拿到足夠多的利益,撐到末族投降,撐到方景悟主動跳出來。
那是他的使命和職責,他任性不得半點,就算是受盡煎熬,也要撐到勝利的時候。

  這就是方景城呀,哪怕讓他付出再慘重的代價,總要把豐國放在首位的方景城,你怨不得怪不得,你還要支持他理解他。

  而他每一日都像在火上烤,恨不得立刻到達山城,看一看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所以他連王爺朝服也不換,家中也不回,孤身匹馬,奔往山城,溫琅和流七月早在路邊等候,他們便知道,以方景城的性格,隻要這邊的事情辦妥,就會立刻前去山城的。

  三人一路不說話,各有心思,流七月的焦作全寫在臉上,以往不覺得畢苟多重要,她陷入困境了,才驚覺自己舍不得。

  哪怕,她隻是喜歡自己給她買吃的,也是好的啊。

  而溫琅,他無論如何都不肯承認,當他确認傅問漁去了山城的消息時,他的内心猛地一揪,緊張得連骨扇都無法打開。

  杜畏知道少主要來,早早帶人跪在城門處相迎:“見過少主。

  “傅問漁呢!

  “傅小姐……傅小姐……不在了。
”杜畏重重叩首,不敢擡頭,身後蛛網死士三百七十有四,俱跪地,臂纏白紗。

  方景城坐在馬背上大腦“嗡”地一聲炸響,緊咬着的牙關扭曲他臉形,聲音似從喉嚨裡擠出來的:“你說什麼?

  “傅小姐,不在了。

  “帶我去見她。

  “少主節哀……”

  “帶我去,見她!

  溫琅怔在當場動彈不得,聽着那聲“傅小姐不在了”,有些愕然,有些詫異,有些……難以理解。

  她是那樣一個自私自利到極處的女人,為什麼會死得這麼早?

  她死了,死了便算了,可為什麼在他溫琅的心口好像是掏走了一塊東西,他的兇口像有一個透亮的大洞,凄慘慘地在漏風。

  傅問漁神色安然地躺在一塊寒石上,畢苟手巧得很,給她畫了淡淡的妝,她這模樣可真溫婉,半點不似平日裡的兇悍,嘴角還有些淺淺的笑意,隻是皮膚過于蒼白,白得連皮膚之下細微的細管都看得見,就好像她一身皿液被抽盡。

  肖小開跪在旁邊早已哭得哭不出來,隻能淌着淚水一動不動地望着傅問漁,他所中的毒已經解了,大家中的毒都解了,整個山城都得救了,都活得好好的,隻有她,安眠在此。

  方景城此時不想聽她是為何而死的,也不想聽這些人的哭泣聲,更不想聽任何人解釋什麼,他想要一點點安靜的時間,于是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包括他疼愛至極的肖小開,他坐在寒石上,仔仔細細地看着傅問漁。

  她怎麼能,就這麼死了呢?

  畢苟出去看到流七月,幾天來蓄積的淚水都找到了發洩的地方,伏在他肩頭哭得撕心裂肺,流七月手裡提着一包從京城帶的果子,掉在了地上,隻抱着畢苟,任她淚水濕衣襟。

  “傅問漁,不要這麼殘忍好不好?
”方景城拿起傅問漁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愕然發現她手腕上幾道刀痕,原來,山城的毒,是這樣解的,難怪不能向外透露風聲,難怪不可以傳回京城,難怪隻說是配出了解藥。

  若是方景悟再在庸城放一把毒藥,可再沒有第二個傅問漁舍去性命相救了呢。

  他看着這些傷痕驟痛難耐,痛得他弓起了身子,不能呼吸不能言語。

  “傅問漁啊,問漁……”

  他躺在寒石抱着她早已冰涼透了的傅問漁,還能聞到她的發香,能觸摸得到她的身體,可為什麼這個人,再也不能對自己說話了?

  何苦要這麼對她,五年前奪走肖顔開,五年後奪走傅問漁,何苦要這麼殘忍,從來不肯給他半點生機。

  那一天,傅問漁與胡膏一直走到了幹淨的水源處,那是一處極美妙的地方,山城本也是個極漂亮的城,這裡有一株櫻花樹,淺粉色的花瓣飄落了滿地,柔和而凄美,傅問漁坐在山泉邊,安安靜靜地想了很多事。

  她并不是什麼偉大的人,也沒有舍生取義的高尚情懷,犧牲自己去救一救山城的百姓,也并非是她的本意。
隻是她看着啊,看着那些垂死掙紮的人,看着那些失去母親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看着失去情人的少女絕望哀嚎,她開始有些難過。

  還有小開,那麼好的小開,就因為她和方景城的一句話,如同送死一般地來了這地方,也跟那些人一樣,就要死掉了,怎麼忍心呢?
他是自己的弟弟啊,哪裡有做姐姐的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弟弟去死的?

  傅問漁一點也不想做這偉大的犧牲者,她隻想卑劣地活着,活得聲名狼藉也好,活得污穢不堪也罷,珍惜這第二次得來的生命。
她還有好多的仇沒有報,還有好多的人沒有殺,她并不想此放棄,她也不甘心。

  可是有什麼辦法?

  真的看着這數十萬的人死去嗎?
真的看着小開死掉嗎?
真的就這麼放手嗎?
若她這麼做了,如何回去面對方景城?
無藥可救的山城,即将危難的庸城,真的要逼到方景城割土讓地讓小人陰謀得逞嗎?

  不能啊,就算有一萬個不甘心,也不能眼看着這一切發生。

  天下間有許多事,但大體總歸是家事和國事,國事重于家事此乃根本。
胡萊大人的話沒有說錯,傅問漁,沒有選擇。

  那一日她神色自然地取出了袖中的小刀,在手腕上割了一刀,皿流成線,細細彙入山泉裡,她笑着跟胡膏聊天說話:“那山城,可就拜托給你了。

  胡膏别過頭去不看傅問漁神色淡然,她仿似隻是在做一件極微小的事,一點也不值得她上心。
他哽咽了聲音:“定不負傅小姐重托。

  “我還未來山城之前,你父親囑托過我,一定要把你帶回去,我可是答應了胡大人的,你要保重身子,回到他身邊。
”傅問漁見皿不再流了,劃了第二刀。

  “謝傅小姐記挂,我會的。

  “小開喜歡行醫,你若是得空,可以多與他來往,他會很喜歡你的,說你是一……是一個極厲害的人。
”第三刀下去,傅問漁的眼前有些暈,那滿天飛舞的櫻花惹人眼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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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知道了。

  “待會兒我若死了,你可别心軟,記得放幹我的皿,反正留着也浪費了。

  “屬下……領命。

  “隻是有些可惜……我的仇,都沒……沒報完……”

  “傅小姐……”胡膏已說不出話,看着倒在地上的傅問漁神色恬靜,有櫻花落在她身上,像給她穿了一身花之霓裳,她的目光,還帶有一絲遺憾。

  “若是他在……就好了……”

  這麼好的景緻,若他也能來看一看多好,别總是冷着一張臉,他笑起來似能将星辰日月納入眼中,深邃迷人。

  若是他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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